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以後就住你這裡
我假裝看不見五小鬼,呈一副路人狀,亦步亦趨走到車前,發現駕駛室竟然坐著一個清秀無比的小女道。
她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透若雪。可能因天氣太冷,凍得小臉紅撲撲的,頭上挽著個道髻,上插一枚漂亮簪子,身上雖穿灰色道服,但絲毫掩飾不住她清麗容顏。
小女道把五小鬼安頓在車后,拿著木劍仔細地瞅,俏臉滿是興奮:「獨獨這把蒼尤劍太難找啦,你們可真棒!」
蒼尤劍?
我第一次知道這把破劍的名字。
再朝後座一看,上面堆滿了各種法器。
全是我家的!
「東西都搬完了嗎?」我敲了敲車窗。
「搬完了呀。」女道士回道。
她猛地覺得不對勁,抬頭用一雙清澈的眸子瞅著我,驚愕的合不攏嘴:「何方哥哥?!」
還挺有禮貌。
不對!
小女道怎麼認識我?
還管我叫哥哥!
管不了那麼多。
我伸手就去猛拉車門。
小女道小臉無比緊張,狂踩油門,嗚一聲響,全順車如同怪獸出山一般,瞬即在我眼前飆出,差點絆我一個趔趄。
我大急,趕忙去追。
可小女道車開得非常之快,在雨霧朦朦之下,很快就不見蹤影。
我看清了車牌號前四個數字:「五零五三X。」
最後一個到底是什麼,沒記住。
本想立馬報案來著,可又覺得這事兒報了也沒用。東西是五小鬼偷的,這些玩意兒偷東西,連案發現場都沒有!
那些法器值不了啥錢,可我卻覺得心中無比憋悶。
小女道目中無人,竟然把我家法器全給偷了。二叔出院一旦知道這事,必定要把我打個半死。不過,在二叔出院之前,我倒有信心把小女道給找到。
我有個鐵哥們叫毛膩子(當時我做假畢業證怕被二叔打,跑他家躲著那位),他家歷代都是手絹門中人。所謂手絹門,專指以前在大街上演雜技、魔術、戲曲之人,他們會各種古怪的幻術,形成獨特一個群體。
這行人因常年在江湖漂泊,對各種江湖人士信息了如指掌。
也管不了大晚上了,立馬毛膩子打電話,把車牌號前四位告訴他,叫他趕緊幫我查一下。我沒說五小鬼之事,只說偷東西的是位小女道,長挺好看,開輛破全順車。
毛膩子電話那邊有個女人聲音:「哎呀,別打了,快來嘛……」
聲音嬌滴滴的,魅惑無比,就是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毛膩子長得很帥,又會手絹門各種戲法,屬於那種泡妞不需任何成本類的男人,估計這貨又在禍害哪個妹子了。
毛膩子說:「猴子你放心吧,誰敢偷你家東西,不等於耗子舔貓逼找屎嗎,明天給你回話!」
見他信誓旦旦保證,我放心了。
可讓我覺得非常奇怪的是,小女道怎麼會叫我何方哥哥?
我從小到大,沒堂妹、表妹。二叔帶我打仙樁,也從來沒接觸過任何蘇城陰陽界人士。突然一個小女道叫我哥哥,我完全懵逼。莫非如阮小山所說,蘇城陰陽界的人士來找我麻煩了?
可找麻煩就找麻煩,驅使五小鬼偷我家法器是什麼破招數!
回到家裡,我先在院子外鬼鬼祟祟瞄了幾眼。
家裡熄燈了。
也不知道夕顏小姐姐走了沒有。
我踮手踮腳走到窗沿邊上,輕輕撩開窗戶往裡看。
裡面黑漆漆的,沒一點動靜。
奇怪!
我打開手機照明,朝裡屋照去。
想不到的一副場景呈現在眼前。
陳諾正在床上安睡。
夕顏已經洗完了澡,頭髮還沒幹透,整個人縮在角落裡,手中緊緊地握著把炒菜用的鏟子,臉色異常煞白,身軀瑟瑟發抖,小白鴿正在她頭上焦急地盤旋。
啥情況?!
