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節
第三章節
於瑾用一上午時間整理好了各個科目的月考題,也順便重新認識了一下那有些生疏的老朋友,多年前的記憶像是開閘泄洪,奔騰著,洶湧的,一股腦湧入她身體里,感覺還不賴。
第四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班主任伊紅梅合上課本,很是溫柔的笑道,「十六七歲正是要吃飽喝足長身體的階段,老師就不耽誤你們用膳了,只一點,不許去校門口買那些炸串,肉不好油也不幹凈。」
學生們抻長了聲兒答應道,「好——」
「那下課吧。」伊紅梅緊接著又說,「於瑾留一下。」
經驗告訴於瑾,午休時間被領導留下一定沒什麼好事,她面上波瀾不驚,卻將校服口袋裡的錢暗暗塞入了譚米雪的桌堂里。
沒做虧心事的才不怕鬼敲門,她這做了虧心事的,難免要謹慎一些。
待教室里的人全部離開,伊紅梅走到了她跟前,輕聲問,「我看你今天都沒怎麼聽課,是身體不舒服嗎?」
既然能注意到她沒聽課,自然也能注意到她搞小動作,伊紅梅沒有直接盤考她,讓於瑾對這個班主任的好感直線上升,「我沒事,下午的課我一定認真聽。」
「那就好。老師知道你和班裡的同學不太能合得來,一直想找機會跟你好好聊聊,如果你願意的話,老師可以幫助你融入這個集體。」
「您的好意我理解,不過我比較喜歡獨處。」於瑾早熟,以前上學那會就不願意和同齡人打交道,更別說是現如今了,聽到融入集體這四個字腦殼都疼。
而伊紅梅實在是個通情達理的老師,她臉上並未顯露出絲毫好意被駁的羞惱,只笑著道,「中國功夫有種特殊的修鍊方式,叫做閉關,能忍受寂寞,樂於獨處的人,必然擁有強大且豐富的內心,老師相信你能夠在獨處中沉澱智慧。」
說完,她又拍了拍於瑾的肩膀,「要是改變主意,隨時來告訴老師。去吃飯吧。」
「嗯,老師再見。」
於瑾走出教室時,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歪斜桌椅的伊紅梅,心裡忽然湧現出一種莫名的滋味,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在這樣不摻雜任何利益的前提下如此關心她了。
早已習慣社會冷漠人心險惡的於瑾有些難以適應,甚至有那麼一丟丟的彆扭。
不過倒是因此打消了她通過轉學躲避麻煩的念頭。
白城高中的食堂在操場另一端,面積不大,上下兩層,裡面基本都是學生,老師就算吃食堂也是提前把飯菜打到辦公室。
像譚米雪那樣有專車接她回家吃飯的富二代,在白城高中其實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每月兩百塊錢,三素一葷吃到飽,這樣的性價比對普通家庭的學生們而言還是很具有誘惑力的,所以每到午飯時間,食堂里都吵得像是蜜蜂窩。
富裕人家的小孩喜歡去外面小飯館吃,什麼米線、麻辣燙、台灣滷肉飯,只要開在學校附近的門店,一到中午全部爆滿,同樣熱鬧非凡。
於瑾到處轉了一圈,怎麼也無法提起食慾,最後在學校小賣部買了麵包和牛奶,坐在操場上應付了事。
重回青春,說出來好像挺幸運的,可水土不服也是真讓人難受,吃慣了從菜肴擺盤到裝潢照明無一不精緻考究的高級餐廳,再讓她回過頭來擠在人堆里吃麻辣燙,她實在不能接受。
好在一零年滿地黃金,拿到豪門家產前找個賺錢的路子不算難。
於瑾躺在草坪上,望著那萬里無雲,湛藍純凈的天空,忍不住笑了笑。
行吧,承認,她確實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想想那些年她為了力爭上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拚命朝前跑,根本無暇顧及沿途風光,更不要提享受青春了,而如今一切重來,單論在高中,她也算久經沙場,遊刃有餘,完全可以一身輕鬆的去嘗試嘗試新鮮事物。
在那之前,要先處理掉討厭的累贅。
周一下午是三節課,還有一節半小時的晚自習,正好卡在五點鐘放學。
雖然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但沿海城市的白晝依舊比夜晚長很多,於瑾走出校門時尚未黃昏,她看到了來接譚米雪放學的譚家夫婦,做丈夫的高大英俊,做妻子的小鳥依人,一家三口往豪車前那麼一站,惹眼又體面,真是道羨煞旁人的風景線。
於瑾認了認臉,也沒仔細端詳,就轉身朝著另一邊走了,畢竟她那貧民窟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所謂貧民窟,其實是緊挨著海邊的一處老舊居民樓,白城三面環海,對白城人而言海邊不是什麼稀罕物,加上時常有颱風來,讓人住的心中不踏實,但凡手頭上有點積蓄的白城人都不願意在這邊住,年月多了,這一帶住的就只剩窮人,環境自然糟糕惡劣。
