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死契約(4)
「媽的,真他媽窩囊!」瘋子一把將匕首刺入了面前的木桌之中。「如果我們只是非法代孕,是不會引來刑警隊的,我懷疑要麼是火哥那邊出了問題,要麼就是鮑黑這邊出了問題!」「姓丹的,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如果老大那邊出了問題,我們全部都得槍斃!」
「瘋子,都什麼時候了,能不能別吵了!」六抓怒吼道。「六爪,聯繫上火哥了沒有?」丹青十分疲倦地問道。「打了,電話打不通!」「我們這些人在一起,目標太大,小辣椒現在有孕在身,我跟她一路,六爪、瘋子,你們帶著其他人趁晚上分兩路離開這裡,火哥那邊一有消息抓緊時間通知我!」
「這……」六爪有些語塞。「老三,你還在糾結什麼,你帶個孕婦還跑個屁,就按姓丹的說的辦!」
瘋子將桌子上的匕首抽出,不耐煩地說道。丹青現在沒有時間去理會,開口說道:「這次抓捕,估計鮑黑已經對我們失去了信心,否則不會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們,咱們只能自生自滅。瘋子,不管咱們以前有什麼恩怨,我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勢,我們十個人,無論哪個落在警察的手中,火哥都吃不了兜著走。火哥是咱們的大哥,更是我的恩人,別的我不想再多說,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瘋子顯然沒有料到丹青會說出這番話,表情有些木訥地看著她。「愣什麼愣?還不照嫂子說的辦?」六爪一巴掌拍在了瘋子的頭上。「哎,哎,放心,嫂子!」瘋子此時此刻看丹青的眼神也有了一絲的尊敬。「晚上八點,瘋子帶三個人先走,八點半六爪帶另外三個人,我跟小辣椒最後離開。記住只能坐汽車,不管費多長時間,一定要確保不能使用自己的身份證件。我們三個誰先聯繫上火哥,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其他人,明白了沒有?」丹青彷彿一個幹練的首領在吩咐任務。
「明白!」
夜色染黑了天空,在丹青的指揮下,八人分兩批魚貫而出。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浪琴手錶,轉頭對身邊挺著大肚子的女孩溫柔地說道:「小辣椒,姐對不住你。」
「丹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我早就被瘋子給賣了!」小辣椒對著瘋子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有姐在,沒人敢欺負你,我帶著你慢慢走,等到了東北再想辦法!」「丹姐,你還是走吧,你帶著我負擔太重了,你要是被抓到,可性命不保啊!」小辣椒使勁地把丹青往門外推。「你給我閉嘴,既然你喊我一聲姐,我就要對你負責任,以後少跟我說這種話,你要是跑不掉,咱姐倆一起死!」丹青的話不容拒絕。「姐,我知道了!」小辣椒眼眶濕潤地點了點頭。「火哥那邊聯繫不上,很有可能是出了大事,否則今天晚上也不會驚動那麼多的警察。」「那怎麼辦?」小辣椒擦拭了一下眼角,有些驚慌失措。
「雲汐市的計程車都有對講平台,你挺著個大肚子,目標太明顯。我們的事情如果已經敗露,只要一上計程車,我們就有可能會被抓個正著,所以計程車堅決不能坐。」
聽丹青這麼一說,小辣椒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不過我們也不用擔心,據我所知,火車站附近的晚上可能會有黑車,我們可以去碰碰運氣,包一輛黑車出雲汐市,只不過從這裡到火車站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這段距離我們只能徒步,我怕你吃不消。」丹青關心地看了一眼小辣椒。
「丹姐,不用擔心我,我可以!」小辣椒使勁地點了點頭。「真的可以?」丹青的眉頭微微皺起。「可以,沒問題!」小辣椒毅然說道。「那好吧。」看到小辣椒神情如此堅定,丹青輕嘆一口氣只能依了她。夜幕中,村屋的房門被再次打開,兩個黑影蹣跚著朝遠處的公路走去。「肚子還疼不疼?」丹青看著小辣椒額頭上的汗珠,關心地問道。「不疼了!」小辣椒咬著牙齒回道。「還是先歇一會兒,歇一會兒再走。」丹青望了望遠處的一張長椅。「嗯!」小辣椒眉頭舒展,點了點頭。
丹青坐在木椅上打開了手機,她低著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葉茜」兩個字,冷哼了一聲。
「姐,我們走吧!」小辣椒的聲音把丹青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好,我們走!」丹青深吸一口氣,把手機裝進了口袋。
