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2 章 你說，我聽

「當然，這只是猜測之一。」

楚嫿心裡糾結，也不知是不是多想了，有些話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或許找機會求證查閱一番再說不遲。

「你不必放在心上。」

「……」這叫他如何不放在心上？夜璃淵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睛里彷彿凝著期盼的光。

楚嫿別過頭，固執地凝視著屏風。

「嫿嫿。」夜璃淵低聲喚她。

太后沉睡在側，儀態端然，彷彿沉睡的活佛。楚嫿覺得那聲音有點像討巧賣乖，又軟又輕挑，

「嫿嫿……」

楚嫿腳趾扣了扣。

「嫿嫿，告訴我吧……」

楚嫿受不了了，狠狠搓了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這才幾天，這人毒一解，人就恢復了以前的狡猾，不對，狡詐！

她站起身，走到屏風的另一邊，屏風上的臘梅相伴相依，成雙成對。

「我的猜測都是空想，只怕未必是真的，你便是知道了，難道就能相信？」

「為何不信？」夜璃淵緩緩上前，竟莫名的緊張起來，「你說的話，我自然都相信。何況嫿嫿如此敏銳，你的猜測十次有九次都作準。」

他停住，隔著半步距離，看見楚嫿鬢角垂下的瓔珞。

楚嫿忽然回頭，雙目灼灼，「你真的相信？」

夜璃淵點頭。

「即便我的猜測，可能會造成皇室動蕩？」

「時至今日，皇室還不夠動蕩嗎？」

「即便，這個人可能在你心中是溫和的，善良的，絕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你是說佟慕雪？」

啊，那也是，這已經有了一個前車之鑒了，夜璃淵現在的冷靜跟淡定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但楚嫿還是擔心，她再次沉吟道：「我不會跟你說我的猜測，但我會告訴你我跟『他』之間談過什麼。當然，從我決定告訴你這些話的時候，其實已經說明了我的態度，因為他說過的話與今日你帶來的情報至少有六成契合……但這並不代表，你就該毫無意見地附和我。」

夜璃淵怔了怔，不知為何，當這段話傳入耳中的師父，幾張可疑的面孔就在腦海中交互出現。

過了片刻，夜璃淵才道：「你說，我聽。至於是不是你說得那個人，我會自己查證，我會找到我能找到的所有證據……來看清事實。」

好，既然你這麼斬釘截鐵，那麼，我也不瞞你。

她轉過身，正對夜璃淵，將自己跟夜璃宸之間的談話一字不落娓娓道來。

屏風后始終平靜無波，空氣就像死亡一般沉默。

夜璃淵微微睜大了眼睛，瞳孔里掠過一絲驚異，下意識就要搖頭，但卻被自己本能地控制住了。他深深看著楚嫿，彷彿被人打了一拳，腦中一片混亂。

兩人在這裡呆了夠久了。

李忠進來一問：「殿下，皇上讓您早些說完，早些出去。張太醫已經在太極殿等著了，您還得診脈呢。」

俄而，屏風裡走出來一人，那張臉變得雪白五色，瞳孔空蕩蕩的，隱隱透著幾分悲慟。

李忠看看床上的太后，以及屏風之內的楚嫿，心中暗嘆一聲，親自上前扶住夜璃淵向外走去。

隔著透明的畫屏，楚嫿靜靜凝視著夜璃淵。

對那個人，楚嫿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卻能肯定，若那個人真的有問題，整個朝堂、整個大岳，都會陷入驚世駭俗之中。

那個時候，大岳可能真的會大亂！

可是，如果不說，那就真的對嗎？

楚嫿心裡糾結，可惜事已至此，她轉過身，坐在太后床邊，又靠著太后的手臂躺下，「太後娘娘，嫿嫿希望他沒事，他們都沒事。但是，如果……你會怪我嗎？」

黃昏散去了最後一絲餘光，寒霜迫近，皇宮大內，一片冰涼。

自那日後，楚嫿再沒有收到過外面的消息。或許是事態變化所致，岳文帝嚴禁任何人打擾慈安宮的安寧，甚至連對淑妃的折磨都暫停了下來。

太后需要靜養。

楚嫿每一日都盡心儘力地服侍湯藥，試圖延長太後生存的時間，但即便她擁有著系統，有著時代超前的器具，太后的衰老卻像神明無情掠奪了時間而去，她毫無辦法，只能看著她一日比一日虛弱。

十月初七，皇宮大雪。

冬日第一場雪來臨，楚嫿晨時只覺寒冷刺骨，許嬤嬤早就換上了冬裝，叫人拿來了厚厚的白貂細毛大氅，喜氣洋洋地叫她起來。

「嫿嫿，快起來，外面下雪了。」

許嬤嬤老得很快，楚嫿看著她頭頂的雪花，那雪花同她的白髮幾乎融為一體，她怔怔地給許嬤嬤帶出去，見到了門口佝僂著脊背的魏公公。

魏公公推著不知何時蘇醒的太后，也正站在門前。

太后今日穿上了厚厚的皮草，頭髮摸了香油，梳得整整齊齊細密對稱，兩隻沉重的百寶鳳寶閣簪鎖著穩重的髮髻，六串東珠在風雪中微微飄動，太后眉眼含笑，精神矍鑠。

楚嫿原地一怵，許嬤嬤卻推了推她，「出去吧，嫿嫿。」

她回頭看許嬤嬤，許嬤嬤卻笑著握住她的手，順便塞進一個湯婆子，「來，寒冬第一雪，湯圓餃子不可缺。太后特意讓人備了圓滾滾的湯圓，藏了吉祥如意的，你快些個。」

楚嫿原地失了失神，過了好一會兒，臉上才揚起笑容，揉去眼角的淚水，來到太後身邊，輕輕蹲下。

「太後娘娘。」

「醒了？」太后的聲音聽著格外有力，太后儀服上綉滿了八寶吉祥，那雙手溫暖極了，她握住楚嫿的手，憐惜地摸著那張疲憊的臉，「叫我皇祖母吧，嫿嫿，皇祖母讓你當個郡主如何？」

楚嫿張口結舌，「郡主？」

「郡主啊，這位置可有意思啦，」太后輕輕笑道，「做公主呢，不是下嫁就是遠送，招的駙馬也未必稱心如意，可郡主就不一樣了，你喜歡誰、嫁給誰，哀家都會跟皇帝說好，不教他逼你，也不會有人敢看不起你。哀家宮裡的東西，都是你的嫁妝，好不好？」

楚嫿鼻子一酸，「皇祖母……」

太后嘆了口氣，「還有啊，武安侯失了世襲之權，他年紀也不小了。將來他失了勢，你總也要個保身之策，除卻郡主之外，哀家再讓皇帝給你一道空白的聖旨如何？」

「皇祖母……楚嫿，受之有愧。」

如果不是她粗心大意，太后怎麼會被人算計？她，如何能夠在她的遺護下，享受榮華富貴！

「你受得起。」太后卻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糊塗丫頭，你家族為大岳盡忠，軍功本就該世襲三代！你爹為國為民，這點榮耀是他該得的，你道他心裡就真的沒有點念想嗎？」

「還有，淵兒的婚事，你有錯，哀家也有錯，可到底，是皇家對不起你們。皇帝取走兵符已經足夠，至於尊榮，還該給你們。」

「好了，吃湯圓吧，我們的嫿嫿，要團團圓圓、平平安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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