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誰知?
日子看似平靜無波,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場戰事是繃緊的弓弦,不知何時便會一觸即發。
燕瀛澤正在一片桂花香氣中捏著手中的銀面具出神。所有的人都盯著他看,期望可以得出個結論。但是他此時自己都是一腦袋漿糊,更不可能給一眾人有個解釋。
這件事情還要從早晨說起,守城士兵一大早就送過來一個盒子,說是有人指明要交給鎮遠將軍。這個士兵不敢怠慢,連忙拿著盒子送到了府衙中。燕瀛澤一瞟盒子,以為又是哪位姑娘送的,索性叫棒槌打開看,自己根本不上心。反正自己採取無視政策。
可是這次棒槌卻把盒子里的東西拿到了燕瀛澤面前,燕瀛澤還以為是什麼寶貝,讓一貫沉默寡言,寵辱不驚的棒槌都有些好奇。
事實證明,最後最好奇的是燕瀛澤自己,當他接過棒槌手中的銀色面具時,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然後棒槌在他驚呼止住的時候,又遞出了一封信。
燕瀛澤抽出信的速度比他剝春風樓頭牌的衣裳的速度更快,信倒是寫的乾脆:「祁峰山角,備薄禮一份,賀鎮遠將軍弱冠之禮。」
寥寥幾句,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燕瀛澤此時也顧不得吃驚,連忙帶人去了祁峰山腳。果然有個人守在那裡,身後是一大堆用油紙蓋住的事物,燕瀛澤用刀挑開,裡面是白花花的大米。看分量比被劫的軍糧只怕是只多不少。
燕瀛澤連忙問那個看守的人,可是那個看守的人就是城中的一名普通樵夫。因昨日到山中打柴晚了些,所以在山上歇了一晚,今早上趕早入城,在山腳下被人攔住要他幫忙看東西。本身他是極不情願的,不過看人家給的銀子可觀,便答應了。
所以,當燕瀛澤叫人把所有的糧食運進城中時,便有了所有人都盯著他看的事情。
這就叫做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好人好命。不過他就是想不通,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幫自己,有何目的?明明他還刺殺過皇帝老兒的不是?沒理由還來幫忙仇人守著這個半壁江山吧。
「嘁,這個人。」燕瀛澤放下了手中的面具。反正也想不出來,不如乾脆不想了。
齊飛虎繞著燕瀛澤左三圈右三圈的轉了幾圈:「嘖,你說,這個人又送情報又送糧食的,要不是將軍說他是個男的,咱還真是懷疑他是不是看上了將軍你,要以身相許呢,連嫁妝都備好了。」
「咳……」正在喝茶的萬年淡然人白子羽竟然不給面子的被嗆到了。
「老齊,你瞎說什麼,子羽,你沒事吧?」燕瀛澤瞥了齊飛虎一眼。
白子羽放下茶杯道:「既然如此,子羽再送世子一份壽禮吧,麻煩世子把兵符借給子羽一用?」
燕瀛澤掏出了兵符,白子羽卻沒有接,而是走到桌前寫了一張調兵令給燕瀛澤,燕瀛澤小心的蓋上了兵符的印鑒問:「子羽,你要做什麼?」
「給你送份禮物。」
白子羽調的人不多,兩千而已,問燕瀛澤借了他的追風駒,居然還帶了鬼七一起,兩千人馬便出城去了。燕瀛澤追出去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白子羽輕揚的衣袂與追風駒翻飛的四蹄。
燕瀛澤守在城頭上四天了,白子羽還沒有回來,於是燕瀛澤開始焦躁了,他已經圍著城牆轉了好多圈了。聯想到白子羽的話,燕瀛澤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兩千人,他還真是敢冒險。
天已經黑盡了,燕瀛澤煩躁地耙了一把頭髮,額前的一縷劉海被他蹂躪得東倒西歪。終於黃天不負苦心人,遠處傳來了熠熠的火光,白子羽回來了,燕瀛澤飛奔下了城樓。
白馬上的人笑的溫潤如玉,一松韁繩輕巧的躍了下來,身後跟著的是兩千士兵,有一部分人掛了些彩,不過回來的不止士兵,還多了他們押運的糧車。
燕瀛澤一臉緊張,「子羽,你沒事吧?你要死再不回來我就去找你了。」
「無事。」
「你真的去了莫羅鎮?」雖然他猜到了,雖然他知道白子羽智計卓絕,但是……總歸是有些擔心的。
白子羽把馬韁交給了身後的侍衛道:「不是說了送你一份禮物?再說我可沒有忘記皇上給我的任務,這點雖說不濟,也比沒有要好。」
鬼七閑閑走來道,「世子,國師可是厲害得緊,搬不走的便給他全毀了。」
燕瀛澤聽完后望向白子羽,後者笑得清淺:「我不過是借了監軍大人的法子而已。」
至於他們說什麼,邊上的幾個人是一頭霧水,不過第二日一早,倒是有人聽說莫羅鎮的北狄囤糧基地被一把火燒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消息明明是個好消息,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可是燕瀛澤此時卻十分冷場,眼睛總是朝著一邊瞟。
張瑤不知道何時居然出現了,而白子羽居然與張瑤談笑風生。
許是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白子羽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這個世子殿下是怎麼了?居然又在生氣?
