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軟膏香濃
童輝雖是四海鏢局的少東家,可大多時候卻不親自坐鎮於此。
顧茗煙一如往常的將東西託付給童輝的親信,只是今日卻被那年過四十李鏢頭叫住:「不知小姐忙否?」
顧茗煙微微一愣,想起這李鏢頭一家和美,銀錢不缺,怎的叫住自己?
「李叔何事?」顧茗煙邊問,目光邊落向對麵茶肆里的蕭祈然。
總不好叫他在外久等。
李鏢頭眉頭緊鎖,拱手正色道:「昨夜雨急,幾個年輕鏢師歸來時,不慎滑落山崖,一夜照顧救治,傷口的血斷斷續續的往外滲出,今晨喘息不休面目漲紅,尋來的大夫只說是平常……」
「病人夜晚未動?傷口還往外滲血?」顧茗煙急急詢問。
「滲血的,連夜換了多次葯也不見好。且方才吃了東西都吐出來,實在跟以前受傷的兄弟不同啊!」
旁邊個年輕人急吼吼的喊著,被李鏢頭抬手揮到一旁。
幾個兄弟也都迎上前將那年輕人拉走,李鏢頭也是面露難色:「只是小姐乃是千金之軀,不好叫小姐您獨身去見他們,我只想問問這般是否反常罷了。」
年輕人可只顧著一眾兄弟,可他們幾個老鏢師,哪裡能和相府大小姐套近乎?
見李鏢頭一腦門子的汗,顧茗煙只是淺淺一笑:「李叔為茗煙著想,茗煙實在感謝。不過此症蹊蹺,還是我親自瞧瞧方才知曉。」
「可您獨身入內,實在不妥!」李鏢頭連忙擺手。
顧茗煙抿了抿嘴,心裡不知那些人的傷勢如何,更怕挪動間出了事兒。
可又瞧著眼前一個個巨木似的壯漢,她理智知曉這些人不會傷她,可心裡還是慫慫怕怕的。
可救人要緊。
她剛想答應入內一看,卻見眼前鏢師們各個挺直了脊背,看向門邊。
顧茗煙沒來得及扭頭,一隻手就落在她的肩頭,蕭祈然的聲音也鑽入耳中。
「我陪她進去便是。」
「殿下金安,還請往這邊走。」李鏢頭回過神來,帶著他們二人往裡走。
蕭祈然的手這才從她的肩上滑落,看她:「你走到哪裡,都能遇上事兒。」
「昨夜雨急,又豈是我能控制?」
顧茗煙不耐的對她吐了吐舌頭,又輕車熟路的從腰帶里掏了黑縑手套來戴上,同蕭祈然入了裡間的屋子。
見五個年輕鏢師並排躺在地上,身下草草墊了厚褥,其間一人傷的最重,腿上細布已然被血染紅,整個屋子裡不僅有淡淡血腥味,還有股說不清的怪異味道。
顧茗煙早已做好準備,將口鼻遮掩起來,撩了衣擺半跪在地,細細查看起來。
李鏢頭見狀還想遞給墊子,被蕭祈然冷聲打斷:「不必。」
李鏢頭回過頭去,方見顧茗煙雙眼沉靜如水,專註十分,想想只將軟墊放到第二人的身邊,不再打擾。
片刻,顧茗煙又將他腿上細布扯下,得見傷口已然處理,可傷口處隱約泛黑似是染毒,病人高燒不退更像是感染,而並非是處理妥帖后的自然過渡。
她找人拿了些烈酒,又將那些一夜的腐肉祛除。
那高熱中的鏢師竟是陡然起身,疼的齜牙咧嘴,身子也跟著扭曲起來。
「摁住他。」顧茗煙淡淡開口。
鏢師們未動,蕭祈然已然上前,刀柄橫於那鏢師兩肩,單手架於大腿處,叫他如何疼痛也只能平躺於此,難以動彈。
待到顧茗煙處理好傷口,聲音淡淡:「昨夜用藥,拿來。」
鏢師慌忙將葯連帶著藥渣一併拿來,當即被蕭祈然冷睨了一眼,嚇得手一抖。
幸得顧茗煙接的快,順勢將東西放到手邊,拈了些許放在鼻下嗅了嗅。
並未說什麼,又去見下一人,膝蓋碰到軟墊也不知,只將傷口重新清理一遍。
不過兩炷香的時間,五個鏢師都覺得從閻羅殿里來回了一遭。
閉眼是那青面獠牙的黑白無常,睜眼便是烈酒於傷口,小刀剔肉之痛,更別提一抬頭,就看見七皇子殿下那陰沉如水的臉!
顧茗煙則是站在門外洗了手,見蕭祈然剛出來,只奪了他的長刀放到一邊,將他兩隻手都塞進盆里,一一為他清洗乾淨。
「刀碰的。」
「方才你幫壓著腿的,可是手。」顧茗煙無奈抬頭看他一眼。
纖長的指掃過他的手背,掌心覆於男人略粗糙的指尖摩挲。
顧茗煙不禁蹙眉,放緩了力道為他洗凈,卻又在碰到虎口處的老繭和細密傷痕時,低聲喃喃:「這手一點兒都不像是個皇子。」
那冰涼涼的手指還在他的手上游弋,蕭祈然的眸光微暗。
待到凈完手,顧茗煙還不忘用帕子一一為他擦乾淨,又從腰帶里掏了個小木盒來,裡間覆著油紙,淺綠的軟膏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挖了一指便要往蕭祈然的手上抹。
「什麼東西?」
「護手霜。」顧茗煙以為他要收手,忙攥緊了他的手腕,將他拉至眼前:「不能白白浪費了你這麼好看的一雙手呀。」
瞧這指骨分明的模樣,再瞧瞧這手指纖長有力,骨型更是好!
等到顧茗煙為他抹完,蕭祈然只蹙眉:「都是些姑娘家家用的東西。」
「才不是呢!」顧茗煙將一整盒都塞進他手裡,「男子女子皆可用!」
「是嗎?」蕭祈然略一挑眉,將她的手也拉過來。
顧茗煙踉蹌一步,險些撞進男人的懷裡:「幹嘛?」
蕭祈然只學著顧茗煙剛才的模樣挖了一指,向她的手背抹去。
冰冰涼涼的軟膏,被蕭祈然緩慢的揉搓開來,塗抹在她的手上。
顧茗煙只獃獃的望著蕭祈然的手,想要抽回手來,卻被他攥的更緊了些。
真奇怪……
顧茗煙這般想著,心裡卻像是被塞進蓬鬆柔軟的羽毛堆,細密的癢,輕飄飄的盈滿整顆心。
等到塗抹完軟膏,蕭祈然才抬起頭來:「可以去用膳了嗎?」
恍然抬起頭來,對上蕭祈然如往常淡然的眼,愣神許久才理智回籠,搖搖頭:「我先同李叔說說事兒,殿下您先到對面酒樓去吃吧。」
「好。」臨走時,蕭祈然還屈指輕輕敲了她的腦門:「快些來。」
「知道了。」顧茗煙感覺自己的面頰微微有些發熱,下意識的轉過身去。
她似是將這軟膏香,調的太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