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燈下,故人萬里

恰如燈下,故人萬里

厙水河已經到夏汛了,燕瀛澤正在指揮著士兵整固河堤,戰事依舊膠著,但是這些小事也不可不顧,否則,很可能會因小失大。

鬼七推門進來就看到燕瀛澤死狗般的躺在床上,鬼七也不客氣,好以整暇的抱著臂膀問道:「我們的將軍大人,如今軍糧被劫,這城中可是馬上就要揭不開鍋了,你準備如何?」

「把監軍大人賣到青樓換銀子。」燕瀛澤一個枕頭飛了過去。

糧餉被劫,朝中暫時也沒個具體落實的政策,倒是一紙加急聖旨送過來,空空白白的安慰了幾句,不痛不癢。可是事實是厙水城中的軍糧根本剛好只夠兩個月了。若是一個月後朝中還沒有著落,燕瀛澤在想,是不是把厙水的幾十萬軍隊都帶到帝都去要飯。

軍糧要想辦法,戰事也要顧及,北狄軍隊在沉寂了一段時間后,再一次的發動了猛攻,燕瀛澤依舊身先士卒,帶著士兵衝鋒陷陣。

經過了許久的相處,豐國士兵都意識到了他們的這個年少的將軍是個拚命三郎,雖說不打戰的時候時常流連青樓,但是在戰場上倒是毫不含糊,縱然他年紀不大,但是幾次戰事下來,雖然沒有大勝過,起碼北狄軍亦是從沒有佔過一絲便宜。

一輪猛戰後,燕瀛澤退回了城中,眾人齊聚,都盯著燕瀛澤看他有什麼退敵的主意。

燕瀛澤盯著面前的沙盤發著呆,靜默了許久,他捻著一枚小旗插在了沙盤上標著厙水城的土堆旁邊。

「這裡,齊大人負責,把原先的壕溝再加深加寬兩米,」然後又指了指沿著祁峰山而下北狄軍必須經過的劉河灘上道:「棒槌,黑火、葯很珍貴,你不要浪費了。」

再指了指北方上的帽兒嶺方向道:「晨輝,這裡,放絆馬索吧,記得先撒上鐵蒺藜,順道倒點桐油。」然後依舊是四仰八叉的往著太師椅上一躺道:「三日後奎星東移,是個適合開戰的好日子。」

齊飛虎等人都有些懷疑,燕瀛澤這種戰術分明是江湖上的招數,對付大軍,能管用么?

忙完了大小事情,燕瀛澤累得彷彿骨頭都要散架,好不容易趴在案上眯了一會兒。感覺有人掀起了帘子進來,燕瀛澤以為是棒槌,啞著嗓子道:「別來打擾我,我快虛脫了。再這樣下去,不用拓跋莫來打,本世子便累死了。」

沒有人回答,燕瀛澤迷迷糊糊睡著了。他鼻端充斥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極了梅苑的梅香。他似乎又看到了白子羽在梅下負手而立,白衣飄然!

燕瀛澤忽的驚醒過來了,看了看外面,天已經黑了。帳內有柔柔的燭光,他伸了個懶腰把頭一轉自語道:「居然天都黑了,也沒個人叫我一聲,想餓死本將軍不成啊?」

燕瀛澤扭了扭脖子起身,然後就那麼定格在那裡了。過了片刻后他眨了眨眼睛輕聲道:「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子羽真來了便好了。」

燕瀛澤搖頭自嘲,準備出去祭他的五臟廟,但是似乎有什麼不對。

那個人,不是幻影!

