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會晤
八路軍安靜了下來,岡村也跟著老實了許多。
李雙洋的建議始終還是沒有被軍區批准。蔣介石斷掉了延安的補給已經半年了,十八集團軍軍內的意見也比較大。一方面,大家都在譴責重慶的落井下石,另一方面,一些人開始把這個原因歸咎為彭老總「窮兵黷武」,過早暴露八路軍之實力,使得華北戰局陷入了被動境地。
延安暫時還沒有表態,但周副主席做了他個人的批示,一,抓好部隊思想教育,二,做好大生產的準備。不能因為沒有了國民政府的補給,就放棄了在敵後的發展和作戰。要想盡一切辦法,打破敵人和國民政府的封鎖,儘可能地籌措較多的物資和藥品。
想要充足,那是不可能的。就連財大氣粗的鳳凰山,也最多只能自保。楊越帶著左老總視察了鳳凰山的地下物資倉庫,郭從如把賬目清單交到了左老總的手裡。
「盤尼西林?」左老總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四個字:「你們還有這東西?」
「量不多,急救用的。」郭從如回答道:「消炎藥一向緊缺,咱們更多的是雲南白藥。」
「雲南白藥?滇軍的傳家寶啊!有多少?」左老總追問道。
「三十箱,小李庄一戰之後,我們用了許多。後來,又買了一些。」楊越介面道:「不,不是買,是人家半賣半送給咱們的。」
「還有人如此做生意的?」左老總呵呵笑了起來。
「抗日嘛,匹夫有責。」楊越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人還在我這,我早就想引見引見了。」
「那還等什麼,走!」
左老總像是抓到了一根稻草,連忙將手裡的賬目還給了郭從如,跟著楊越回到了南庄。
許遠山確實還沒有走,楊越一直留著他在南庄,就是等著左老總再一次光臨。陳啟超已經老態龍鍾了,但接待許遠山,他還是下了一番力氣地。許遠山住在了陳老的隔壁,每日除了吃喝上照應著。陳老還經常過來陪著許遠山聊著。自從他唯一的一個閨女慘死之後,他新修的院子也就常常用來接待鳳凰山遠道而來的貴客。楊越本不想給他添麻煩,可是陳老卻總說:「抗日嘛,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我親手把南庄的壯小伙都送進了部隊,可我這心裡呀,總覺著還差哪呀!咱沒錢,空房子還有幾間。」
楊越敬佩這個老人,南庄三老他是僅存的一位,名副其實的南庄大家長。青壯年都上鳳凰山當兵了。剩下地孤寡老人、寡婦妹子也都沒閑著。陳啟超帶著這幾乎是一村的老弱們夜以繼日地省吃儉用,好吃的,能用的,都省給了自己的子弟兵。許遠山在這裡看到了國統區內根本看不到的景象,鳳凰山的弟兄作戰勇猛自然不用廢話,但是他們一旦放下了手裡的槍,就絕對是南庄麥地里的好把式。無論是不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娃,他們已經把整個鳳凰山當做了自己地家。和楊越一樣,許遠山也敬佩這個老人家,這是個用風燭殘年的身體扛起鳳凰山的老人。
「許大哥!」
楊越走在左老總的前面。還沒進院子就喊開了。許遠山正和陳啟超下著棋,聽見楊越的聲音。連忙告了個歉,托著禮帽出了門,「楊兄弟啊,我可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是不是貴軍還需要些什麼物資,我立刻修書一封讓人帶給舍妹。」
「來來來,有貴客給你引見。」楊越拉著許遠山,身後的左老總已經笑吟吟地打量了起來。
「這為長官......」許遠山當然不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可看楊越的樣子和警衛員們的駕駛,他腦子裡靈光一閃,已經意識到來了大官了。他看了看楊越。又看了看左老總,竟是自我介紹起來:「長官,在下許遠山,浙商,屋裡請!」
左老總「哈哈」大笑,「先生客氣了!遠道而來,先生才是客!先生。請!」
「不敢不敢......」許遠山是見過世面的。官場上地一套他鑽營過,他知道什麼人不能得罪。「長官慈眉善目,笑容可掬。遠山雖是遠道而來,然也在陳老居所小住月余,勉強算得上半個主人。今長官駕到,陳老抱恙,迎客不便,遠山本當請替陳老遠迎貴客,萬望恕罪......」
「酸了酸了!」楊越聽得許遠山的話直皺眉頭,官話雖然沒有一套接著一套,可這似乎有些喧賓奪主地味道了。只不過這樣一來,他還倒真覺得許遠山實在是太客氣恭敬了。
