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有意

落花有意

涼州的一座府上,趙夫人端坐上首,秦九垂手而立,趙天麟佇立在大堂中間,銀色的面具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誰也想不到,這裡從外面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富貴人家的一座宅邸,可是內里卻是喪門的總舵,大隱隱於市。

大堂上挨著擺著十七套衣服,堂下恭謹的站著九十一人,神色肅穆,趙夫人扶著秦九的手臂站起來道:「各位,這裡是此次死去的十七位英雄的衣冠,我們應該銘記他們,不能讓他們的熱血白白流逝,我發誓,我一定會為這些犧牲掉的人報仇的。」

「報仇,報仇,報仇。」底下群情激奮。

趙天麟擺了擺手止住了呼聲一件一件拾起地下的衣服,朝外面走去,後山上的樹已經在有些許的綠意了,一塊平整開闊的地上,已經挖好了一個坑。

趙天麟把所有的衣物都放進了坑中,接過旁邊人手中的鐵鍬,親自動手一鍬一鍬的把土填上了。

自此之後,這裡多了一個衣冠冢,這次行動不曾回來的十七人,長眠於此。

大堂中,趙天麟望著趙夫人,「母親,孩兒懇求您,不要太操之過急,報仇復國的事情我們要慢慢來,不能急於一時,否則,不僅成不了事情,反倒會增添不必要的傷亡。」

趙夫人看著沉默不語的趙天麟,幽然道:「天麟,要復國怎麼可能會沒有傷亡?娘知道你仁慈,可你記住,仁慈救不了任何人。」

趙天麟默然無語,久久的凝視著一臉陰翳的趙夫人。

趙夫人沒有看他,緩緩的迎著陽光走出了屋子,漫天暖陽都沒有融化了她身上的陰冷半分。

趙天麟對秦九道:「現在我們首要的便是修生養息,先把起義的義軍都分散藏在安全的地方,然後,便只有從薛龍城中的將士入手了。讓蘇青試試看吧。」

秦九問道:「少主的意思是?」

趙天麟答道:「安王如此便吃了敗戰,他的手下豈會甘心?讓蘇青挑個時機去挑起民憤,如果可以,士兵為我所用,再不濟,也得讓薛龍城內亂上一番。否則,只怕恆帝處理好安王的事情,接下來便輪到涼州了。」

秦九垂頭道:「夫人卻是太過急功近利了些,少主,你別怪他。「

趙天麟搖搖頭走進後堂,客房中躺著一個人,狼狽憔悴,赫然是被通緝的安王李丹國。趙天麟問道:「可醒過來了?」

秦九道:「請大夫看過了,身體沒什麼大礙,胸口那一劍的位置不致命,只是太疲勞,好好休息休息便沒事了。」

「嗯,那便讓他好好的休養吧,我的布置可離不開他。」

而大街小巷貼著安王李丹國的畫像,若有任何人抓到安王,封官賞爵。

十日後,士兵在一處小河中中發現了安王的屍體,屍體被河邊的樹根勾住了,胸口部位的傷口被水泡的發脹已經腐爛了,但是依稀還是可以辨認。只是臉上有許多的傷口,都不辨人形了,約莫著是掉進水中,被魚蝦咬過。

恆帝下令把安王的屍體掛在城門示眾三日,扔在了亂葬崗。

燕瀛澤這一月在床上躺得身上快起繭子了,好不容易腳傷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地了,便急急忙忙的往梅苑趕去。

上次得罪白子羽的事情還沒有個眉目,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自己。反正自從自己回到王府,這麼久白子羽沒有來過一次,遣棒槌去梅苑找人,卻回回吃閉門羹。

燕瀛澤邊走邊想,該怎麼樣解釋才不至於讓白子羽一把飛針結束了小命。事實證明,燕瀛澤想太多了,因為他到了梅苑,根本就沒有見到白子羽。連白泉都不在家。碰了一鼻子灰的燕瀛澤無奈往回走。

一步三晃的標準燕家二世祖的走法,也沒有注意到前面走來了三個人。就那麼直接的撞上去了。好死不死的撞到了胸前吊著的右臂。

雖然是自己撞到別人的,但是此刻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感提醒著燕瀛澤,他要適當地發一下脾氣,來表示一下自己的憤怒。

沒有想到在他還沒有開口發脾氣的時候,左手已經被人一把抓住了,燕瀛澤此刻才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幾個人,兩女一男,抓住他的正是那個黑衣男子。

「走路不長眼睛。」黑衣男子面若寒冰,捏住了燕瀛澤的左手。

後面那綠衣女子道:「哥哥,人家沒有撞到我。你鬆手。」

燕瀛澤正一股邪火沒地方撒,左手猛然用力往回一扯,使了個小擒拿手便把左手從男子手中脫了出來,反手一把扣住了男子右手。

「小爺心情不好,別惹我。」

燕瀛澤話音剛落,那綠衣服的女子忽然從男子背後出來拉住了燕瀛澤的衣角,驚喜道:「是你啊,我找了你好久了,終於找到你了。」說罷臉上還起了一團可疑的紅暈。

燕瀛澤再次打量了面前的幾個人一眼,很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們,然後清了清嗓子,想了想措辭道:「額,這位姑娘,我似乎不認識你。」