他真真切切坐在那裡,淺笑著望著一腦袋迷濛的燕瀛澤。

「子羽,真的是你?」燕瀛澤從桌上雙手一撐一個縱身就跳到了對面。

四月不見,白子羽還是那麼的淡然清雅,七絕琴放在身側的矮榻上,白子羽手中捧著一本兵書,些微抬了下巴,仰頭望著他,眼中是清冷冷一汪水光。

燕瀛澤伸出了左手,白子羽淡笑的臉就在眼前,他忽然就很想覆上去,但是想起了那個吻惹得白子羽許久不理自己。燕瀛澤暗罵自己一聲不長記性,伸出的手低了下去抽掉了白子羽手中的書:「你怎麼來了?」

白子羽笑了下道:「倒是沒有想到,風流浪蕩的世子殿下,居然也讀起了兵書,不知道會不會打瞌睡?」

燕瀛澤輕勾唇角:「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白子羽拿出一份聖旨道:「皇上命我為欽差,協助世子籌措糧草。」

白子羽看著燕瀛澤,幾月不見,他眉眼間成熟了不少,膚色也較以前的黑了些,倒是更襯得他目光如炬了。

燕瀛澤聽到皇命,猶如一盆冷水,將他的狂喜兜頭澆滅,他低了頭不敢看白子羽,低聲問道,「那,子羽可是不願?卻又迫於皇命不得不來?」

許久沒有聽到白子羽的回答,燕瀛澤垂著的雙手不自覺握緊,再抬頭,才發現白子羽正看著他。

過了片刻后,白子羽道,「若我不願前來,有的是法子拒絕。」

如喪考妣的燕瀛澤忽的雙眼放光,「你……那你是自願的?」

燕瀛澤終於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那一道聖旨,是白子羽自己去求來的。

燕瀛澤欲言又止,片刻后,他終於再鼓起勇氣問道,「那……子羽可是原諒我了?」

「手臂的傷可全好了?」白子羽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燕瀛澤頓住了腳,把白子羽左右看了看,摸著下巴帶了幾分哭腔:「哎呀,子羽,你終於想起來問我好了沒有啊,居然把我扔在谷底就一個人走了……」

白子羽盯著他好以整暇的摸了摸袖口,燕瀛澤很識相的住了口,他可不想子羽跟他一見面就送他一把梨花針做見面禮。只好訕訕的摸了摸頭髮:「那個,玩笑玩笑。」

「嗯,那就好。」白子羽應了聲,在聽到燕瀛澤提到谷底的時候,心底有一瞬間猶如螞蟻爬過一般的酥癢。

「公子,公子。」後面傳來了白泉的呼喊。兩人頓住腳步等著白泉過來,幾個月不見,白泉似乎也長高了不少,

「涼白開,你急什麼啊?我又不會把你家公子拐跑。」燕瀛澤見白泉跑得急,開口揶揄道。

白泉不甘示弱的瞪了一眼回道:「你倒是想,也得我們公子跟你走才可以啊。哼,風流大少。」

「白泉,不得無禮。」白子羽輕叱。

燕瀛澤擺了擺手:「好了,別訓他了,我又不計較這些的,你們還沒吃飯吧?走吧,去嘗嘗軍營中的粗茶淡飯。」剛說完,空中一聲鷹鴞,小黑便沖了下來,直接停到了燕瀛澤的手臂上。