兩人沿著烏七八黑的小路左拐右拐,最終站在了灑滿路燈燈光的馬路邊緣。
「前面就是火車站,你先忍忍!」丹青攙扶著臉色蒼白的小辣椒說道。「姐,你自己走吧,我真的走不動了!」小辣椒的臉色如草紙般黃,額頭上汗水串成了線。「聽話,你坐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找車!」丹青小心翼翼地把她攙扶到花池邊坐穩。
「坐在這裡千萬不要亂動,等我回來!」丹青一再囑咐。「嗯!」小辣椒吃力地點了點頭。安頓好之後,丹青轉身走入車流之中。
腹中的陣陣疼痛,讓小辣椒五官都擰在了一起。夜幕下,一輛輛來回穿梭於火車站廣場前的巡邏警車,讓她看不到一點逃的希望。她吃力地站在了鋪滿花崗岩的花池上朝遠處望去。她望著丹青急躁、焦慮的身軀嘴中喃喃自語:
「我這條命是丹姐給的,我不能再拖累她……我不能再拖累她,我不能……」嘈雜的汽笛聲在她的耳邊一次次響起,她多麼希望能有一輛車載著她們離開這座城市,可她知道,這可能只是一種奢求。有人說,人生是一次賭博,可她不敢用兩條命去賭,因為她輸不起。小辣椒抬頭望了一眼身後那棟高樓,臉上露出解脫般的笑容。她擦了擦汗水,緊咬牙關,邁著蹣跚的步子朝樓內走去。叮!電梯直達頂樓,二十四層高空中呼嘯的狂風,讓她的身體有些搖曳不定。她晃動著負重的身軀,用盡最後一絲力量站在了樓頂的邊緣。在她迷離的眼神中,繁華的街景,擁擠的人群,這些已經不再讓她留戀,她此刻雙手扶住嘴邊,額頭的青筋也隨之暴起,她用盡生命對著丹青離去的方向吶喊:「姐,來世我還要當你的妹妹!」
縱身一躍,她是那麼決絕,那麼堅定。
「不要!」人群中傳來一陣凄慘的叫聲。
九十四
晚上十點,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怎麼了,明哥?」我拿起電話。「五分鐘到樓下!」明哥沒有說出原因便將電話掛斷了。我不敢怠慢,披上衣服衝到了往常的指定地點。胖磊駕駛的勘查車,一路警報衝到了我們家樓下。「什麼情況?發命案了?」我拉開車門。
「剛才在火車站東北側的高層建築上,發生了一起墜樓事件,死者是一名孕婦,胎兒被摔出母體,現場很血腥。因為是在鬧市區,帶來了很不好的負面影響,市局領導希望我們去處理一下。」明哥快速解釋道。
「孕婦?」這兩天,我對這個詞相當抵觸。「對!別的我還不是很清楚,咱們到了現場再說!」「嗯!」之後我沒再作聲。到達現場時,整個現場外圍已經拉起了警戒圈,黑壓壓的一群人圍在圈外東張西望,在人群之中,時不時有閃光燈亮起。「請尊重一下死者,不準拍照!」維持秩序的派出所民警對著人群喊道,但不管多麼聲嘶力竭地喊叫,都無濟於事。咔嚓,咔嚓!依舊有不和諧的聲音。穿過警戒帶,轄區派出所所長一路小跑了過來。「冷主任,根據大樓內的視頻監控,死者是今天晚上二十一時四十分自己乘坐電梯上的頂樓,接著沒過多久就跳了下來。」「監控能不能拍到頂樓她跳下去的情況?」「沒有,這棟樓除了電梯間其他地方沒有監控,所以我們也無法分辨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還請冷主任你們給辨別一下。」
「死者的情況知不知道?」「不清楚。」
「我們先去看看屍體再說。」明哥點了點頭。事發現場是一棟坐北朝南的獨立高層住宅,樓的南側是一條人行橫道,樓的西側是一所駕校,東側與北側則是一個新建的購物廣場。屍體由於下落的衝擊力,被駕校的院牆攔腰截斷,發育成型的胎兒被釘在了院牆頂部的三角形玻璃片上,死者的內臟濺得到處都是,在院牆的另一端,死者的腦組織灑在地上,堅硬的顱骨也已經完全粉碎。
殷紅的鮮血、蠟黃色的碎肉、附著油脂的內臟、爛泥一般的軀體,現場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皮膚、骨骼、內臟多種組織器官損傷,體表損傷輕微而體內損傷嚴重,完全符合高墜傷的特點。小龍!」
「在!」「你去看看死者墜落的位置有什麼異常。」「好!」
「焦磊,你去把這事發點周圍的所有監控全部調取。」「明白。」
「國賢,咱們兩個檢查屍體。」「嗯。」
在明哥分工之後,我帶著工具,在樓內保安的帶領下,來到了死者所到達的樓層。
因為頂層的位置平時很少有人上,所以地面浮灰相當完整,人走在這樣的浮灰層上,鞋底會將灰層沾走,留下減層鞋印。所以我只要打開足跡燈便可以很容易地觀察到到底有幾個人曾上過樓頂。
如果只發現了死者一個人的足跡,那這起事件就可以偏向是自殺,如果有兩個人的足跡,那說不定就是一起案件。所以我的勘查結果對案件的定性極為重要。
吧嗒!我按亮了足跡燈。
「兩種鞋印?」一看到這個結果,我心涼了半截。「哦,我剛才上去過!」站在我身後的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張口說道。「呼!」我長舒了一口氣。
「就你一個人上去的?」「對,就我一個人。」「把你的腳抬起來,我看看鞋底花紋!」「好!」
