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撲朔迷離
山路之上,馬菲看著刑術數次掛斷傅茗偉的電話,最後乾脆將電話卡取了出來。
馬菲問:「說清楚地點了嗎?」
刑術點頭:「我從手機上發了個詳細的地圖位置給他,藏那把鑰匙的位置也發給他了,希望這個案子他能主持調查。這樣一來,我們還可以較快地洗清嫌疑,否則的話,警察極有可能將我們列為嫌疑犯。」
坐在一側喝水的佘采香皺眉道:「警察又不傻?怎麼會認為我們與劉苞谷的邪教有關?」
拿著望遠鏡看路的陳泰東道:「警察辦案是講究證據的,並不相信巧合,我們說是無意中走到別墅去的,你認為他們會相信嗎?如果你是警察,你會相信嗎?沒有人會相信的,就如同你告訴鎮上的人,劉苞谷的別墅之下還有一座別墅,人家會認為你腦子有毛病。」
刑術拿出地圖來,攤開在地上看著:「這裡汽車過不去了,鄉里的那些摩托車也不願意去,如果我們步行,要趕到山澗的位置,至少也得是傍晚時分。」
陳泰東道:「得抓緊了。」
刑術搖頭:「陳師叔,我們就算是跑著去,也得是傍晚才能到達,急也沒用。再說了,我們也不知道晚上進山後會發生什麼,所以不能太耗費體力,以正常速度前進就可以了。」
陳泰東點頭,四個人又繼續趕路。走著走著,陳泰東放慢腳步,問:「刑術,有兩個問題,一直在我腦子裡邊轉。」
刑術問:「什麼問題?」
「一是當年連九棋為什麼要賣《九子圖》的副本給外國人,二是你師父現在在哪兒?他為什麼要離奇失蹤?去做什麼了?」陳泰東嘆氣道,「這兩個關鍵問題搞明白了,很多謎題就因此解開了。」
刑術沒作聲,只是默默點頭。
……
成都,杜甫草堂附近。
花園式酒店的院落中,連九棋泡著花茶,泡茶的複雜程序讓鄭蒼穹看得有些煩了,問:「放茶葉,倒水,不就完了嗎?需要這麼麻煩?」
「師父,幾十年都等過來了,這麼一小會兒你還沒法等嗎?」連九棋抬眼看著鄭蒼穹,「這裡的環境不錯吧?我也是第一次來,朋友介紹的,這麼多年以來,我認識了很多朋友,全世界各地都有。」
鄭蒼穹道:「有真心的朋友嗎?」
連九棋將開水壺放下:「師父,真心朋友不可能有太多,一個人一輩子有一個,那就足夠了。」
鄭蒼穹又問:「我是問你有沒有真心朋友,沒問你數量。」
連九棋笑道:「自打您幾十年前把我埋進坑裡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沒有真心朋友了。」
鄭蒼穹沉默了,無論他底氣有多足,一旦提到這件事,他就只能保持沉默。
連九棋將茶杯恭敬地放在鄭蒼穹面前:「師父,您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當初要把副本賣給外國人嗎?」
鄭蒼穹端起茶杯:「當年我沒去想,是我的錯,後來我不敢去想,因為我一旦去思考那些問題,眼前就會浮現出你被我親手埋進深坑的情景。」
連九棋直視著鄭蒼穹的雙眼:「我之所以要將副本賣給外國人,有兩個原因,其一,副本是假的,但不是我仿造的;其二,讓我這麼做的人,是您。」
鄭蒼穹放下杯子:「我?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當時我其實還小,不管你們如何稱讚我,行內的人如何稱讚我,我始終都只是一個孩子。而作為一個雖然成年,但心智並不成熟的孩子,最大的缺點有兩個,其一就是自以為是,其二便是對崇拜的人唯命是從。」連九棋看著茶杯,「師父,我當時最崇拜的人是您,不管其他八人如何厲害,聲名如何響亮,我唯獨只佩服您,相信您。所以,當我看到您留下的紙條和《九子圖》的副本之後,我就立刻展開了行動。」
鄭蒼穹大驚:「我沒有留下任何紙條呀?」
連九棋微微點頭,思緒又回到幾十年前的那個深夜——當時他從九子臨時住地回到家中,進屋之後就看到了桌子上擺著一張寫滿字的紙,而紙的下面正是《九子圖》的副本,副本還用其他書的封面重新裝飾過,乍一看根本無法看出那是《九子圖》。
連九棋回憶到這兒,又道:「紙條上正面寫著我的任務和理由,反面寫著詳細的人名和路線。」
鄭蒼穹疑惑地問:「詳細的呢?」
「上面寫著我的任務,是將這個副本送到香港,交到一個英國人亨特的手中,他是跑馬地的經理。理由是只有將假的《九子圖》送出去,並且放出消息,才能讓將來覬覦《九子圖》的人,誤以為《九子圖》已經流向海外,轉移國內同行的視線,保護真正的《九子圖》。」連九棋回憶道,「而那張紙的背面寫著詳細的行進路線,寫清楚了我離開哈爾濱之後第一站去什麼地方找誰,接下來又到哪兒,又找誰,最重要的是,紙上的筆跡的確是您的。」
鄭蒼穹搖頭:「不可能!我沒寫過那種東西!」
連九棋看著鄭蒼穹,嘆氣道:「師父,您相信我,我跟隨您多年,很清楚您的筆跡和下筆的語言組織方式,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深信不疑,那就是您悄悄留給我的命令。」
鄭蒼穹的思緒也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夜,你走之後,我們一直在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在這之前,雖然我們九個人都是各做各的,但每天雷打不動的事情就是抽出時間來教你一些本事。最重要的是,我們所住的地方離你家,在當時至少要走一個小時,來回需要兩個小時。」
