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秦總

所有人都認為，秦屹一個二十四歲不到的年輕人，再怎麼聰明，再怎麼成績好，再怎麼出身名校，現在這種情況下接手這麼大一個公司，都好似一個幾歲的孩童看守著一處寶藏，或是懷揣夜明珠走過鬧市，除非特別幸運，否則很快就會被人分而食之。

這是一座不容易鎮住的火山口。

斷然不是一個沒有經驗的年輕人能夠把握住的。

然而秦屹的表現卻出乎意料。

他默默地料理了公司的業務之後，就一門心思撲在了公司的事上。

急匆匆走馬上任，對外，要聯絡好一眾老客戶和供貨商，對內，要穩定中上層團隊，爭取公司的結構穩定。

一個月之內，員工們見到他來公司總部上班的時間不過三五次，但是卻始終忙忙碌碌。

等到一個月之後，發現公司只損失了一個重要供貨商，兩三個重要客戶，而管理層跳槽的人數也沒超過正常數量之後，所有人漸漸放下心來。

大家慢慢發現公司正常運營，一切幾乎如舊，人心漸漸平復。

而秦屹來總部上班的次數也多了起來，而且比誰都來得早，走得晚，勤奮至極。

除了必要的應酬，他都待在公司里。

他有時候接連許多天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埋頭苦戰，有時候神出鬼沒，出現在可能任何一個部門裡。

所有人都如有一把劍懸在頭頂，一時間再也沒人敢上班摸魚聊天八卦，每個人都恨不得隨時表現出自己最佳狀態，這樣小秦總突然出現時就能看到最棒的自己。

以至於黃昕鶴的表現又有點特立獨行了。

她還是一如既往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但是跟眾人打了雞血一般的狀態比，可就顯得太過平淡缺乏工作熱情了。

比如說，她正常五點半下班，通常加班到六點多離開，前一陣子人心渙散時好多人都不加班，她還是六點多離開，但現在大家都加班到七點多，她還是六點多離開。

員工之間的八卦自然還是存在的，核心內容依然是秦屹。

現在沒什麼人擔心他控制不了局面了。

主流聲調都是對他的各種讚美。

「真想不到太子爺這般蘇得其所啊，居然真的能控制下場面來……」

「聽說他手下那個……挺厲害的。」

「會用人也是本事啊！」

「嘖，這人和人之間差別也是太大了，投胎投胎不如人家，腦子腦子不如人家，長相長相不如人家，到頭來能力也不能同日而語……太悲催了……」

「那可不是嘛……人家輕輕鬆鬆一步，咱們一輩子也跨不過去……」

「唉，時也命也……」

來自女同事的則是：「小秦總還沒女朋友嗎？」

「真不知道將來誰會那麼幸運……」

「好想當他的……介紹人。」

「哎，你們看到小秦總今天穿那件襯衫的樣子了嗎？是什麼牌子的？哎，他在辦公室解了兩顆扣子，鎖骨隱約可見，我看了只有一個感覺：我要死了……」

「沒看到牌子，可能是高定吧……我應該拍個視頻髮網上，絕對能招來舔屏狗無數……」

「可以跟公關部推薦，讓小秦總去參加個什麼真人秀，人氣絕對居高不下……對咱們公司也有好處啊……」

「咱們又不是影視公司……」

「嘁，小秦總微博這麼熱，發布個新品什麼的不就省廣告費了？」

「咱們有那種需要發布給公眾的新品嗎？」

……

小秦總昨天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穿了什麼衣服，對誰笑了，和誰一起去吃飯，都成為公司同事們熱切關注的內容。

而女同事們看著他的目光也一天比一天熱切與夢幻。

每天都有人感慨，原來小說電影里的人物是真的存在的，真的有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無論頭腦才華容貌出身都盡善盡美無可挑剔，可以年紀輕輕坐擁百億財富帝國。

而秦屹也確實沒有辜負他越來越多的粉絲們的熱望，在初步穩定了公司局面之後，他也開始尋求他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剛接手，公司勢如累卵，確實不能隨便動，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在作出變動之前，秦屹做了大量的前期調查工作，去接觸公司每一個分公司，每一個部門，力求真正弄明白公司的實際運作。

他的第一把火燒得非常低調和溫柔：他給公司引入了一些新的辦公系統和軟體，也算是有效地提升了效率，或者讓員工們更加省力一些。同時，還給增加了一些設施，比如茶水間換了更好的咖啡機，一些辦公類的機器也換了更好用的。

此外還有一些福利性的規章制度的細節改變，比如男同事的陪產假，年假規定也更鬆了一些。

這些變動很小，無聲無息，卻讓員工們更加舒適愉快。

第一把溫柔的火受到了員工們的好評，花費也不算太大。

皆大歡喜，第一把火非常成功。

第二把火以雷霆之速襲來，跟得非常緊，一批改進意見，新產品意見，發往各個分公司和各個部門，一時之間，陶醉在新任總裁溫柔的人本主義風格中的員工們紛紛被無形的鞭子抽著旋轉起來，忙得人仰馬翻，天昏地暗。