「看來我不先請的話,許先生一定不讓我進屋了啊!哈哈......」
左老總依然笑著,也沒有再堅持。許遠山低著頭虛引著左老總進了廳堂,陳老才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房門。
「咳咳,楊將軍...小老兒,咳咳...小老兒有恙在身,有失遠迎了......這位,這位長官好生面善......不知...咳咳,不知在哪見過?」
「這位是......」
楊越趕緊上前攙扶住搖搖欲墜的陳啟超,左老總搶在他前面說道,「陳老,我們見過的!楊越同志成親的那天,我還敬過你酒呢!」
「哦----」陳啟超仰望著房梁,好半晌才激動地說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咳咳,看我這記性,哎......人老了,老了。您,您不就是......」
「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左權!」左老總「啪」地立正,一絲不苟地經歷。
「哎呀,折殺老朽也...折殺老朽也......」陳啟超想甩開楊越攙扶他的手作揖,左老總連忙扶住了,「談何折殺呀!陳老鞠躬盡瘁,盡心抗日。南庄每家每戶,哪家沒有烈士?哪家沒有英雄!?沒有陳老的鼎力襄助,我鳳凰山根據地早已經蕩然無存,南庄能有今天,陳老居功至偉!左權一禮,既是敬老,亦是敬賢!」
「左老總啊...」陳啟超感動地熱淚盈眶,顫巍巍的雙手使勁地抓住了左老總扶住他的手,「光復國土,匹夫有責!陳啟超恨不能上陣殺敵,區區微薄之力,怎能掛齒...咳咳......怎能掛齒呀!」
「老太爺別太激動了...」楊越讓人搬來了椅子,把老人家安置起來,也順便把許遠山和左老總安排在了陳老左右兩個下手。
陳啟超還在抹淚,許遠山是已經佩服到五體投地了。八路軍爭取到地民心,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今天看到貴如八路軍副總參謀長的大將軍都如此敬賢,他這心裏面的想法正如翻山倒海一般。
「許先生!」左老總穩了穩坐資,這才開始談正事,「這個...」
「長官稍等!」許遠山突然揮手,打斷了左老總的發言,「我知道貴軍的處境,我也知道重慶政府如何對待貴軍。遠山不才,許家大部分資產已被充公,唯獨留有人脈和這做生意的頭腦。當此亂世之秋,中華商人本就應當體恤國情,許家深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但有一事,貴軍對許家地期望,恐怕得不償失!」
「許大哥!」楊越心裡「咯噔」一下,他不知道許遠山說上這樣一段開場白地用意何在。他承認他把許遠山介紹給左老總,是因為八路軍需要物資和補給。靠著繳獲,也許能填補這些空白,可在這之前,八路軍還是要吃飯,還是要作戰的!
「楊越!」左老總擺了擺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向著許遠山問道:「許先生所言,本是實情。不錯,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和許先生攀下這門交情。八路軍在敵後作戰,國府地補給本就運輸不便,更何況現在蔣介石已經斷掉了我們的給養。八路軍的處境異常尷尬。許家的困難,左權深有體會,可我們有我們的原則,無論我們的日子有多難過,也絕對不難為每一個向我們提供幫助的愛國人士!每一分貨,每一分錢,絕不拖拉,絕不賒欠!」
「誤會了!長官誤會了!」
許遠山「騰」地站了起來,「光復國土,匹夫有責!如陳老先生尚且滿懷壯志,區區一等賤商,又如何能落他人之後!?許家雖然積疲,家道不如以往。但拳拳愛國之心,天人同鑒!」
「那你!」楊越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真不知道許遠山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了。
「許家雖然還有一些人脈和作為,但是在整個敵後供應貴軍所需要的物資給養依然是力不能逮,」許遠山沒有辯解,只是接著說道:「由此,許遠山願意聯絡許家聯號,世家姻親,一同開闢通路,為華北戰局貢獻微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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