連九棋問:「後來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你沒來,我們覺得奇怪,一直等到下午,覺得事情不對勁,趕到你家中,發現你不見了。詢問陳泰東之後,才知道你出了遠門。我想,你之所以告訴陳泰東你走了,是因為,你以為所謂的那張紙條上的命令,是我和其他八個人商量之後決定的,所以才沒有刻意去隱瞞。」鄭蒼穹一邊回憶,一邊推測,「我們九人大驚,第一反應就是你帶著《九子圖》逃跑了,於是我們開始四下打聽,終於打聽到你去了香港,錢修業也找到了在香港的朋友,多方查探,才查到你將《九子圖》副本賣給了一個英國人。因為那個英國人很興奮,當夜就在一個私人聚會上,告訴其他人,自己得到了一份中國絕密藏寶圖。」
連九棋點頭:「但是,你並不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九子圖》。」
鄭蒼穹搖頭:「不知道,當時你把真正的《九子圖》藏在哪兒了?」
連九棋道:「紙條上指示我,把真正的《九子圖》藏在村口的那棵樹下面,你還記得嗎?那也是你第一次藏下信物讓我去找的地方,這也是讓我深信不疑,紙條是你留下的原因之一。我萬萬沒想到這是有人在陷害我,為我布下了一個局。師父,我恨你,完全是因為,我回來之後,你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就和他們一起把我騙到草原,打暈了我,把我活埋了。如果你當時哪怕給我一個質疑的眼神,都可以避免後來發生的一切。」
鄭蒼穹默不作聲,許久才看著連九棋:「九棋,如果為師現在補救,是不是已經晚了?」
「對我來說晚了,對刑術來說,還不算晚,因為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已經無法救活當年的連九棋了。」連九棋苦笑道,「當您把連九棋埋進土裡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不過我很快就被人救了出來,而救我出來的人,早就等在那裡了。」
鄭蒼穹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這個人等我們離開之後,就立即將你挖了出來?」
連九棋道:「對,他將我救走,照顧了我一段日子之後,再將我交給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和我一起去了香港,然後又去了美國。」
鄭蒼穹問:「是誰?」
連九棋的回答讓他無比驚訝:「是庫斯科公司安排的人。」
「怎麼可能?」鄭蒼穹猛地一瞪眼,「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已經調查過這家公司,在當時,他們還只是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確切地說,是一家很小的公司,做的只是分銷業務。」
連九棋道:「師父,您別激動,您要相信,您的徒弟不是傻子,不可能糊塗到還分不清楚是誰救了自己。我剛才所說的庫斯科公司的人,指的就是後來的庫斯科國際尋寶公司。」
鄭蒼穹搖頭不解:「你到底想說什麼?」
連九棋起身,重新給鄭蒼穹續了一杯茶:「師父,您還不明白嗎?當初陷害我的人,就是九子之一。」
鄭蒼穹也想到了這一點,微微點頭道:「除了九子,再沒有人知道那麼多我們師徒之間的事情,也不可能有人能拿到真本,再偽造出一個假的副本來。」
連九棋緊接著又說了一個讓鄭蒼穹震驚的事情:「庫斯科公司的幕後大老闆也是九子之一,同時,我也相信,他就是當年陷害我的那個人。」
鄭蒼穹大驚,腦中瞬間變得空白,完全無法將這些事情完整地聯繫在一起。
連九棋又道:「庫斯科公司能有今天,與我立下的汗馬功勞有著直接聯繫。幾十年來,我幫這家公司做了很多事,找到了很多其他人夢寐以求的遺迹和寶藏。」
鄭蒼穹站起來,問:「這個人到底是誰?」
連九棋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大老闆,但我肯定他是九子之一,因為他對中國古行當的規矩很清楚,也很清楚我們師徒之間的關係,更清楚九子的事情。但是這幾十年來,他從來都是用電話下達命令,從來沒有過例外。」
即便連九棋說得如此肯定,鄭蒼穹還是不願意相信:「你為庫斯科公司做了這麼多年的事,你為什麼不調查他的身份?這對你來說,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嗎?」