黃昕鶴所在的部門也受到了影響，但是好在黃昕鶴只是個實習生。

當然，她的工作量也大幅提高了。

要列印複印的東西，要送的文件，還多了不少PPT和文檔要做。

她開始不僅僅限於打雜，而是要承擔不少正式員工的工作了。

自然，加班的時間也有了增加。

黃昕鶴這一天沒加多久的班，六點鐘離開了公司，她有從別的城市來玩的同學，她讓他們在附近等她，請人家吃頓飯。

畢竟是以前的高中同學，這樣的人情往來很常見，黃昕鶴自然也要隨俗。

她雖然一直做什麼偏於冷冷淡淡的，但也完全可以成為一個稱職的主人來招待老同學。

一頓飯吃下來也是賓主盡歡的。

等到吃完飯，已經八點多了，她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點表格沒做完，抬頭看看公司還有亮燈的窗戶，便乾脆想著上去做完得了，這樣就不用把筆記本電腦拿回去了。

反正樓上還有同事在上班。

做完用不了半小時，趕末班地鐵來得及，九月里天還很熱，晚上回宿舍也沒空調，並不舒服，最近開學了，同學們都回來了，還有大一迎新，鬧哄哄的……

於是黃昕鶴就轉身上了樓。

前台、大廳和黃昕鶴桌子所在的部門裡都亮著燈，開著門，但沒有人。

這個公司一般不會加班到這麼晚。

似乎有的獨立辦公室也有亮燈的，可能還有經理級別以上的在加班。

黃昕鶴沒有多想，也無意去了解。

她悄無聲息地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就開始做自己沒做完的表格。

雖然還算是個新手，但是做表格都是學過的，這種難度的工作對她來說可以算完全沒有難度，她的十指在鍵盤上快速地跳躍著，幾乎不怎麼需要考慮，流暢無比。

原本預計半小時的任務，十五分鐘多點就完工了。

黃昕鶴滿意地舒展了一下四肢，這才發現有人站在她背後看著。

夜深人靜的辦公室，無聲無息的背後靈……

換了別的女孩子，大概早就嚇得尖叫起來了。

可黃昕鶴向來淡定，一點表情也沒有。

即使她回頭看到的人是公司新上任的小秦總，她真正的衣食父母，在同事們眼中高不可攀的人物……

站在她身後的年輕男子身材高挑，容貌也確實英俊，身材頎長，體態優雅從容，舉手投足都有一種貴族式禮儀訓練長期訓練出來的味道，笑容十分得體……而且真的好年輕，看他白皙的，幾乎看不到毛孔的肌膚，可能比黃昕鶴皮膚還好些，眼睛明亮，沒有一點點陰影和細紋，身上的青春氣息雖然一意用昂貴的衣裝來掩蓋，儘力往青年精英方向掰，但還是掩蓋不住。

確確實實比一般的明星網紅小鮮肉帥多了，也有魅力多了。

何況又有財富地位和文化加成。

但黃昕鶴也只是露出得體的笑容，緩緩站起來叫了聲：「秦總。」又寒暄說：「秦總加班到現在？辛苦了。」

秦屹沒有看到面前的小助理露出正常會有的先驚后喜驚喜交加受寵若驚的模樣，表情非常平淡，好像自己只是個普通的上司，甚至普通同事，也沒有夜裡站在她身後看她工作……不由怔了怔。

但他隨即露出一個笑容，非常有領導者的親切隨和之風範，聲音輕柔有禮風度翩翩地慰問自己的底層員工：「嗯，我加了會班……你也加班到現在？辛苦了……」

黃昕鶴卻完全沒有打蛇隨棍上說自己真的是在加班的意思，而是一邊蓋上電腦一邊微笑著毫不在乎地解釋說：「哦，我今天沒加班，我只是在附近請朋友吃完飯，想起還有點工作沒完成……總共也不到半小時。」

秦屹再度一怔。

他本來性格其實沒那麼隨和，更不是外向愛交際的人，只是臨危受命，突然坐到了這個位置，收攏手下的人心也是非常重要的環節，所以他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位令人如沐春風的老闆的角色。

這兩三個月都是這樣。

越是對著底層員工，越是如此。

而得到他的「春風般的笑容」的員工們，無不受寵若驚，既感又佩……

但這個小助理，或者是實習生，只有禮貌性的尊敬而已。

還有，她難道不知道在總裁面前樹立勤奮加班的形象有好處嗎？還特意解釋一下不是真的加班……

大概是欲擒故縱，為自己樹立誠實的正面形象吧？

想到這裡，秦屹也釋然了，點了點頭，繼續用領導視察的春風般的溫柔說：「回家要小心，年輕女孩子，下回不要加班到這麼晚了……」

然後發現面前的女孩子也不想借這句話表達一下自己的勤奮忠誠勇敢或妥帖，只是從善如流地微笑著點頭道了謝。

真……矜持呢！

現在的實習生都這麼矜持嗎？

想起剛才在她身後看她做表格，他本來是想指點兩句的，但是對方做得又快又好，一點兒可指點的地方也沒有……

秦屹很喜歡悄然看員工工作，一開始，他能學到些東西，後來，他能給別人指點……既能幫助員工進步，也能表現出他的實幹能力……今天他本來也想表現一下的，結果竟然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