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去的時間(2)
刑術走到櫃檯前,指著外面的椅子道:「麻煩你從裡面離開,然後坐在你該坐的客座之上,否則,我會馬上報警。」
「應該的。」凡孟笑著離開櫃檯,走過刑術身邊的時候,說了一句,「說真的,我們倆長得還真像。」
刑術不語,坐回櫃檯后,質問道:「凡少爺這麼晚來我這裡,有何貴幹?」
凡孟低頭揉著自己的額頭道:「刑先生,你說話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我來這裡不是找碴兒的。」
刑術立即道:「偷了人家的鑰匙,深更半夜跑來,不是找碴兒的,那是為了什麼?」
「為了……」凡孟思考著,想了半天才看著刑術道,「為了賀晨雪!」
刑術搖頭:「沒必要吧?」
「有!非常有必要!我知道,你喜歡她,我也喜歡她,漂亮的姑娘誰不喜歡?況且她還那麼獨特,人之常情嘛,我雖然吃醋,但同樣也冷靜,畢竟我消失了那麼多年,她這麼年輕,我和她曾經也只是戀人關係,沒有法律約束,所以她和你之間有點什麼,那很正常。」凡孟繼續低頭揉著額頭,「但你別誤會,我來這裡,主要不是為了和你解決這件事情,而是為了賀晨雪的姐姐賀月佳。」
刑術心裡暗暗吃驚,下意識捏緊了旁邊的伸縮棍,發現凡孟盯著自己右手的時候,下意識將伸縮棍放進了櫃檯下面,隨後問:「你什麼意思?」
凡孟卻是變了個話題:「知道我當年為什麼會消失嗎?」
「我沒興趣。」刑術直接道。
凡孟道:「我去湘西的目的,就是為了找賀月佳。」
刑術冷笑了一聲:「沒想到凡少爺喜歡編故事。」
「好吧。」凡孟道,「那你就當我說的是一個故事。」
刑術轉身:「我去泡茶,有煙有茶有點心,這樣才襯託故事,但不知道你講的這個故事是什麼類型的。我一直覺得如果故事有點恐怖,那就應該喝點紅茶,正山小種、金駿眉什麼的;如果故事有點煩躁的話,那就喝綠茶吧,能下下火。」
凡孟笑道:「我喜歡青茶,鐵觀音、羅漢沉香或者是鳳凰水仙都可以。」
「還是喝金駿眉吧。」刑術燒水,準備著茶具,語氣冷淡。
「好!」凡孟點頭道,「客隨主便。」
刑術將電水壺的開關按下的時候,開口道:「你可以開始了。」
「賀晨雪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他是璩瞳的親生女兒,孿生雙胞胎之中的妹妹。」凡孟看著刑術那張毫無驚訝表情的臉,「看吧,我就知道你清楚這件事,你覺得璩瞳知道嗎?」
刑術淡淡道:「你到底還講不講故事?」
「對不起。」凡孟笑著點頭,「賀月佳的性格與賀晨雪完全相反,她很獨立,從小就獨立,像是個成人,而賀晨雪則像是個洋娃娃,或者說毛絨玩具,可愛乖巧,說話細聲細氣,非常溫柔,但我知道,賀晨雪一直很羨慕姐姐的獨立獨行,私下也在模仿,所以,也許有時候你會看到一個冷漠的賀晨雪,但其實那不是她,那是她對姐姐的模仿。」
刑術下意識想起了初見賀晨雪的時候,那時候的她和現在的她的確判若兩人,雖然都有冷漠的時候,但從前是刻意的冷漠,而現在是無助的沉默,就如同那天他們在拍賣行門口分開時,賀晨雪所表現的一樣,即便沉默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慌亂。
「她不是玩具。」刑術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凡孟點頭:「那只是比喻,我找不到合適的比喻而已。」
「然後呢?」刑術再問,轉身看了一眼已經發出響聲的水壺。
凡孟又道:「她們姐妹倆的感情好到無法形容,但是那年突然間賀月佳就消失了,四大首工還有所有的門徒不斷地找,沒有人找到賀月佳在什麼地方,最終只得接受她失蹤的事實,連警察都找不到,而且那麼大的人了,被誘拐是不太可能的,況且賀月佳那麼聰明,所以,我當時在想,也許她是想離開了,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後來,我的這個想法被證實了,我收到一封信,是賀月佳的親筆信。」
