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煙火

送別兩位老將軍之後，林未央回到了御花園的宴席那裡，已經沒有別人了，只有凌天野還在那裡坐著，便走過去坐了下來，默默無語。

「玄昊困了，我讓宮女送他回去休息了。」最終還是凌天野打破了沉默，道，「你不回去休息嗎？」

林未央道，「你不也沒走嗎？」

凌天野看著她，道，「我在等你。」

「可我是來吃東西的。」林未央舉起筷子，端起碗，道，「我還什麼都沒吃呢。」

凌天野道，「已經都涼了。」

林未央繼續吃著，道，「也沒太涼。」

凌天野便不阻攔了，道，「對於剛才的事情，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林未央的筷子僵在半空，低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在為玄昊鋪路，你沒有做錯，只是太狠了，然而長久之計，只能心狠，還是那句話，你實在是個很適合做皇帝的人。」

「他們違逆上意只是借口。」凌天野背靠著椅背，看著天空道，「玄昊是我的孩子，母親是趙青霜，外公是通敵的趙丞相，我能鎮得住場面，可是我不在了以後，這些人怎麼會容忍玄昊的存在，將來勢必引起內亂。」

林未央道，「那樣死的人就不是今日的幾十個了，戰爭一旦發動，就是幾十萬的百姓了。」

凌天野看著她笑，道，「未央，這樣聰明的你，我怎麼能不喜歡呢？」

林未央沒有看他，道，「世界上的聰明人，還有很多。」

凌天野依舊在笑，道，「未央，我是真心的，我不知道上一世究竟是怎樣，這一世我是真心的，我只是想要得到公平的對待，你不能一開始就對我有偏見。」

林未央道，「我相信你，相信你的真相，可是你做的事情跟上一世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你愛我，可是我不愛你，你若真的愛我，應該放我走，我們或許還能成為朋友，你所給的不是愛，是你佔有慾。」

凌天野道，「我不會放手的。」

林未央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佔有慾妄想換來真愛，未免太可笑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凌天野凝視著她，道，「你願意在這段時間愛我嗎？我死了，你就可以離開了，你想去哪裡都行，我雖然不知道凌景淮去了哪裡，但我知道他並沒有死。」

林未央搖搖頭，道，「不願意，我愛凌景淮，一生一世，少一天，少一刻，都不是承諾的一生一世。」

凌天野沉默了。

林未央放下筷子道，「我回去休息了。」

凌天野道，「你們的承諾終究會成為虛言，我會困你一生一世，你的一生一世裡面只能有我。」

林未央笑了笑，道，「那我們就走著看吧。」

隨後林未央起身要走，凌天野拉住了她，她回頭看他，他卻指了指天空，此時空中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五彩斑斕的煙花在空中炸開，濺起無數光點，如花瓣落雨一般，流光溢彩，炫目異常。

林未央看著漫天的煙花，問道，「只是你準備的嗎？」

凌天野道，「我其實還準備了很多，然而只剩了煙火，只剩了我們兩個人在看。」

林未央坐了下來，陪他看完了一場煙火，煙花還在頭頂持續不斷的炸開，在地上形成點點光斑，該是難得一見的美景，看的人少，看的人心情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不久煙火就放完了，空中的美麗猶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凌天野道，「未央，謝謝你。」

林未央起身道，「你知道我要的並不是一聲毫無意義的謝謝，好了，我不想繼續說了，回去休息吧。」

凌天野沒有出聲，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

隨後兩人一起走著，路上靜悄悄的，一年一度的年節，凌天野也讓宮女太監們偷個懶，大紅燈籠發出刺眼的紅光，照亮了路，卻讓人脊背生起一股寒意。

凌天野走在後面，看到了微微有些顫抖的背影，快走幾步，與她並肩，道，「未央，我在這裡。」

林未央道，「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想我是做了虧心事，才會這樣。」

凌天野道，「那是我的罪孽，若有他們有怨，便來找我吧。」

「我原本可以做點兒什麼的。」林未央自責地道，「然而我什麼也沒說，，看著他們在我的面前去死。」

凌天野沉默了一會兒，嘆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林未央問道，「誰？」

凌天野道，「任老將軍的女兒，任家大小姐，任蒼憐，將門出身的她，跟別的閨閣女兒不一樣，一直被任老將軍假充男兒教養，一心想上戰場，然而知女莫若父，任老將軍看的很明白，任蒼憐這樣走江湖沒有問題，然而成為一方統帥，帶兵上戰場，不僅是害了她，也害了自己。然而，她堅持要帶兵征討中南國，當時任老將軍墜馬受傷，她甚至願意立下軍令狀，我只好答應了，然而後來事實果然就是如同任老將軍說的那樣，她看上了敵國的統帥六皇子，叛國叛家，私奔到了中南國。女人的共同性，不管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你們太重情了。」

林未央道，「我並不認為這是壞處。」

「不過這會使你痛苦而已。」凌天野嘆了一口道，「因為念情，什麼都想兩全，然而世事難兩全，最終痛苦的只有自己，我想任蒼憐在中南國，自己的情郎身邊，未必是全然幸福的。」

林未央看著他，道，「我相信這其中不少你的推波助瀾。」

凌天野也沒有否認，道，「任蒼憐這樣的人，實在是一把很趁手的槍，想要收回任家的兵權，她是很好的突破口，但是我想的是她大概會吃敗仗回來，但是投敵也是我沒想到的。」

「不止你沒有想到。」林未央苦笑道，「任老將軍真的是一個好父親，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卻還是沒有敵過天意，他跟你想的一樣，最壞的結果就是任蒼憐吃敗仗，所以他暗中給在外練兵的任蒼玄書信，讓他趕往邊境去幫助任蒼憐，當時我和景淮也在，景淮加上任蒼玄，不管任蒼憐有多麼失敗，應該都可以扭轉戰局的，但是他們趕到的時候，任蒼憐已經投降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凌天野道，「女人面對愛情都是盲目的。」

林未央道，「只有女兒嗎？」

「哈，當然不是。」凌天野自嘲的笑了一聲，道，「我是最沒有資格將這句話的人。」

林未央道，「大家面對愛情都是盲目的，可是有很多的人盲目也是錯誤。」

凌天野點頭，道，「不錯，任蒼憐背棄了國家，背棄了家族，背棄了一切，跟著六皇子，然而六皇子轉頭就接受了和親的條件，任蒼憐的真心終究是錯付了。」

林未央看著他，沒有說話，她指的是凌天野自己，凌天野卻將問題轉移到了任蒼憐的身上。

凌天野繼續道，「三月十五是黃道吉日，那一天就是寧安離開的日子。」

林未央道，「你決定好了，那就是那天吧，你應該看得出來，寧安已經有覺悟了，她不會鬧，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不是嗎？」

凌天野道，「那很好，兩國的友誼便有了指望，不是嗎？」

「是啊，大晉的皇帝。」林未央冷冷一笑，問道，「你想讓誰做送親使者？」

凌天野的神色複雜了起來，道，「洛景川！」

林未央一怔，道，「我該說你太仁慈，還好太殘酷。」

凌天野道，「或許兩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