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求籤
殿里有個年輕的和尚,笑盈盈地看著兩人進來。
蘇曉問,「師父,我要求籤,要錢嗎?」
「不用,施主只需心誠叩拜,然後默念自己的名字、生辰、所求事項,然後搖晃簽筒,待簽掉落就行。」
蘇曉謝了和尚,然後就鄭重地跪下來,朝佛像磕了三個頭。
雙手合十,認真地報上自己的名字、生辰、所求事項。
最後歡快而期待地拿起簽筒,搖晃了起來。
這一晃就晃出了七八根來,紛紛掉到地上。
頓時有些著急地說道,「哎呀,這可怎麼辦,算哪根啊?」
年輕和尚笑了笑,說,「沒事,算最先掉落的那根。」
然後走上前來,撿起其中的一根,說,「就是這根,貧僧剛剛給施主看著。」
蘇曉又高興起來,「那就好,簽上寫的啥,師父能幫我看看嗎?」
年輕和尚盯著簽面看了眼,忽然微微皺了下眉頭。
然後問蘇曉,「施主求的是?」
「學業,就是這次高考能不能考進理想的大學。」
年輕和尚眉頭越發緊皺,沉吟了一秒,打了個腹稿以後,才說道,「這簽……貧僧就照實說了,如果是求學業,這是個下下籤。」
蘇曉頓時一臉失望和不開心,問,「上面寫的啥?」
年輕和尚將簽遞給了蘇曉,顧運見狀也走上去瞧了瞧。
只見上頭寫著,「雲開不見月,火燒不見風。蘆葦畫沙地,蓑衣鋤新田。」
看上去,確實不像好籤。
年輕和尚解釋道,「雲開不見月,意為雖然雲散了,但依然沒有月亮出來,火燒不見風,是借用諸葛亮借東風的比喻,這裡指雖然有火燒連船之計,但是東風沒來就無法成行。後面這句蘆葦畫沙地,大家都知道,沙地上的畫終究會被抹平……所以,前三句都是在講一件事,就是很多努力可能都是徒勞。」
蘇曉的臉色更難看了,沉悶地一語不發。
年輕和尚繼續說道,「最後一句蓑衣鋤新田,倒是有點迴轉的意思。」
蘇曉又恢復了些希望,忙問,「怎麼迴轉呢?」
「應該是……讓你準備復讀,再來一遍。或許復讀以後,會有很大的轉機。」
「復讀?」蘇曉卻是更失望了,「那怎麼行啊!」
蘇曉的情緒越發低落,又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眼裡還有一絲憤憤不平。
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顧運,看到蘇曉這副樣子,一面覺得可愛,一面又有些不忍。
她可是心心念念想考上濱海大學的。
活了那麼長時間,顧運知道算卦求籤之事雖然未必准,但有一樣是很準的,那就是它能給人心理暗示,從而影響人的行為。
公元前636年,他陪流亡已久的公子重耳回晉,到黃河邊時重耳突然猶豫,對回國后能否掌權、是否會遭殺害而感到擔憂。
於是他和從大臣董因商量后,給重耳卜了一卦。董因也是能說,把這卦象說得天花亂墜,一口咬定重耳回國必能執掌晉國,由此重耳信心大增。
回國后,他一掃猶豫和畏懼,展現出強大的政治自信,以摧枯拉朽的氣勢橫掃一切障礙,最終殺了晉懷公,成了五霸之一的晉文公。
可見心理暗示這東西,對人的影響有多大。
高考在即,不論這種暗示對蘇曉的影響有多大,總歸是負面的,所以有必要幫她消除下。
想到這裡,他不禁重新看了下籤上的字,又略微思忖了下,然後走上前去。
輕笑著對年輕和尚說道,「師父對這個簽,恐怕有些誤解。」
年輕和尚頓時臉色微微一僵,就彷彿一個學者突然被一個普通人說「學藝不精」似的,露出不服氣的神色。
不禁說道,「那不知施主有何高見?」
蘇曉也是驚訝地看了顧運一眼,心想這傢伙還會解簽?
顧運拿過竹籤,笑著說道,「雲開不見月……在沒有雲的時候,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晚上看到月亮,二是白天看到太陽,所以雲開不見月,那必然就見到太陽,此句應為『撥雲見日』的意思,大吉!」
這話一出,年輕和尚的臉色更僵了。
他想反駁,但是怎麼也想不出反駁的話,因為顧運說的本就是常識啊!
蘇曉的臉上也頓時有了神采,美眸又漸漸明亮起來。
欸,好像是這麼回事啊!
不禁興奮地湊到顧運身邊,說道,「還有呢還有呢?」
顧運繼續說道,「火起不見風,說的是火雖然燒起來了,但是因為沒有風,能燒掉的東西也有限。意思是雖然有點小波折,但是你不用怕,很快就會過去。此句,吉!」
蘇曉不住地點頭,臉上又微露出笑容來。
「至於蘆葦畫沙地么,這句就要提一個典故了,叫『以荻畫地』,荻在古代就是蘆葦的意思。說的是歐陽修小時候家裡窮,他的母親就用蘆葦劃地的方式,教歐陽修讀書、寫字、畫畫。艱苦是艱苦,不過後來歐陽修怎樣了呢?」
「成為大文豪了呀!」蘇曉說道。
「恭喜,回答正確!所以此句告訴你,努力就一定有回報,大吉!」
蘇曉聽到這裡,已是淺笑盈盈,漂亮的眸子向下彎著,如同月牙兒般好看。
「那最後一句呢?」
她高興地一手伸過去也扶住簽,一手卻是拽著顧運的短袖,本意是也想好好看看簽面,卻不知不覺地離顧運近得快貼上了。
顧運問道一股若有似無的馨香,不禁沖她輕笑道,「佛門清凈地,注意下形象。」
蘇曉這才發現自己和顧運靠的這麼近,趕緊後撤些距離,臉上飛起一絲緋紅,卻是又瞪了他一眼。
然後說道,「這樣可以了吧,快說。」
顧運繼續說道,「最後一句蓑衣鋤新田,很明顯就是指你要進入新的領域耕耘了,新的領域當然是指大學了。所以,此句依然大吉。」
蘇曉開心地攥起了粉拳,問,「那這簽豈不是上籤?」
顧運一本正經地說道,「何止是上籤!這四句話里還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簡直是上上籤!」
蘇曉頓時笑靨如花,說道,「真的嗎,你沒騙我吧?那這可是上上籤呢!」
隨後,她就把視線轉移到了年輕和尚的身上。
眼神里分明充滿了質問和懷疑。
年輕和尚此時已像個雕塑一樣,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嘴張著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這簽還能這麼解?
所以之前自己給那些香客的解釋都是錯的嗎?
不對啊,師兄不是這麼說的啊!
可為什麼他說的也很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他現在很想跟教他解簽的師兄打個電話,告訴他有人砸場子,現場很尷尬!
不過沉默了好一會,他忽然發現好像有個破綻,可以挽回點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