於瑾到門口,從書包里翻出鑰匙,剛推進去,還不等擰,銹跡斑斑的防盜門忽然從裡面打開,那是一個身寬體胖頭髮稀薄的中年婦女,臉上不少的皺紋和黃斑,稱不上好看,但絕對不算丑,否則也生不出像譚米雪那樣的小姑娘。
「媽。」於瑾很淡定的叫了她一聲,又問,「你和我爸吃飯了嗎?」
常綉芳臉色沉沉的盯著她,過了片刻才沒好聲沒好氣的道,「你給我進來!」
於瑾隨手關上門,跟著她走進屋裡,都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那便宜養父,一隻拖鞋就迎面飛了過來。
按照原身任打任罵的性格,這拖鞋於瑾是不該躲開的,可她條件反射,稍稍的側了一下身,與拖鞋擦肩而過。
於鵬鯤砸了個空,更為怒火中燒,站起身來就罵,「死丫頭!你還敢回來!我問你!柜子里的東西是不是你拿的!」
於瑾看向今早被自己鑿成兩半的抽屜,故作迷茫,「什麼東西?」
「你少他媽給老子裝糊塗!門窗都鎖得好好的!不是你拿的難不成還鬧鬼了!」
相較不分青紅皂白就定罪的於鵬鯤,常綉芳要理智一些,卻也沒好到哪去,「是不是你早上走的時候沒鎖門!」
於瑾走的時候,可是故意把門窗都牢牢鎖好,為的就是此刻,「我鎖了。」
於鵬鯤冷笑了一聲道,「那還真是撞邪了,都鎖著門,賊不偷別人家,就專來偷咱們家。」
「你們的意思是我偷了東西?」於瑾抿著唇,也很氣惱的模樣,「在你們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門窗沒有半點被撬動的痕迹,家裡除了錢和首飾什麼都沒丟失,怎麼看都是於瑾的嫌疑最大,於鵬鯤並未減輕絲毫的懷疑,「行,死鴨子嘴硬是吧!我現在就報警!看你到警察跟前是不是也能嘴硬!」
「好啊!報警就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你們這樣猜忌我,是不是因為我根本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此話一出,於鵬鯤和常綉芳都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常綉芳才顫顫悠悠的問,「你,你胡說什麼……」
於瑾很享受他們臉上錯愕又驚恐的表情,這是一種上帝視角才配擁有的愉悅,「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最清楚,」
把自己的女兒和有錢人家的女兒偷偷調換,是於鵬鯤常綉芳夫婦倆心裡最大的秘密,他們仗著於瑾這輩子不可能知道,才會如此肆無忌憚,此刻聽於瑾說出這樣的話,怎能不膽怯心虛,兩人互相對視,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於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雖然她和譚米雪的身世遲早要撥亂反正,但於瑾還沒打算這會就說破,畢竟事關重大,要真把這對夫婦逼的狗急跳牆,吃虧的必然是她,她故意嚇唬常綉芳,不過是想為後面的謊話鋪路。
「我早就知道,你們是因為不能生育所以才抱養了我!我根本就不是你們親生的!」
於瑾話音未落,於鵬鯤和常綉芳都暗暗鬆了口氣。
常綉芳有了底氣,便又橫眉豎眼,「你這死丫頭!少在這睜著眼睛說瞎話!你那出生證明和滿月時候拍的照片還能作假啦!」
「你敢和我做親子鑒定嗎!」
「還親子鑒定!看老子今天不打折你的腿!」
於瑾不躲不避的站在那,緊緊盯著於鵬鯤,代替原來那個比地里黃小白菜還凄慘的於瑾道,「我叫了你十多年的爸,即便你打我,罵我,讓我穿破洞擠腳的鞋,吃冷掉餿掉的殘羹剩飯,我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只想著努力學習,將來有出息,賺大錢,讓你過上好日子,可你是怎麼對我的,問也不問一句就認定我是賊,就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
於鵬鯤高高舉起的手忽然定住,整張臉一陣青一陣紅,嘴唇顫抖著,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口。
常綉芳見勢不對,趕忙跳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你爸他也是……」
於瑾懶得再聽她遮掩狡辯,乾脆打斷,「別再說了,我們就此斷絕關係,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花你們一分錢,當然,念在你們養我一場的份上,將來該給你們的贍養費和醫藥費我也一分不會少,如果你們還有問題,那就警察局見。」
於鵬鯤和常綉芳不是善茬,於瑾不願同他們過多糾纏,因而不能把話說的太絕,一道軟硬兼施,恩威並用,直接堵死了他們的嘴,再踏出門時,就一身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