忽然想起來那日燕瀛澤捏碎了張瑤送的骨環,今日見到張瑤同自己談笑,又沉了面色。
幾番思量,白子羽得出了一個結論:莫非世子喜歡張瑤?
白子羽看了看身旁的張瑤,他覺得,這件事情,有必要解釋清楚。
一眾人已經從軍糧商量到如何替燕瀛澤慶生了,十八般想法都搬了出來,無奈當事人什麼意見都沒有,只是手無意識的轉著手中的玉簫。後來還是孔晨輝見燕瀛澤興趣缺缺,便告訴他們除了鋪張浪費,其餘隨便。
等到人都散盡了,燕瀛澤還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坐在那裡,那邊張瑤已經走了,明明的張瑤與白子羽站在一起看起來很和諧很養眼,無奈燕瀛澤這個心裡裝了事的人就是看不順眼。
白子羽過來坐下,收了手中的摺扇問他:「怎麼,你有心事?」
「哦?國師這是跟美人聊完了?居然還記得關心本世子?」燕瀛澤嘴角一撇。
白子羽敲了敲手中的摺扇笑道:「怎的?世子殿下,你這是吃醋了還是生氣了?」
「哈哈哈。」燕瀛澤半真半假揶揄笑道:「我是有些吃味,子羽你居然有了美人就忘了我。」
可是白子羽接下來的話卻讓燕瀛澤有些抓心撓肝。
白子羽正色道,「世子殿下,你無須多想,你若是喜歡張小姐,便放心去追求,子羽定當與張小姐保持距離。你,不必生氣。」
白子羽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是出自真心,可是末了他自己心中卻有些發堵。
「什麼?我……?她……?你……唉呀,這都什麼跟什麼?你以為我喜歡她?我不高興是因為……」
燕瀛澤大袖一揮,張了張口,終是什麼都沒有說,丟給他一個幽怨的眼神直接離開了。
白子羽有些卡殼,難道燕瀛澤不喜歡張瑤?還是自己這樣說不對么?
更深露重,燕瀛澤卻一個人在房樑上喝悶酒,他邊喝邊嘆息,棒槌不聲不響抱著劍立在廊下。
「棒槌。」燕瀛澤道,「喝酒!」
棒槌飛身而上,在他旁邊坐著道,「劍客若喝醉,那是找死。」
「唉!」燕瀛澤又吞了一大口酒,「棒槌啊,我該怎麼辦啊?」
棒槌,「……」
燕瀛澤索性丟了酒罈子往後仰著撐著屋脊再次長嘆,「你說我明知自己是個,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見閻王的短命鬼,我到底還在貪心奢望些什麼?可是,我真的管不住這裡,我要死了……要死了……」
他戳了戳胸口,一張英俊的臉成了個苦瓜。
可憐的萬花叢中過的燕世子,前二十年只顧著叢中過了,從未動心。如今一動心,便如摧枯拉朽一發不可收拾。偏偏連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只能對著棒槌碎碎念,著實苦惱。
棒槌抱著沉水劍聽他不著邊際扯了半天後道,「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何事?」
「不知!」燕瀛澤一臉生無可戀,「我連自己都理不清,哪能知道你想什麼。」
「我不說,你自然不知。」棒槌望了望天邊的弦月道,「去日苦多及時行樂,你自己說的。」
棒槌下了屋脊,看著棒槌遠去的背影,燕瀛澤一臉問號,無語望天,「他知道我在說什麼?」
原本走遠的棒槌聲音遙遙傳來,「你不說,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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