凡孟說完,從口袋中拿出一份疊好的信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那意思等於是讓刑術過來自己看。
刑術看著桌子上那封信,並未走過去,只是看著,許久,水壺響了,凝視著那封信的刑術毫無反應,凡孟指著櫃檯後面道:「水開了。」
刑術這才從分析中回過神來,轉身拿起水壺,開始準備泡茶,隨後端著茶海到了凡孟跟前,放在桌上,將茶倒好后道:「喝茶。」
凡孟拿起杯子的同時,刑術也坐下拿起那封信,慢慢打開,信並不長——
凡孟:
見信佳。
我一切安好,現在身處湘西林各山,距最近的保靖縣大概一日路程,沿河而下,步行最慢需要五天,走省道過縣道,開車則只需一天,但到山下之後只能步行,上山還需要花費一天時間。
我在半山腰一個叫作「甲厝」的村子裡面,這裡的人很好。
希望你能來找我,我有事相求,請不要將此事告訴給其他人。
謹記。
切記。
賀月佳親筆
整封信就這麼短,但刑術讀了十次,第一遍讀完之後,他腦子中閃過的全部是一張張臉——璩瞳、賀晨雪、賀月佳,還有在拘留所中同居一室的那徐家四兄弟。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他們都是湖南人。
賀月佳和賀晨雪是璩瞳的女兒,祖籍也應屬湖南。
刑術覺得這些肯定都不會是巧合,最近調查和知道的事情當中,與湘西也有著直接的關聯,毫無疑問,今天凡孟帶著信來的原因,也是為了告訴他這個重點。
當然,信中還透露出了很多的疑點,讓人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刑術沒有說出自己的推測,而是將信疊好,重新放在了先前的位置上。
凡孟看了一眼信,又看著刑術問:「你怎麼看?」
「不需要我再分析了吧?」刑術搖頭道,「你拿著這封信,都已經去過那個叫甲厝的村子了。」
凡孟道:「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和我當初的看法是不是一樣,是不是站在我的角度,你也會做相同的事情,我現在是希望你幫助我,我在尋求你的幫助。」
凡孟說得很誠懇,刑術只得道:「從信上來看,賀月佳文字中寫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到她所處的那個地方,基本上可以說寫得很詳細,我去過湖南好幾次,湘西也去過兩次,保靖縣我也曾經路過,但林各山我沒有聽說過,不過照她信上所寫,要找到她所在的地點,並不難,但是,如果她沒有寫這麼詳細,你要盲目去找,也十分吃力。」
凡孟點頭:「沒錯。」
刑術看了一眼信,又道:「她第二段話就只有簡單的一句,寫自己在半山腰一個叫甲厝的村子裡面,後面還加了一句『這裡的人很好』,從常理來判斷,如果要在信中寫風土人情,她一定會費一些筆墨來描述,但在這裡沒有,所以,這封信最可怕的地方也就在這裡,只是那句『這裡的人很好』,就會讓人聯想到,她被人綁架了或者是拘禁了,而她寫這封信,是拘禁她的人讓她寫的,目的是讓你去,這種感覺就像是傳銷一樣,人家張開大網等著你跳進去。」
凡孟繼續點頭:「還有呢?」
刑術側身倒茶:「雖然你明知道是陷阱,但不得不去,其原因很簡單,你和賀月佳的關係非比尋常,你們也許在高中時代就已經是戀人了,對嗎?」
刑術倒茶的同時,雙眼一直盯著凡孟。
凡孟並不回答,拿起茶杯來慢慢喝著,就像是一個七老八十、飽經風霜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