我盡量擠出張笑臉,拿著手中的雞腿、薯片,向裡屋晃了晃,對她諂媚地說道:「那什麼……中元節剛過,我給你拜個早年。你最愛吃的雞腿、薯片來啦。」
夕顏聞言,嚇得渾身猛哆嗦,大叫道:「鬼呀,鬼啊!」。
她手中的鏟子嘩地向窗戶砸來。
鬼?
我去!
她自己都是個千年女鬼,還會怕鬼!
我趕忙讓過那把破窗而出的鏟子,忙不迭說道:「是我,是我!」
夕顏聽到我的聲音,方才反應過來,大急道:「猥瑣男,你家裡有鬼……」
她已經顧不得打我,見我若抓到救命稻草,話都講不清楚。
阮小山說得沒錯,我回來不死也不會傷。
閃進屋,開了燈,問她鬼在哪兒呢?
夕顏語無倫次地說:「五個……小丑鬼……」
我明白了。
剛才那五小鬼進我房子里搬木劍,肯定被夕顏見到了。我本想說它們已經跑了,可尋思了一下,覺得不能這樣講,一旦說五小鬼已經跑了,這千年女屍緩過勁來,說不定又要拿柴刀剁我。
我假模假樣地咳嗽兩聲,手打指印,口中胡亂念決,大喝道:「本道爺在此,五小鬼速速受死!」說完,臉色猛地一沉,在原地像跳大神一般,前後左右晃動兩下,故意追出門外,再次大聲喝道:「什麼?她是千年女屍,吃了她能長生……本道爺在,休想傷她半根毫毛!赦!」
雙手故意在屋外弄出哐啷契卡的響動,並抓了幾把泥,將自己的臉給弄髒。爾後,匆匆進了屋子。
夕顏嬌軀仍在瑟瑟發抖,顫聲問我:「走了嗎?」
我長長地呼口氣:「暫時走了。不過,它們說還要找你!」
夕顏聞言,黑曜石般的眸子驚恐萬分,嚇得說不出話。
我差點笑出豬叫聲。
去你大娘的,你也有怕成這樣的時候!
我正色凌然道:「它們是天山下來的五小魔,實在太厲害,我費勁巴拉才與它們拼了個勢均力敵。不過你放心,有我在,它們不敢拿你怎麼樣。」
夕顏聽了,認真地瞅了瞅我臉上的泥土,臉色稍緩。
我見自己已無生命危險,不由大鬆了口氣,伸手去摸陳諾的額頭。
夕顏見狀,臉色陡變,一把打開我的手:「你想幹嘛?!」
我哭笑不得:「姑奶奶,她剛才中了毒,我看看她毒解了沒有。」
夕顏冷哼一聲:「你休想騙我!解毒怎麼要脫人家衣服?」
我撈起水桶上的解毒桑葉,貼在陳諾的手臂上。一會兒之後,桑葉表皮已經呈現芝麻狀一般的黑麻點,遞給她看,問她是不是有毒?
陳諾雖然將大部分迷合咒轉到了黃皮子身上,但身上的餘毒還在。
「她必須要解毒桑葉泡澡,才能祛除毒素,不脫衣服怎麼泡澡?」我繼續問道。
夕顏見了解毒桑葉上的麻點,顯然信了,頓了半晌:「那你出去,我來給她泡!」
有免費勞務,求之不得。
我把解毒桑葉包丟給她,出門外站著。
夕顏仍然不放心:「小白,你在門外盯著。如果他敢偷看,馬上啄瞎他的眼睛!」
小白點點頭,呼地飛出了門,站立在離我幾米之遠的窗沿上面,像個嚴肅哨兵一樣,看守著我。
我點燃根煙,坐在台階上抽起來。
小白見我抽煙,竟然顯出非常興奮的樣子,死死地盯著我手中的煙,似乎還咽了咽口水。
「來一根?」我也是無聊。
小白竟然點點頭。
真他媽活久見!