「師父,你要想想他陷害我的理由,就是為了能夠物盡其用地利用我,讓我為他賣命。因為我年輕,我是被認為我這一輩人中最有前途的逐貨師,也是你們九個人共同的徒弟。在我被陷害,又無法查清楚真實情況,戶口又被註銷的前提下,我就再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連九棋嘆氣道,「而且,我只是庫斯科公司其中一個負責人,他們在全球各地區都有負責人,人數逐年增長,我都不一定全部見過,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各地區的負責人都服從大老闆的代理人,也就是當年在香港買下《九子圖》副本的那個亨特,大家都叫他亨特先生,其餘的一概不知。」
鄭蒼穹很是疑惑:「查不出來他的真實身份?」
「我查過。」連九棋帶著古怪的笑容,「我花錢僱用去調查的人,一個個全部死於非命。換言之,自從我去了國外之後,就一直處於他們的監視之中。」
說罷,連九棋和鄭蒼穹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連九棋看著頭頂的大樹,又打破了沉默:「這個大老闆,就像是躲在樹冠之上一樣,我知道那裡有個人在盯著我,但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會隔著屏障向亨特發布命令,再由亨特轉達給我。雖然我和他直接通過話,但是他用了變聲器和干擾器,說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只能確定是個男的。」
鄭蒼穹皺眉道:「那些關於合玉門、甲厝殿的事情,還有馬菲以及國際刑警方面發生的所有種種,不都是你設計的嗎?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恐怕也推測不出,你還活著。」
「的確,那些計劃都是我設計的,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過大老闆在我的計劃基礎上進行了完善,豐富了細節,讓整個計劃變得無懈可擊。很明顯,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奇門。」連九棋認真地分析道,「這個人很聰明,他算到了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哪怕是一件小事。在完整的計劃出來之後,我都大吃一驚,我當時甚至認為這個大老闆根本就是一台電腦,只有電腦才能計算得如此精準!」
「那《九子圖》呢?」鄭蒼穹不斷搖頭,「這些與《九子圖》又有什麼關係?」
說到這兒,連九棋想起來什麼,立即問:「師父,我也有個疑問,為什麼會把我和《九子圖》的真本都埋進那個坑中?」
「什麼?」鄭蒼穹再次震驚,「你是說,我們把你埋下去的同時,《九子圖》就在你身上?」
「對,但肯定是有人悄悄藏在我身上的,這就是我當時就想明白陷害我的人一定是九子之一的重要原因。」連九棋仔細回憶著,「這個人,這樣做,一是為了讓我知道,幕後真兇是九子之一,讓我被救出來之後,不敢回去質問你們,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其二,也是為了通過我,將真正的《九子圖》帶出國。不過奇怪的是,這個大老闆從來沒有問過我關於《九子圖》真本的事情,一次都沒有,也沒有表露對《九子圖》的任何興趣。」
鄭蒼穹立即問:「九棋,《九子圖》現在在什麼地方?」
連九棋道:「最安全的地方。」
鄭蒼穹略微尋思了一下,驚道:「你該不會去見刑術的時候,把《九子圖》交給他了吧?你瘋了嗎?那是你親兒子,你竟然把那麼危險的東西交到你親兒子的手中!」
鄭蒼穹說完,臉色變得慘白。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消息一旦傳出去,刑術就變成了所有覬覦《九子圖》和奇門的那些不法之徒的目標。
「師父,你應該了解刑術,他不笨,他不會告訴任何人關於《九子圖》真本在他手裡的事情。他懂得如何自保,這些都是你教的,就如同我這麼多年忍辱負重,其目的就是為了自保,從而達到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的目的一樣。」連九棋淡淡地說,「我能坐在這裡與你說這麼多,並不代表我原諒了你。雖然你不是那個陷害我的人,也不是幕後真兇,但這些都是因為你對我的不信任才導致的。導致我與妻兒分開幾十年,不過我也知道,你後來能幫我撫養刑術長大,並教導他,足以證明你清楚自己錯了,可是這些根本不夠。」
鄭蒼穹點頭:「我知道我做得根本不夠,你說吧,你需要我做什麼,哪怕讓我去死都行。」
「你不能死,你死了誰幫我?」連九棋冷冷道,「現在,我需要你仔細回憶兩件重要的事情,第一,當初是誰第一個說要殺死我的?第二,當初是誰提議將我埋在草原之上的?這兩個人,其中之一肯定是幕後真兇。」
鄭蒼穹回憶片刻后,肯定地說:「因為葉素心死在香港,蔡拿雲無比憤怒,是他第一個說要殺死你的;而提議將你活埋在草原上的人,是唐思蓉,當時陳泰東雖然極力阻止,但最終也因為與唐思蓉之間的曖昧關係而點頭同意。」
連九棋一聽,臉色頓時變了:「糟了,刑術現在正與陳泰東在一起,他們就是去找唐思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