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時代(1)
丁萬安的修理廠辦公室內,窗帘已經被拉上,丁萬安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著刑術掏出那份委託書,目不轉睛地看著委託書被推到自己跟前。
「什麼東西?」丁萬安半眯著眼睛問。
刑術看著丁萬安道:「麻煩丁前輩看看,這是璩瞳璩前輩的手書,上面還有鑄玉會的玉印,不是我偽造的。」
丁萬安用一根手指按住委託書,移到自己跟前,目光下垂,一目十行,飛快看了一遍,隨後冷冷道:「你們瘋了吧?」
刑術從筆筒中拿出一支簽字筆,起身遞過去:「丁前輩,簽個字吧。」
丁萬安無動於衷:「刑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簽字?」
刑術拿著筆,維持著那姿勢:「其他三個人都會簽的,我第一個來找的你,就是為了避免尷尬難堪,如果到時候他們都簽了,你沒簽,所有人都盯著你,你更為難,事情也會更難辦,就算按照現在的制度,三票對一票,你也沒有選擇的權利。」
丁萬安一巴掌將刑術的筆打落:「既然是這樣,我何必簽字呢?你們決定就行了,何必假模假樣找我走這個過場?」
刑術繞過桌子,去撿地上的筆:「丁前輩,據我所知,你名下的那些金銀玉石店,實際上是屬於鑄玉會的,都是鑄玉會的財產,雖然在法律名義上是你私人的,所得收益也是,但是按照鑄玉會的分配製度,所得收入除開成本,剩下的你和手下的門徒五五分,可是從賬面上來看,情況不是這樣的,是三七分,你七,他們三,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你認為下面的人會支持你?到時候你就是空架子了。」
丁萬安狠狠地看著刑術:「你他媽的查我的賬?誰幹的?是不是凡君一?」
刑術重新將筆遞過去:「是誰還重要嗎?我說的是事實吧?」
丁萬安起身,再次一把打落那支筆,指著刑術:「刑術,你要對付我,還嫩了點。」
刑術看著地上那支筆,掏出手機來,翻找了一會兒,將手機舉起來,上面是一個十七八歲少年的照片,還穿著校服,丁萬安看著那照片愣住了。
刑術道:「這孩子叫陳霍,他媽媽叫陳丹,他跟他媽媽姓,與他媽媽住在佳木斯,他不知道他爸爸是誰,但他媽媽說,他爸爸遲早有一天會接他們母子倆到哈爾濱享福。因為他爸爸在哈爾濱群力新區給他們買了一套大房子,建築面積180平方米,精裝修,前一個星期才把家電給買齊了,還訂了一輛小型SUV,連他轉學就讀的學校都聯繫好了,這個孩子會在哈爾濱參加高考,他爸爸希望他能有個好的環境,考上好的大學。」
丁萬安臉色變了:「姓刑的,你怎麼這麼卑鄙?」
「丁前輩,我知道你一直沒有孩子,你的前任妻子於十年前過世之後,你一直獨自生活,後來你認識了帶著孩子的陳丹,陳霍是某個男人的私生子,但你不在乎,你願意當他的爸爸,你很偉大,我說出這一切來的目的是希望你權衡利弊,你已經賺了很多錢了,多到你這個兒子一輩子都用不完,如果你再繼續堅持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你的家人給卷進來的,合玉門不是善茬兒,他們會查到這些的。」刑術再次舉起筆,「如果你沒有決定權了,合玉門也不會把你們當作眼中釘。如果你問剛才我算是威脅你嗎?算。我想好了,為了大家好,惡人我來做,沒關係,而我答應成為下任首工,不僅僅是為了鑄玉會,而是為了整個行業,為了這個市場,基本公平才是我們的原則,你說對嗎?」
丁萬安盯著刑術手中的筆,最終還是拿了過去,快速在上面簽好字,隨後抓起委託書扔給刑術:「滾!」
「謝謝。」刑術將委託書拿起,用手小心翼翼抹平,然後裝在文件袋之中,起身離開。
