第88章
第二日,當含羞帶怯的安齊拉著來福趕回馮府時,王爺已久候多時。
「說吧」,王爺涼涼的聲音響起,「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本王啊?」
「王爺」,來福一個長揖到地,「我與安齊情投意合,欲結成百年之好,望王爺成全。」
「本王也不是個不通情理之人,你們的事兒,你們自己決定,定好日子通知我」,王爺抿了一口茶。
「謝王爺!我與安齊定在本月二十八,只是,我與安齊俱是孤零之人,這主婚一事還得麻煩王爺了!」來福難得的正經認真,安齊一張小臉俏生生的紅了起來。
「孤零之人?」王爺意味深長的看著來福,「再說,二十八成親,是不是急了點兒?」
「王爺明鑒,來福與安齊相識已有九年,中間波折磨難重重,安齊早已及笄,來福也已弱冠,這時日,當是剛剛好!」
「安齊,你可有異議?」
安齊羞澀的搖了搖頭。
「……好吧,就依你們!」
「啪——」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來福與安齊同時回頭。
身後,一身白衣勝雪的初雪站在當地,臉上血色全無,看起來竟然比那衣衫還略白了幾分,她的身前,一匹摔成碎塊兒的三彩飛馬慘不忍睹。她的身後,站著同樣面色蒼白的努爾。
「你……說……什麼?」初雪手指顫抖著指向安齊。
「成親?跟他?」三年了,初雪一顆心一直懸在對面的英俊少年身上,對於他與「馮少爺」的親密無間,她不是不曾懷疑過,也不是不曾嫉妒過,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而且從未有人告訴過她,「她……是女……人?」初雪蒼白的嘴唇哆嗦著,艱難的問了出來。
努爾一步跑上前正欲拉住初雪的衣袖,
「別碰我——,初雪突然一聲怒吼,聲如撕裂破空,「為什麼不告訴我?三年了,為什麼?」初雪抬起眼睛,一雙如水般的美目此刻結了一層厚厚的嚴霜,目眥盡裂,她顫顫巍巍的手,指過眼前的每一個人,「一個個,就這樣看著我如跳樑小丑一樣,卻不肯告訴我實情,你們很開心是吧?」
「不是的,初雪,你聽我解釋」,努爾再次去伸手拉住初雪,又被她狠狠甩脫。
「初雪姑娘,我等並非有意隱瞞於你」,來福走出了房門,緩緩朝初雪走來,「一來,安齊身份特殊,對外宣傳其為男子也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時日越久,眾人越發不知該如何對你言明,且來福與其他人一樣,一直視初雪姑娘為友,自始至終並未起過半分不敬之心,是以,安齊的身份如何並不影響眾人與初雪姑娘的情意。若是因此冒犯到了姑娘,來福願一力承擔,任憑姑娘責罰。」
初雪一雙美目中怒火熊熊,瞪著來福,「你明知道我——」
「初雪姑娘,對不起,是來福處事不周,給姑娘造成了困擾」,來福深深的作揖,「請姑娘責罰,來福絕無怨言。」
「都是因為她」,初雪惡狠狠的怒吼著,如一匹受傷的狼一般,一雙極美的杏眼中射出怨毒至極的目光,「是她,害我淪為笑柄,是她,讓你向我卑躬屈膝……」
初雪的軟鞭突然如風一般甩脫出去,「我殺了你!!!」
那軟鞭如同生了眼目一般,直直朝向傻站著的安齊撲去,安齊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啪——」一聲巨響,皮開肉綻的聲音。
來福站在安齊身前,沒有半分抵抗,生生擋下了初雪這飽含怨毒的一鞭。
「來福,你沒事兒吧?」安齊一睜眼,卻見來福站在身前,於是趕忙撲上前去,查看他的傷處。
「不礙事」,來福握住她的手,眼睛里滿滿的都是柔情,「不要擔心」。
不遠處,初雪的臉依然扭曲著,突然,「噗——」一大口鮮血噴出,努爾上前扶住了初雪,又被她毫不留情的甩脫。
「初雪姑娘」,王爺靜靜看著這場鬧劇,終於站了起來,緩步走了出來,「你這般冰雪聰明之人,當知,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道理。以你的姿容才華,追求者本應甚眾,月靈大人卻早已使君有婦,實非你的良人,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說著,伸出手,遞上了一方絹帕。
初雪的臉仍然扭曲著,使勁的推開了眼前王爺的手,一雙冰霜般的眼睛卻直直的瞪著王爺身後的來福與安齊,咬牙切齒道:「你,你們記住,總有一天,你們會為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著,銀牙一咬,一轉身,幾個起落間便離開了馮府。
王爺搖搖頭,「多情自古空餘恨哪,可惜啊可惜……」
一轉眼,看著眼前不知所措的努爾,「說說吧?怎麼這麼,巧?」
「王爺,來福小弟,師姐妹妹,其實,其實你們都誤會初雪了」,努爾有些著急的回頭看了看,初雪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一回頭,一口長嘆。
「往日里,來福小弟一來府里,確實是我去通知的她,但是,今日一早,初雪約我去集市中,為的是買這個!」
努爾伸手一指碎了一地的三彩瓷馬殘渣。
「初雪不知從何處得知,來福小弟屬馬,且端午是他的生辰。但是昨日,作為主祭的來福小弟要主持一天祈福儀式,初雪很是體諒,未前去打擾,只是想今日一早來給來福小弟補送個生辰賀禮」,努爾看著破碎一地的殘渣,眼中滿是心疼,「這可是出自我們天山腳下的馬踏飛燕三色艷瓷,主要用作金嵐歲貢之用,在這南疆一帶更是珍稀,用價值千金來說都不誇張,天剛亮我就陪著初雪走遍了整個離都的大街小巷,好不容易淘來了這麼一匹,卻不想,我們趕來之時,正好聽到來福小弟找王爺定婚期,唉,只可憐了初雪的心思,就這樣被打碎了,不是我說,王爺,還有來福小弟,你們也著實太過殘忍了」,努爾搖頭嘆息著,看著一地破碎,不知道是嘆息著初雪,還是嘆息著他自己。
「殘忍嗎?」王爺唇邊綻出一絲冷笑,「對她來說,長痛不如短痛,若是任由她的痴情生根發芽再難拔除,恐怕就不只是殘忍就能解決的了!」
眾皆默然。
初雪,以後,怕都不會再來了吧?
安齊這麼想著,心下竟然默默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