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節
第九章節
前女友的寫作風格與郭敬明有幾分相似，極其善於用大量筆墨，從多個角度來描述服裝，在閱讀那本小說時，於瑾就知道譚米雪喜歡穿價格昂貴，華麗又繁重的裙子。
從作家的角度出發，這樣一方面可以塑造假千金驕奢的性格，一方面可以對比真千金清貧的處境，是很符合邏輯的。
不過放在現實卻並非如此。
起碼在於瑾看來，不管是極具歐洲宮廷風格的泡泡袖荷葉邊白襯衣，還是有些洛麗塔意味，用蕾絲、輕紗、蝴蝶結組成的連衣裙，穿在譚米雪身上都毫不違和，甚至讓她甜美漂亮的像一塊新鮮出爐的草莓蛋糕。
在非主流成為主流的時代，譚米雪才是真正意義上充滿個性的非主流。
如果她天生是善良的女孩，於瑾想，自己會愛她。
可譚米雪，愛她絕對是一樁苦差。
「愣著幹嘛，快過來，我提不動了。」
「……」
於瑾如今的身份算是譚米雪的第三號小跟班，雖不至於要給她捏肩捶腿，但在這種場合遇見，拎個東西是理所應當的。
梁曼寧不知其中緣故，見譚米雪如此盛氣凌人，心裡難免有些不悅。
於瑾敏銳的察覺她眉眼中不自覺顯露出的情緒，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同桌，譚米雪。」
在校園裡，同桌之間的關係往往很要好，聽於瑾這麼說，臉上又是一派輕鬆明亮，梁曼寧便以為二人平時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這才揚起手來和譚米雪打招呼，「你好，我叫梁曼寧，是你們班任的女兒。」
相較梁曼寧的爽利大方，譚米雪實在很沒禮貌，她含糊糊的回應了聲「你好」，就轉過頭對於瑾說，「我今天晚上飛英國，要給那邊的親戚買點禮物，重死了，正好在這碰到你，陪我逛逛。」
於瑾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的購物袋，問道，「你媽媽不是不給你零花錢嗎？」
譚米雪也想起了上次的雪碧事件，馬上從自己的名牌小包中拿出了一張信用卡，「我有這個。」
「……」
誠然，譚米雪一直在陳述事實，可言行舉止總有種炫富的感覺，在尋常人眼裡肯定不太討喜，這讓於瑾略感為難，她不願意讓梁曼寧認為自己在巴結有錢的同桌。
雖然她正在這樣做。
猶豫片刻，於瑾道，「陪你逛街也可以，不過你打算怎麼感謝我？」
譚米雪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麼說，也是想了想才開口，「感謝……吃午飯行嗎？」
「好。」於瑾不動聲色的將無償服務轉變為禮尚往來，然後偏過臉問梁曼寧，「姐姐，你要先回家還是和我們一起？」
於瑾心思深，想的周全，梁曼寧卻根本沒有那些雜亂的念頭，依然沉浸在譚米雪張狂直接的行事作風裡，被於瑾一喚，回過神來，「你說呢？我要撩下你自己走，讓我媽知道了，她準會罵我。」
於瑾有些不好意思的抿著唇笑。這原本是很青澀稚嫩的反應，可那雙內勾外翹桃花眼裡分明沒什麼波動。
她其實不希望梁曼寧繼續同行，就好比一個演員同時進了兩個劇組，還得把戲順順噹噹演下去，會非常吃力。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她再不情願也得硬著頭皮上了，「那我們接下來要去買什麼？」
譚米雪也不回應，而是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一副全然沒有目標，隨心所欲模樣。
於瑾眨眨眼，拉著梁曼寧的手肘落後幾步，貼在她耳邊昧著良心悄聲說，「我同桌就這個性格，被家裡慣壞了，人還是不錯的，你別生氣。」
溫熱的氣息撲在耳廓上，像道電流似的一路鑽進側腰，那感覺酥酥麻麻，莫名的讓梁曼寧心尖都跟著顫悠，一時失了言語的能力，暈乎乎的附和著，「嗯，嗯……」
於瑾目光黏在譚米雪微微卷翹的發梢上，沒有察覺到身旁人的異樣，交代妥當后便三兩步走上前，試圖旁敲側擊的從譚米雪口中打探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報」。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從那本小說里了解到的信息畢竟有所局限。
「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買東西？你媽媽呢？」