它會抽煙?
我把煙點著,塞進了它嘴巴。
沒曾想,這貨還真的抽了起來,一副如升雲端爽翻了的神情。也許它已很久沒抽煙了,吸得太大口,嗆得直咳嗽。
「小白,你又偷煙抽!」夕顏在裡面呵斥道。
小白聞言,嚇得身子猛哆嗦,吧唧一下,把嘴裡的煙吐了,伸了伸脖子,繼續昂首站立。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夕顏不知道是人是鬼,這死鴿子也不知道是啥雞毛玩意兒,還會偷抽煙!
可它偷煙之後,咋點煙呢?
呆坐了半個時辰,夕顏在裡面說好了。
我進了屋,她已經將陳諾給穿戴好。
再去碰陳諾的額頭,已如常溫,呼吸也變得非常均勻。
心中大舒了一口氣。
乘夕顏現在還不敢打我,問道:「你……到底叫啥名?」
「你叫我夕顏吧。」她想了想,翹起嘴回答。
還真叫夕顏!
「你今天咋來了呢?」我試探著想問她到底纏著我啥目的。
夕顏俏臉一變,抄起邊上的擀麵杖,惱道:「你把我房子弄出了個大洞,今天下大雨,我怎麼住?我找你算賬來著!」
敢情是這麼一回事!
完蛋玩意兒。
小阿虎叫我炸地脈破屍胎冢,我把這姑奶奶的墓給炸塌了。今天這麼大雨,她確實住不了,還真不能怪她。
「別打別打,我知道錯了,向你道歉。趕明兒天晴,我立馬給你修房子去,保證高標準、高質量,杜絕豆腐渣工程。不過,你以後也別見著我就打。你剛才也看見了,全是一場誤會!」我趕忙解釋道。
夕顏放下擀麵杖,瞪了我一眼:「看來我確實誤會你了,但是……」
「但是啥?」
「地脈已經破了,我房子修起來也沒法住。」夕顏憂心忡忡地說,頓了頓,她突然狡黠地笑起來:「以後我就住你這裡。」
我被嚇了一跳。
一個千年女屍。
要住我這兒?
「你沒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
「那什麼……我可是猥瑣男!」
「你打不過我。」
我瞅著她滿臉認真的表情,頓時心慌了。
按小阿虎所說,她身份莫名其妙,連自己怎麼來到這個世界都不知道,儘管現在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萬一她哪天突然恢復真身,變成茹毛飲血的惡魔咋辦?
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你乾兒子說,你是神秘的陰山道士,只有你才能幫我搞清身世。你現在弄得我無家可歸,你幫我弄清身世之後,我就不會再纏著你。」
夕顏淡淡地說道,眼眸中泛出一團薄薄的霧氣,俏臉帶著絲無奈和惆悵。
見她那幅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心中竟然悄然湧出股憐憫。
轉念一想,不對啊!
我又不是聖母,瞎起啥同情心呢!
小阿虎在墓室里的那番話,完全是為了儘快脫身,故意胡說八道,她竟然還真信了。
我欲哭無淚。
非常想告訴她其實我根本沒這本事,又怕她當場將我擊斃,只好皺眉推脫道:「找你的身世,時間老長了,你住這兒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我等得起!」夕顏悠悠地回答,轉頭又對小白說:「小白,現在雨停了,我們先回去收拾衣服去。」
說完,她帶著那隻鴿子,留下一縷香氣,走了。
往外一看,發現天確實亮了。
陳諾迷合術雖解,但因陽氣受損,至少要今晚才能醒。
我一夜沒睡,頭昏腦脹的,只好裹著衣服在竹椅上靠著,才迷糊半個時辰,電話響了,毛膩子打來的,挺夠意思,看來女小道已經找到了。
我忙問他是不是有小女道消息了。
誰知毛膩子開口就說:「猴子,快救命,我他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