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你我師徒一場,未來為師不能在你身邊耳提面命,你只管一路向前,莫問前程,須時刻記得,自古江湖路多險,但,再險也險不過人心,落花隱於平原,惡鬼隱於人間,切記切記!」

「是,安齊謹遵王爺教誨」,說著,安齊一個深深伏拜不起。

「你們走吧!」王爺閉上了眼睛,幽幽嘆了一口氣,「本王不擅長與人告別。」

「走?王爺,我還好說,安齊她……」一直被晾在一邊的努爾忍不住發問。

「無妨,安齊知道從哪裡離開,自上次安齊被人擄走之後,茗兒又在原先的地道上,重新加了一條新的通道,堵上了原本的路,你們一路行進,遇到岔路徑直往右走,走到盡頭就能離開了。」

「是,王爺……師父!」

安齊又鄭重且有力的伏拜在地,深深的給王爺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走吧」,這一天總會來的,她知道,王爺亦清楚,只是這些年裡,她從未見過王爺如此和顏悅色,安齊萬分不舍。

「那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師父您?」

「孩子啊,莫哭,花開花落終有時,緣起緣滅總關情,山高水長,他日我們定會重逢。」

「嗯!」安齊用衣袖胡亂抹了一把眼中的淚,「我去跟茗哥哥道個別。」

王爺點了點頭,看著安齊和努爾遠去的背影,手中依然擎著那青瓷酒杯,默默的仰頭幹掉,眼角滾出一滴清淚。

夜風微涼!

原來,我還是上年紀了啊!王爺自嘲著,滿上了一杯又一杯。

馮茗打開房門,似是已經等待許久,那張慣常的招財貓笑容此刻已經隱沒,只是仍然溫和,他定定的看著安齊,突然走上前去,將她一把擁在懷中,輕輕摟著,拍著她的背。

初時那才及他肩膀高的小乞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頭頂也能摸到他的耳垂了,「安齊啊,你長大了,應該要獨立了,王爺和我……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茗哥哥卻捨不得你了,怎麼辦才好呢?」

安齊的脖頸處涼涼的,那是淚水。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反手緊緊抱住了這個溫柔的大哥。三年前,當她初被王爺撿到之時,是這個溫柔的茗哥哥一路照顧她的衣食起居,給了她最初的溫暖;三年來,也是這個溫柔的茗哥哥拿著各種典籍不厭其煩的教導於她,給了她讀書的動力。

這三年來,有王爺、有來福、有茗哥哥、有墨哥哥還有身邊這個曾經聒噪異常的努爾,她度過了一段美好的幸福時光。

只是,離別終會到來。

「茗哥哥,這三年來,謝謝你,還有就是,我好喜歡茗哥哥的」,安齊的淚滴打濕了馮茗的前胸,「還有墨哥哥,王爺會原諒他的,等他回來時,能不能麻煩茗哥哥告訴他,安齊也好喜歡墨哥哥的,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討厭,你們這樣,有完沒完啊?害的小爺我也心酸了,不理你們了,我去打包」,努爾一轉臉,一抹鼻子,逃也似的從他們身邊飛奔跑開了。

「這小子啊,凈嘴硬,八成是躲到哪兒哭去了吧?」馮茗放開了安齊,順便調侃著落荒而逃的努爾,接著將一包東西塞到安齊手裡,「此去他方,人心難測,須知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一些尋常的迷魂散和醒神霜,還有王爺往日里配製好的一些跌打葯、金瘡葯,你帶在身上,以防不測!這世間哪,妖魔鬼怪橫行,魑魅魍魎作祟,一張人皮之下,其實難測,王爺從一開始便讓你做男子打扮也是為了防止多生事端,你這此去,切記不可暴露女兒家真實身份,以免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安齊默默點了點頭,馮茗輕嘆一口氣,摸著安齊的小腦袋,「安齊你性格太過耿介,眼睛里不揉沙子,可這世道渾濁,你這一路註定是行路難,但再難也要撐下去,好好活著,答應茗哥哥可好?」

安齊早已涕淚滿面,使勁點了點頭,用衣袖又狠狠擦了下臉,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馮茗很是周到,早已將她的四時衣物打包收拾好,裡面還塞了紋銀五百兩和一大摞的泰通銀票,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乾糧、藥品、雨具,還有一本《金剛經》和她那根胳膊般粗的「打狗棍」,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嚯,茗兄這是當你要去逃難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努爾已經走到了安齊身後,看著安齊那一大包袱的行李,忍不住的調侃起來。

安齊沒有心情跟他拌嘴,將那包袱往身後一背,接著往床底下鑽去。

「嗬,藏得真隱蔽啊!我說我怎麼不知道哪,哎哎哎,等等我」,努爾的聲音跟著安齊一起,消失在了床底。

「他們都走了?」

「是,王爺。」

「到城北土地廟大概需要多久?」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需要半個時辰。」

王爺抬頭看了看天空,「卯時初刻了啊……」

他一仰頭,將杯中酒再次飲盡,一搖酒壺,空空如也。

「那就按原計劃,卯時三刻!」王爺恢復了冷靜,眼瞳中一片精光,狂飲一宿,竟是半分醉態也無。

「是!」

地道里,安齊在前,努爾在後,一路狂奔,遇見岔口盡皆右轉,過了三個右轉的岔口后,便一路直行,直到路的盡頭,又是一段長長的階梯,二人氣喘吁吁,慢慢爬了上來。

頂上的門一推開,「咳咳咳」,安齊被嗆得一陣狂咳,「這是哪兒啊,沉灰暴土的」,她用手左右掃擺著,爬了出來。

「看樣子,這是一座荒廟」,努爾也爬了出來,一身狼狽。

「應該是土地廟吧?喏~~」安齊一指他們眼前,一仰頭,果然是一位福德星君,而他們爬出來的地方原本是放著蒲團的。

安齊畢恭畢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土地爺爺,我等為逃命,不得已打擾您的清凈了,還望您見……」

「轟——」一聲巨響,地皮跟著晃了三晃,將安齊的話截在了半路,久未被人供奉的福德星君頭上,那快三尺厚的灰土撲簌簌的灑了下來。

「怎麼了?地震了?」安齊大驚失色。

「不是,是從地底傳來的爆炸」,努爾趴在地上,撅著屁股,聽著響聲,「像是從咱們的來路上傳來的……」

努爾抬起臉,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大喊:「王爺!!!!!」

二人趕緊爬起來,看著不遠處,半個多時辰前他們的「家」,此刻已是濃煙滾滾,那霹靂般的爆炸聲仍在一聲接著一聲。

安齊想起了,第一次跟著馮茗走過地道,見到那一個個嵌在地道壁上的黑洞,裡面黑乎乎的放著一些東西,「那是以備不時之需的物品」,馮茗曾經笑著這麼對她說。

原來……

「王爺他……」

努爾一把抓住了正欲奔出土地廟的安齊,堅定的搖了搖頭,「王爺智計無雙,一定不會有事兒的,你若回去自投羅網,才是浪費了王爺的一番心血。」

「那……」

「相信王爺吧,不能浪費他給我們爭取的時間,我們快些走吧!」努爾說著,一把扛起還在掙扎的安齊,如飛鷹一般飛出了廟門,直奔離都北門而去。

安齊在努爾的背上,一路回頭,看著那濃濃的黑煙衝上雲霄。

我們的家,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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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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