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次再說(2)
三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許久才互相對視了一眼,凡君一說出這個事實來,在某種程度上竟遂了賀風雷和艾星靈的願,其實他們一開始沒有這個想法的,直到他們知道刑術成了凡君一的乾兒子,也到地下見了璩瞳之後,就誕生了這樣一個其實根本就不靠譜的念頭,產生這個念頭的根本在於——賀晨雪與刑術之間的關係不尋常,如果刑術得到璩家的肯定,加上如果刑術將來成了賀家的女婿,就一定可以制約現在看來算是璩瞳心腹的凡君一。
可是,凡君一卻直接說出了這個他們以前只敢想想而無法付之於實際的念頭。
凡君一到底想做什麼?這是他灌輸給璩瞳的意思,還是璩瞳自己的意思?
丁萬安見賀風雷夫婦沒有說話,立即明白了什麼,其實他是最倔強的一個,他既不願意交出權力,讓璩家人回來,更不願意讓刑術這個毛頭小子成為下任首工,因為行內對刑術的傳言太正派了,這種正派的人如果成為首工,肯定會對鑄玉會產生重大的影響,鬼知道他會搞什麼改革,鬧什麼革命。
「我反對!」丁萬安舉手道,舉手的同時,卻發現賀風雷夫婦將自己的金鑲玉放在了桌子上——每次投票都這樣,誰贊同,誰就拿出自己的那塊金鑲玉。
丁萬安看著賀風雷,明知故問道:「賀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賀風雷並不理睬丁萬安,而是指著凡君一道:「小凡,你剛才說的話,是你的意思,還是璩瞳的意思?」
「璩瞳的意思。」凡君一平靜地道,「當然,人是我推薦的,由他親自考察的,潘峰的案子就是考察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考察,就是眼下我們應該齊心合力對付的事情。」
艾星靈立即問:「什麼事?」
「合玉門!」凡君一說出這三個字來的時候,跟前的三人都僵住了,賀風雷好半天才將舉起來的手放下去。
在刑術的當鋪中,凡孟終於再次打破沉默:「當時我怕得要命,只得答應了那個老不死的,答應了他所有的條件。他很高興,沒有再為難我,還對我說,一定想辦法讓我成為鑄玉會下任的首工,因為只有我當上首工,我答應他的事情才算數。」
刑術聽到這兒,回想起了璩瞳給自己提出的條件,他看著凡孟,想知道凡孟下面會說什麼,他猜不出,也無法從現有的所知的事情中推測出來。
凡孟隨後搖頭道:「但是,我沒那個資格,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人,我當不了這個首工,我無法縱觀全局去考慮事情,我心裏面有的只是兒女私情。雖然說,我從小的願望就是成為首工,我爸說過,小時候的我比小時候的他聰明,但是現在的我,沒有當年的他有靈性,所以讓我死了這條心,聽他和璩家的,讓你成為首工,我同意。」
凡孟說著,看著刑術,一本正經道:「真心的。」
刑術笑笑道:「我是閑雲野鶴,我沒興趣。」
「是嗎?」凡孟起身,整理衣服,「不要那麼著急回答,我爸找你聊過了,你也知道,推舉你做首工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是說我們在幫你,而是希望你幫我們。」
刑術只是笑,並不說話。
凡孟又道:「如果合玉門真的打進東三省了,不僅是玉器市場會出事,這個行當內所有的買賣都會被染指,所以,你不僅僅是在幫我們,也是在幫其他的同行,還有你自己。」
「報警啊!」刑術笑道,「原本就應該讓警察來經辦這件事。」
凡孟笑了:「如果報警就能徹底處理好,我在長沙就報警了,我走了,晚安。」
刑術站在那兒一動未動,只是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找沒找到賀月佳,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太晚了,下次吧。」凡孟走向門口,「下次我再告訴你,留點懸念。」
刑術上前道:「你是故意賣關子呢,還是說知道我好奇,知道我答應過賀晨雪幫她找姐姐,所以,你想以此作為交換條件?」
「刑術,你覺得隱瞞這件事對我有好處嗎?」凡孟站在門口道,「我不覬覦首工的位置,更不想發什麼橫財,充其量就是想自保。」