在現場勘查中遇到「被破壞的現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尤其是在盜竊案件中最為明顯,有的人發現自己家中被盜,時常第一反應就是這兒找找,那兒摸摸,看看自己有沒有丟什麼東西,但殊不知,這種行為已經給案發現場造成了相當嚴重的破壞,一些最關鍵的指紋物證,只要一碰,基本上就失去了比對的價值。東西丟已經丟了,你再怎麼翻也找不回來,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先保護現場,撥打報警電話,等專業的勘查人員到場勘查完畢之後,你再去核對自己丟失的財物也不遲。
我拿著足跡燈,仔細地觀察了保安的鞋底之後說道:「嗯,這是你的鞋印!」
現場兩種鞋印,一種已經被我排除,接著我順著另一種鞋印行走的方向一直向前,很快我便找到了女子跳樓的位置。
「墜落點附近,沒有反抗痕迹,沒有其他人的足跡,結合其他因素應該是自殺無誤!」我堅信我的分析結果。當然,這個結果也讓我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我把結果跟明哥做了簡單的通報,他得知事件的性質以後,撥通了殯儀館收屍隊的電話。
「還好不是命案!」胖磊回到單位伸了一個懶腰。「明哥回家了?」我問道。
「對。」
「老賢呢?」「他還在做DNA比對,希望能通過這種方法查出來死者的身份。」胖磊打著哈欠回答。「你晚上不回去睡了?」
「這都十二點了,你嫂子和豆豆都睡覺了,我就不回家吵他們了,今天晚上在單位湊合一夜算了。你呢?難不成你要回家?」胖磊揉了揉眼角問道。
「我也不回去了!你先睡吧,我去實驗室幫賢哥搭把手!」「好。我睡覺打呼嚕,這天也不冷,我就湊合在辦公室沙發上解決一下得了,我要是在休息室睡,晚上你跟老賢都別想睡安穩覺。」胖磊很善解人意地說道。
「還是磊哥夠處!」我倆習慣性地在空中擊拳后,轉身朝老賢的實驗室走去。
透過厚厚的玻璃門,他正在無菌房裡對現場提取的胎兒和死者的人體組織做最後的檢驗。
嗡——,實驗室內嘈雜的機器聲讓我的耳朵有些不適。「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我邊做著無菌消毒工作,邊自言自語道。「小龍,還沒睡?」老賢的話從口罩的另一邊傳來。「嗯,我看看能不能幫你什麼忙!」「檢驗不複雜,現在都是自動化檢驗,我們只要耐心等結果就行了!」老賢拽掉口罩回答道。「賢哥,不知道怎麼的,我總感覺心裡慌慌的。」
「哦?你不是判斷這是一起自殺事情了嗎?」老賢永遠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肯定是自殺沒錯,但是我心裡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會不會是最近熬夜的原因,多調養幾天就行了!」老賢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簡單的幾句對話之後,老賢又開始忙碌起來。對於理化生物檢驗員來說,各種台賬、報告比檢驗還要耗費時間,拿這起自殺事件來說,從現場哪裡提取的什麼東西,做的什麼檢驗,都需要有詳細的文字和照片記錄,只有這樣,檢驗結果才能被法院認可。案件的證據,都要有它的出處,而且要程序合法。
九十五
嘀嘀!DNA室傳來報警聲。「什麼?比中了?」我有些興奮。
「我看看!」老賢放下手中的記錄台賬,幾步走到電腦前打開了比中信息。
吧嗒,吧嗒!兩次滑鼠右鍵,一個頁面被點開。「怎麼是空的?」我有些納悶。「是系統內的比中信息,說明這其中的一份檢材,我之前做過。」老賢簡短地對我解釋了一句。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什麼!」當老賢把網頁拉到底端,忽然叫了出來。「Y染色體基因比中是什麼意思?」我眯起眼睛把那一行小字讀了出來。「這事情果然比我們想的要複雜!」老賢表情很嚴肅。「到底怎麼回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前天檢驗的那六具胎兒屍體?」
聽老賢這麼說,我忽然在心裡打了一個冷戰,「記得!」我木訥地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死者肚子里的胎兒,有跟那六具胎兒一樣的性染色體,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
「什麼?」雖然我已經有了準備,但這個結果還是讓我驚愕萬分。
「抓捕時突然消失,現在又有人為此而跳樓,看來這一群人並非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連一向不怎麼開竅的老賢都能想到,我怎麼可能還揣著明白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