爪下的力氣抓的燕瀛澤微微皺了下眉:「蘆花雞,長力氣了啊,說,是不是想我了?」小黑很配合地搖了搖腦袋。

白泉對著小黑翻了個白眼:「白眼狼。」

燕瀛澤將白子羽帶到了大廳,除了孔晨輝與鬼七,剩下的幾位都沒見過傳說中的入殿不稱臣,恩澤盛濃的國師。

此時一見,都被他的風采所折服,如齊飛虎這般不通風雅之人都生生憋出了一句:「君子那啥如玉。」

燕瀛澤看著白子羽笑得恰到好處,看著眾人簇擁著白子羽,忽然就覺得從心裡溢出了絲絲縷縷的歡喜。

這樣的子羽,真好,便是就這樣看著都能夠千千萬萬的滿足。

燕瀛澤的眸中盛了滿滿的笑意。

豐國十八年六月二十八日,晴空萬里艷陽高照,豐軍幾十萬大好兒男氣貫山河的從厙水城中魚貫而出。

燕瀛澤為將以來的真正意義上的大戰,終於展開了。城頭上的燕天宏緊緊地盯著那個迎著朝陽而立的紫袍少年,身上的紈絝之氣一掃而光,他的眼中,閃現的是自信的笑意。

依舊是塵土漫天,遮天蔽日,北狄軍隊亦是想著一戰告捷,士兵均是出手狠辣,只留艷陽當空,靜默的看著這一場血戰。

北狄戰神拓跋漠與豐國名不見經傳的鎮遠將軍燕瀛澤,第一次在戰場上直面相遇了。

拓跋漠望著北狄的騎兵一次又一次的被壕溝后的豐國箭兵逼退,眸中凝聚了怒火,試過無數次想突破這條壕溝,才發現跟本不可能。

燕瀛澤一桿銀.槍所向披靡,連□□白馬身上都染上了斑斑血跡。一個時辰后,北狄的援軍從劉河灘方向趕來,來的數量是燕瀛澤迎戰人數的兩倍。燕瀛澤覷了眼睛,等到北狄援軍過了約莫三分之二了,燕瀛澤口中不知道含了個什麼東西,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守在劉河灘的棒槌聽到了聲音引燃了□□,他知道這個東西來之不易,但是威力足夠,燕瀛澤要的不是要全部炸死北狄軍,況且那也不可能,幾十萬的人,上哪裡去找如此多的□□,這點存貨都還是在神偷司馬南手中強行搶過來的。他要的只是驚動北狄的戰馬就好了。

轟隆聲不絕,果然,北狄的戰馬被驚動了,北狄戰馬本就以雄健聞名,如今受到了驚嚇,都有些左突右竄。棒槌隨後又點燃了□□,馬兒本就受驚,士兵控制不住,□□又模糊了騎兵的視線,很快就有北狄士兵控制不住戰馬被甩到馬下去了,有比較倒霉的,更是直接葬身馬蹄下。

百里晉在箭樓上聽到爆炸聲就知道壞事了,連忙抽過身旁士兵手中的令旗揮動起來,拓跋漠心道不好,一夾馬腹便繞過了前方激戰的士兵跑向了劉河灘方向,這時候厙水城門大開,喊殺聲不絕,是齊飛虎岑年達帶著援兵出來了。

拓跋漠心知此時不能戀戰,吩咐鳴金收兵,可是肯定是不能從劉河灘退回去了,拓跋漠朝著後方退去,為今之計,只有從帽兒嶺繞回去了。

拓跋漠回望著身後的追兵,這次是一個大的失策,怎麼沒有料到會有如此的埋伏,心中暗恨,眼見帽兒嶺已經在望了,只要過了帽兒嶺,燕瀛澤縱然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追上來的。念及如此更是加緊往前跑去,然後不知怎的□□的馬兒忽的長嘶一聲,直接跪地了,。

帽兒嶺本就是山路,北狄戰馬只在平原上可以發揮優勢,到了山地上,越發的受到掣肘,如今橫在面前的絆馬索更是騎兵的大忌。

身後跑來的千夫長無不苦惱的彙報:「地上撒了鐵蒺藜,還有桐油,許多的馬匹都受傷了。」

百里晉策馬過來道:「大哥,快走吧,追兵馬上就要過來了。」

這邊百里晉剛說完,已經可以聽到身後隱隱的蹄聲了。是豐軍追來了。拓跋漠催了馬兒回頭看了身後一眼,熠熠天光下,燕瀛澤紫色的戰袍在風中飛得氣勢十足,眸光冷冽如刀。

一場戰爭打得昏天暗地,叱吒北狄二十五年的戰神,終於嘗到一敗了,率兵退到了帽兒嶺以西兩百里處。

大豐十八年六月廿八日,鎮遠將軍燕瀛澤率兵擊退北狄軍隊二百餘里,帽兒嶺之戰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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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玉堂,世子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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