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
第四章決心
「這……」姜太後面露猶豫之色,「小光,你才剛醒,不如先好好休息。回頭等你身子好些了,母后再細細地告訴你。」
這已經是姜太后第二次叫她「小光」了。裴熙感到迷茫:「小光……是叫我嗎?」
姜太后盯著她的眼睛,頷首道:「是的,這是你的乳名。」
按說乳名,應當是她十分熟悉的稱呼才對。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裴熙對這個名字感到說不出的陌生。
還是失憶的原因嗎?
裴熙沒再追問,而是將話題回歸到先前的問題上去:「母后,您還是現在就告訴我吧!不然我心中有疑惑,晚上怕是睡不好覺。」
見她刨根問底,姜太后只好退讓道:「好吧,不過母后告訴你,你聽了別不高興。」
等裴熙點了頭,姜太後方低聲道:「自古以來的皇帝,免不得要有三宮六院,好為皇室繁衍子嗣,你這個皇帝也不能例外。所以等你到了年紀之後,母后和慈安宮太后就為你挑選了皇后和妃子。至於她們能懷孕……那是因為母后尋了個與你體型相似的落魄宗室子,替你幸了幾次妃嬪。」
裴熙聽得心驚肉跳。她一個女帝,納了那麼多的后妃,無異於耽誤了人家姑娘的終身。姜太后還讓她們夜裡與不認識的男子行夫妻之事……對她們實在是殘忍。
她答應了姜太后不要因此事而不悅,可裴熙還是本能地感到不舒服:「這樣不好吧,母后?」
姜太后情真意切地說:「小光,別怪母后。母后這麼做,也都是因為先帝遺命,為了給裴家開枝散葉啊!」
見裴熙又要開口,姜太后忙道:「不過你放心,這樣的事情以後不會再有了!替你的那個宗室子,已經死於宮變。現在你膝下已經有了六名皇子,足夠你在其中挑選一個合適的繼承人了!」
裴熙嘆氣道:「唉,暫且也只能如此了。」
她雖記不得事,但還明白基本的事理,知道事情的真相若是捅露出去,不管是對皇室還是對這些后妃來說都是天大的醜聞,那些無辜的孩子更是不知應當何去何從。還不如先維持現狀,保留住所有人的體面。至於她過去所欠下的那些債,只能以後多費些心思,好生補償這些妃嬪們了。
姜太后明顯不欲多提此事:「孩子,你才剛醒來不久,還是先養好身子要緊。母后聽說你不肯讓太醫診治,這樣可不行。」
裴熙面上微哂:「我是擔心那太醫……」
姜太后展顏道:「你放心,肖太醫是自己人,給你把平安脈很多年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不過你有這份謹慎是好的,對待外人,的確是該防著些。」
裴熙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姜太后以為她是身體還不大舒服,就先退了出去,叫了肖太醫過來。
……
走出裴熙所在的暖閣之後,姜太后並沒有急著回永壽宮,而是讓自己的心腹應姑姑悄悄地把之荷叫了過來問話。
一改方才在裴熙面前的親切隨和,姜太後面色冷淡地問:「之荷,你老實告訴哀家,皇帝真的失憶了嗎?」
之荷神情複雜地回答:「是啊太後娘娘,皇上不僅不認得奴婢,一開始她還試探奴婢是否知曉她的身份來著。若是皇上沒有失憶,斷然不會如此。」
姜太后懸在半空中的心剛要落地,就聽之荷補充了一句:「不過皇上還記得自己的名諱,奴婢也說不好她到底還記得多少。」
姜太后聞言心中一驚,忙問:「名諱?什麼名諱,是裴熙嗎?」
天子的名諱,之荷是斷然不敢在人前說出口的,也就是姜氏這個聖母皇太后膽子大。
見之荷點頭,姜太后不放心地追問道:「乳名呢,乳名她可還記得?」
之荷低頭道:「這個奴婢就沒有機會問了。」
姜太后見再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只能沉聲道:「伶俐著些,管住你的嘴,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否則的話……」
就算是有頭有臉的御前宮女,姜太后也完全有能力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之荷不禁身子一顫:「奴婢明白。」
姜太后沒有明言,不過之荷已經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見之荷乖順,姜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
回到永壽宮后,姜太后對著自己的心腹應姑姑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皇帝總算是醒了,還忘記了不該記得的事情,哀家總算是能夠放心了。」
「奴婢恭喜太後娘娘。」應姑姑掩唇笑道:「這下子慈安宮那邊兒的心愿,可是要完完全全地落空了。」
在心腹面前,姜太后難得放下偽裝,面露悲色:「這也是老天爺給哀家的補償吧!」
雖說是在永壽宮裡,不必擔心隔牆有耳,可應姑姑怕姜太后泛起不該有的情緒,還是立馬勸道:「太後娘娘,奴婢斗膽多說一句。您只有一個兒子,就是皇上。以前的事情,皇上都忘了,咱們也都忘了吧。」
姜太后不大痛快地說:「你沒聽之荷說嗎?皇帝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大名也就罷了,這小名兒……唉,都怪先帝,胡亂起什麼名字!」
「您別這麼想。」應姑姑堅定地說:「現在的皇上,就如同一張乾淨的白紙。您說她的小名兒是什麼,那就是什麼。再說了,乾元殿那邊還有馮妹妹在呢,娘娘無需過分擔憂。」
姜太后最喜歡應姑姑的就是她的這份篤定。聽她這麼說,姜太后微微笑道:「你說的對,是哀家思慮過甚了。一切,都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
乾元殿內,馮姑姑等人聽肖太醫說皇上的身子已無大礙之後,個個面浮喜色。
見肖太醫果然如姜太后所說,沒有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裴熙暗暗地鬆了口氣,不再像先前那般時刻緊繃著了。
下午喝了葯,又歇了一覺,等再次醒來之時,裴熙的頭痛已經緩解了不少。
晚上裴熙起了身,由之荷伺候著沐浴更衣之後,裴熙來到銅鏡前,仔細照了照自己的這張臉。
她被自己的蒼白嚇了一跳。
就算是大病初癒,這張臉也過於白皙了一些,好像從來都沒見過光似的。
好在她的嘴唇還算紅潤,這才看著不至於太嚇人。
之荷過來替她梳頭,笑道:「皇上的頭髮生得真好,又濃又密。」
裴熙懨懨地說:「有什麼用呢,男子束冠又沒什麼花樣。」
之荷算是從小和裴熙一起長大的,見她如此,不由心軟:「皇上若是好奇,奴婢可以私下裡幫您盤女子的髮髻……」
「不必了,若是被人發現,怎麼得了。」一日下來,裴熙已經想清楚了。
現在最大的皇子年僅六歲,她這個皇帝不可能突然就撂挑子不幹了。
在其位,謀其政。
無論過去如何,既然現在她是這天下的九五之尊,那她就要努力做好天子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