刑術忽然道:「那賀晨雪呢?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凡孟抬手指著表:「太晚了,下次吧,下次我再告訴你!」
凡孟離開,刑術就站在門口,站在無比寂靜的古玩城走廊內,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拉了捲簾門,關了門,坐下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何時,凡孟將那封當年賀月佳的信留下了。
刑術拿著信,點了一支煙,將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凡孟開車回家,見到根本沒睡、坐在客廳中的賀晨雪,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差不多了,他們的會也應該開完了,我可以送你回去了。」
賀晨雪點頭起身:「你之前,是不是去了刑術那兒?」
「對。」凡孟痛快地回應,「他和你說得差不多,很精明,很快就能發現事情的重點,但是,我還是看不出他是值得你託付終身的人,所以,我希望你還是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賀晨雪沒有表態,只是問:「我姐姐呢?你還沒有說我姐姐的下落。」
凡孟朝著門口走去:「太晚了,下次吧。」
賀晨雪看著門口的凡孟:「她是不是出意外了,要不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凡孟帶著笑,指著手錶:「太晚了,下次吧,你已經在我家躲了這麼久,該回去了,再說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讓人說閑話的,要是讓刑術誤會我對你做了什麼,事情就會變得更複雜。」
這一刻,賀晨雪從凡孟身上看到了刑術的影子,同樣的冷靜,同樣的笑容,同樣的語氣。
她起身,走向門口,出門上車,讓凡孟載著自己回家。
賀風雷家中的餐桌前,其餘三人聽完凡君一所講的事情,集體沉默,原本堅持自己意見的丁萬安也不再說什麼。
「知道這些年為什麼合玉門沒有闖進東三省嗎?原因很簡單,我們東三省不是沒有能人!」凡君一又玩著自己的煙斗和煙絲,「別忘了,刑術的師父鄭蒼穹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大家都清楚,只要鄭蒼穹振臂一呼,這條道上的人,哪一個不給他面子?更不要說,他在全國的名聲,雖然我們鑄玉會與他沒有什麼交情,但是他當年收山之後,說過一句話,說自己要在東北好好養養身體,需要清靜,只是一句話,讓這個行當安穩了多少年沒出大事?因為誰都知道,誰鬧事,鬧大了,鬧到讓鄭蒼穹都不高興了,那這輩子就完了。」
三人還是不語,就連脾氣暴躁的賀風雷都變得像只溫馴的小貓一樣,還只是僅僅聽到了「鄭蒼穹」三個字,並沒有見到人。
凡君一填好煙絲:「所以,刑術做下任首工,對大家都有好處,就算是讓全東北的同行來投票,我想,也沒有人會反對!」
凡君一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門開了,隨後是換鞋聲和腳步聲,緊接著凡孟領著賀晨雪就出現在了餐廳里。四人抬眼看著他們兩人,在多少年前,四個人看見凡孟與賀晨雪站在一起,都會說一些類似於「金童玉女」的話,但現在,不知道什麼原因影響了什麼,讓他們覺得這兩個人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協調。
「爸、媽,兩位叔叔,我困了,我先上去睡了,晚安。」賀晨雪開口道,說完一個人慢慢上樓。其他人只是點頭,沒有人出聲,一直等到他們聽到二樓的關門聲之後,這才將目光投向凡孟。
凡君一指著旁邊的座位道:「坐。」
凡孟坐下,拿起自己父親的咖啡杯,摸了下道:「都涼了,要不加點冰塊喝冰咖啡吧?」
艾星靈立即道:「我去重新煮一壺。」
艾星靈拿起咖啡壺的時候,凡君一問:「刑術怎麼說?」
艾星靈聽凡君一這麼問,立即轉身看著凡孟。
凡孟點起一支煙,掃了一眼跟前的四人:「他說,太晚了,下次再告訴我。」
說完,凡孟露出一個難以揣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