「忙工作呢，我們家要出國幾天，公司里好多事情要辦。」
「這樣嗎，我還以為你媽媽是全職主婦。」
譚米雪揚起小臉，盡顯嬌傲的說，「她才不是什麼全職主婦，我家公司一半都是她管著，我爸爸有時也要聽她的。」
聽了這樣的話，於瑾不由在心裡犯嘀咕，譚家不是豪門嗎？瞧這架勢怎麼像家庭作坊？是陳安娜深藏不露手腕了得？那還有功夫隔三差五來接孩子放學，開家長會，出國旅行？
想想也不對勁。
於瑾認識幾個能稱之為豪門的大老闆，知道這幫人的苦和累，一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根本沒多少時間分給家庭，相比之下譚家夫婦有點太悠閑了。
「你爸媽是做什麼生意的？」
「海運啊。」
這個答案讓於瑾瞬間理解了譚家這個豪門的含義，做海運生意的，多有背景靠山，白城這麼個小地方顯然沒什麼有權有勢的大人物，若不出意外，這個譚家身後還有個大家族，譚震是靠祖輩蒙蔭才能如此悠哉的過風光日子。
非常好。
於瑾上輩子為了登高，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向上攀爬，可即便這樣，她仍要對那些無腦又囂張的二世祖笑臉相陪，太累。
現在她也有條通往羅馬的捷徑了。
譚米雪在商場里兜兜轉轉小半天，終於買好了要帶去英國的禮物，心滿意足的領著於瑾和梁曼寧去了一家自己很喜歡的西餐廳。
能得譚米雪的青睞，這家餐廳自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好地方，價格也理所當然的不便宜，別說「於瑾」這清貧小白花的人設，就是家庭相對富裕的梁曼寧也不可能來過。
以至讓這頓午飯看起來像個下馬威。
「你們想吃什麼，隨便點，不用客氣。」譚米雪很是大方的說道。
於瑾吸取了剛剛的教訓，沒有貿然點單，而是狀似隨意的指了一份惠靈頓牛排為主的套餐，「就這個吧。」
梁曼寧本來還有些不自在，見她這般，便效仿道，「我也要一樣的。」
來這種地方用餐的顧客像她倆這樣的並不多見，服務生的眼裡顯露出幾分鄙夷。
倒是譚米雪，毫不在意，自顧自選擇她愛吃的，「鵝肝醬，奶油濃湯，乳酪龍蝦，主菜就……菲力牛排吧，不要沙拉，甜點給我草莓布丁，再來一杯紅茶。」
「好的。」服務生一一記錄下后，對譚米雪笑道，「您一共消費九百二十元，請問現金還是刷卡？」
譚米雪身上沒有一分錢的現金，自然是刷卡，信用卡是陳安娜的，每每出現一筆消費，陳安娜都會立即得到簡訊通知，因此沒兩分鐘的功夫，陳安娜就打來了電話，詢問這一筆異常的消費。
餐廳里十分安靜，即便譚米雪沒有外放，於瑾也能清清楚楚的聽到電話那邊傳來溫柔的聲音，「寶寶，不是說買完禮物就回家來吃飯嗎？」
「剛剛在商場遇見同學了，她們陪我逛街，我就想著請她們吃午飯。」
「同學？是田佳和劉思雨嗎？」
「不是呀，我同桌於瑾，那天家長會你見過的，還有我們班任的女兒。」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都能給譚米雪的學業帶來幫助，陳安娜的語氣頓時添了幾分笑意，也放鬆了對女兒的看管，「好好好，媽媽知道了，那你們慢慢吃，不急著回家。」
於瑾早在雪碧事件時就感受到了來自譚家夫婦的控制欲，現在更是深刻體會，也理解了為什麼譚米雪在得知自己並非父母親生后反應那麼激烈。
她像一株沒有自主生活能力的菟絲花，完全依附著父母而活，一旦被連根拔起，只有死路一條。
而她此時對那樣翻天覆地的未來一無所知，不會產生丁點的危機意識，也絕不會提早防範。
這一瞬間，於瑾覺得自己是伏蟄在叢林深處，等待著捕食那一刻的老虎，而譚米雪則註定成為可憐的盤中餐。
「於瑾。」
「嗯？」忽然被梁曼寧喚了一聲，於瑾回過神來，將視線從譚米雪的臉上挪開，微微側目，眼底一片坦蕩純良，不像老虎，倒像一隻不諳世事的小綿羊，「怎麼了？」
梁曼寧捋了捋自己披散著的長頭髮，皺著眉頭問，「你有發圈嗎？我今天沒帶，這樣吃飯太不方便了。」
於瑾笑了笑，順手拆下綁在花瓶上的紅色綢帶，又拍了拍梁曼寧的肩膀，讓她背對自己，慢條斯理的用綢帶幫她繫上頭髮，「行嗎？」
「嗯……」梁曼寧紅著耳朵，輕輕的應了一聲，手指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發圈。
她剛剛說謊了。
因為於瑾看向譚米雪的眼神太過強烈，她莫名的，很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