當刑術走到辦公室門口,打開門的那一刻,聽到丁萬安道:「東三省的同行們,就靠你了。」
刑術點點頭,丁萬安又道:「還有,謝謝你。」
「客氣。」刑術簡單回了一句,離開了辦公室,門關上之後,他長噓了一口氣,惡人真的不好演。
刑術離開后,丁萬安拿起電話,撥出號碼去,露出輕鬆的笑容:「老婆,我退休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我就去接你們來哈爾濱。」
一小時后,在賀風雷的別墅中,早已經等待在那兒的凡君一、賀風雷、艾星靈、凡孟四人也都一一在委託書上面簽了字,沒有任何人多話,從刑術拿著委託書走進去的那一刻,這個別墅就瞬間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好像大家都「死去」了一樣,而這個「死去」則意味著鑄玉會邁進了一個新的時代。
刑術沒有多話,道了謝之後轉身離開,凡孟看了一眼其他幾人,點頭示意后也跟著走了。
賀風雷、艾星靈和凡君一圍坐在桌前,賀風雷轉身扛著鋤頭進了花園,在花園一角挖出了一壇酒,稍微洗了洗表面的泥土,捧到了桌子上面:「這壇酒是純糧食酒,沒有勾兌過的,是我十年前在雙城看著朋友釀出來的,原本打算晨雪出嫁的時候喝,現在看來,也許得提前了,算是雙喜臨門吧,咱們三個人也退休了,所以,開了這酒,咱們一醉方休!」
艾星靈去拿杯子,賀風雷卻道:「拿碗!」
「對,拿碗。」凡君一也道,「就和當年咱們成為四大首工的時候一樣,用碗喝,咱們四個當的時候風風光光,退休了,也得風風光光!」
艾星靈笑道:「要不要擺上幾桌呀?我馬上就可以打電話準備。」
「免了吧。」凡君一搖頭道,「當年咱們四個上任的時候,因為用的手段不好,見不得光,所以只能在道外的一家小餐館裡面,喝著丁二哥從瀋陽帶回來的老龍口,悄悄地慶祝,憧憬著未來,知道那時候我許了什麼願嗎?我許的是,我們的開始並不風光,但我們退下來的時候一定要光明正大,這個願望實現了。」
艾星靈拿出四個碗,倒上了酒,三人各自取了一碗,對視著,隨後都笑了。
艾星靈看著剩下那個碗:「可惜,丁二哥沒來。」
「他心有所屬。」賀風雷笑道,「等他辦完一切,會回來的,我們留下一些酒,等他回來再說,來,幹了!」
三人一飲而盡,聊著從當首工開始到今天結束時經歷的一切……
一個時代總會被另外一個時代所取代,絕大多數時候,這都算是一種進步,但同樣,時代的進步也會讓一些過去沒有解決的問題變得更複雜,就如在大海中漂泊的冒險船舶一樣,雖然他們最終找到了新的大陸,站在海灘上面歡呼雀躍,但同時也擔憂著眼前面臨的更大難題——這片新大陸又有什麼在等著他們呢?
江岸邊上,刑術將車停下,靠著車頭伸著懶腰,凡孟的車也緩緩停在旁邊,他扭頭看著凡孟下車,凡孟順手扔過一瓶飲料給他。
刑術接過,擰開道:「來得正好,我正口乾舌燥呢。」
凡孟也靠在自己的車頭前:「你今天說了很多話嗎?」
刑術喝著水搖頭,隨後放下瓶子道:「在丁前輩那說了挺多,但奏效了。」
凡孟看著他:「為什麼是我?」
刑術看著已經開化的江面:「為什麼不是你?」
凡孟道:「我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你,你竟然還信我?」
「不好意思,你大概誤會了,我不是信你。」刑術將瓶子放在引擎蓋上,「我是要把你和我綁在一起,如果我信你,我絕對不會拉你下水!」
凡孟點頭:「有道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合玉門的人肯定不久之後,就會催促你去湘西找甲厝殿,你得準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