那個女子還沒有開口,她身後的侍女黑了臉道:「你上次撞到我們家小姐了還沒有道歉呢,就裝作不認識了嗎?」

「我什麼時候撞到你家小姐了?說話負責任,小心我告官啊。」他正好有火沒地發,不知不覺手中用上了七分力氣,那男子痛得臉色微變,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

「諾兒,不得無禮。」那緋衣女子斥責了身後婢女一聲,轉過頭對燕瀛澤道:「這位公子,我的婢子無禮了。你真的忘記了么,上元節那晚在膏腴街,我們見過的。」

那個女子旁邊的黑衣男子咳嗽了一聲,把燕瀛澤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打量了一遍,低聲問道:「妹妹,這便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聽這個聲音,似乎是對自家的妹子所找的人十分的好奇。

「唉呀,哥……」那女子嬌嗔了一聲。

燕瀛澤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似乎自己在膏腴街那天晚上是撞到過一個人呢,雖然自己撞人在先,不是也給了人家銀子的么?難道是嫌錢少?還是訛上自己了?看樣子這人也不像是缺錢的主啊。

燕瀛澤回神問道:「哦,上次對不起了,是我不好,撞壞了你的珠花,怎麼,你這是準備秋後算賬?」

「不是,怎麼會呢?那個,我叫完顏綠雅,公子高姓大名。」那個緋衣女子道。

「哦,那沒事就好,我還有事,我先走了。」燕瀛澤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哎,公子,你的名字……」完顏綠雅在後面喊道。燕瀛澤已經走遠了沒有聽到她的喊聲。

完顏綠雅朝著燕瀛澤離去的方向追了幾步,可是人潮濟濟,哪裡還有燕瀛澤的身影。她心中一陣濃濃的失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呢?」

完顏彧盯著燕瀛澤的背影,眼中泛起了冷氣。

完顏綠雅獃獃盯著燕瀛澤離去的方向,她知道,這次她的心丟在他身上了,縱然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只是此時的完顏綠雅不知道,那個她用盡短暫的一生去戀慕著的人啊,哪怕最後她用了生命去祭奠她的這份愛情,也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從始至終,她沒有在他的心中激起過半分漣漪。

她更沒有料到,經年後,他的鐵騎如風,領著千軍萬馬掃平了她的國家,踏碎了她完顏家的江山,完成了對另一人海晏河清天下一統的承諾。

燕瀛澤此時極度的無聊,白子羽不在,燕攬月被覺遠大師留在了寧遠寺收了做關門弟子。王妃回來也沒有多少開心的時候。棒槌三腳踹不出個屁,小泥巴也沒有多少話。燕瀛澤已經快瘋掉了。

「軍中也沒有父親的消息傳來,不知道晨輝怎麼搞的,說好去了便傳信來的,這都過去了幾個月了還沒有消息,等下次見到他,看我怎麼收拾他。」

燕瀛澤嘟嚨著,趴在桌子上盯著窗口的柳樹發著呆,外面卻傳來了嘈雜聲。

劉青來傳旨,皇帝召見。

燕瀛澤對於皇帝召見他,抱著十分的厭惡。

長明宮的別院中居然擺著一桌酒席,燕瀛澤腦袋中直接蹦出了三個字:鴻門宴。

「王子公主請。今日朕在這別院中設了小宴,還請王子與公主不要拘束了。」恆帝的聲音遠遠傳來。

「多謝陛下。」一個雄渾男子的聲音,似曾相識。

一行人轉過了別院的月洞門,當頭一人是李焱,旁邊並肩走著一位黑衣男子,十分的面熟,後面跟著一位身穿綠色衣服的女子低著頭走著,二人看服飾不是豐國人。

恆帝來到了燕瀛澤面前,盯著他,燕瀛澤木著臉下跪行禮:「參見吾皇。」

「王子殿下,朕為你介紹,這位是平南王世子燕瀛澤。瀛澤啊,這位是赤黍國的王子殿下完顏彧,那位是公主殿下完顏綠雅。來見過二位貴客。」

那個赤黍國的王子饒有興味的打量了燕瀛澤許久,燕瀛澤看到這種眼神,終於想起來了,這兩個人不是那天在街上碰到的么?不過此時身上不是穿著大豐的衣裳。原來還是赤黍國的王子與公主。

那個綠衣女子此刻才察覺到有人,抬頭一看,愣了,這個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他么。

完顏彧見燕瀛澤毫不避諱的亦是盯著自己看著,拱手道:「世子殿下,久仰大名。」

「王子殿下。」燕瀛澤手臂還吊在脖子上,頷首跟完顏彧打了個招呼,避開了他審視的目光。

此時太子從御書房匆匆趕到,太子拉著燕瀛澤詢問了半天他的傷勢,那架勢比國家大事要上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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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玉堂,世子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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