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以後你要是再敢去喬家，小心點！」喬山一向不多話的人，今天是真發了狠。

喬佳楠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這老太太，不給她點教訓，她還會闖出更大的禍事。

老太太驚慌失措的回到家裡，喬老梗上前剛要發怒，就聞見她身上散發出的尿騷味，眉頭一皺往後退了幾步，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真是丟人現眼。還不趕緊換了去，等等，把銀子掏出來，還有那個玉佩呢？」喬老梗臉色陰沉的問。

「玉佩賣了……銀子都讓那天殺的小賤種給搶走了……」喬老太太沒想到那二人真敢下手，她倒是想護住銀子，可她嚇的腿軟手軟，動都動不了，哪裡還敢多說一個字？

能回到家裡她都覺得是謝天謝地了。

喬老梗覺得她簡直是蠢透了，「搶走了？多少銀子搶走了？」銀子沒落下，反倒落了個打傷孫女搶分家了的養子的銀子的名聲，他當初怎麼瞎了眼娶了這麼個蠢東西？

「二、二百兩。」玉佩賣了二百兩，還有搶的二三十兩銀子，不過她幸好貼身還藏了幾兩碎銀……

喬老梗捂著胸口，「二、二百兩？」他往後一倒差點沒過去，被正好趕過來的喬秀秀給扶住了，「爹~爹~娘，娘啊你快來看看我爹？」

喬老太太也心疼銀子，看到老頭這樣又怕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忙過去，結果喬秀秀鼻子一皺，「娘，啥味啊？」

喬老梗也推開喬秀秀退出好幾步，也不知道是被熏醒了還是根本沒暈。

「滾，趕緊換了去跟里正說一聲！」喬老梗背著手就離開了。

而喬佳楠和喬山按照老太太說的，找到當鋪里一問，那位陳東家皮笑肉不笑的：「那玉佩啊？已經被人買走了。」

二人的臉色一沉，喬佳楠冷笑：「這麼一會就被人買走了？誰信啊？掌柜的，實話告訴你，這玉佩是老太太偷我們的，你們當鋪這可是買臟，現在拿出來，我們把銀子還你，還會多給你，你就當賣給我們也行，要不然，咱們就縣衙里見！」

喬山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跟他廢話這麼多幹什麼？交出玉佩，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陳東家並不害怕，他也不是沒有後台的人，「真被人買走了，不信你們看……」

有夥計拿了條子過來，「真賣了，要不然賣誰不是賣？你們說是吧？說來也巧，那老太太來賣玉佩的時候，那位也正在店裡，看到玉佩當時就買了下來，喏，這是他給的銀票，足足三百兩呢，二位你們說，這能不賣嗎？是吧？」

喬佳楠和喬山見是真賣了，就問：「那人長什麼樣？姓什麼？可是咱們鎮上的人？陳東家你們可認得他？」

陳東家一問三不知，夥計也說是頭一回見，「眼生的很，肯定不是咱們鎮上的，也不是常來的那些走商……」

「那，你們看見他往哪邊走了嗎？」

夥計指了指，「我看見他騎著馬往那邊去了……」

喬佳楠和喬山分頭行事，一家一家客棧和酒樓、食鋪找過去，卻都沒見夥計說的人，直到到了城門口，守城士兵接了一小塊碎銀子，笑呵呵的一指城外：「之前確實有個牽著馬的從這過，瞅著眼生，出了城騎馬就走了。」

喬佳楠問：「走了多久了？」

「將近兩刻鐘了吧……你們追不上了，那人的馬可是好馬，可不是市面上普通的馬能比的。」言下之意那是軍馬。

喬佳楠看向喬山：「玉佩是我弄丟的，我去追！」說著就要去車馬行，被喬山拉住：「算了！」

喬佳楠急道：「怎麼能算了，現在追說不定能追上呢！」

喬山搖了搖頭：「沒聽說嗎？那不是普通的馬，又走了兩刻鐘了，追不上的。」

喬佳楠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就往回走，「那老虔婆，找她算帳去！」

老太太只說把玉佩賣給了當鋪，卻沒說當時被外地人買走了。

而老太太此刻，正和小喬家一房對峙。

「那銀子真的被喬三妮搜颳走了，那我啥也沒落下憑啥還讓我跪祠堂？」

四妮怒道：「你打傷了我妹妹，闖進我家裡搶走銀錢，你說憑啥？你要是不跪也行，我們現在就去縣衙擊鼓去！看縣太爺怎麼說？」

「三妮把銀子搶走了，你們問她要去？」

「你說她搶了就是她搶了？說不定你是賊喊抓賊呢！」

喬鐵石忙拉了一下女兒，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果然老太太拍著大腿坐到地上開哭了，「我辛辛苦苦……」

剛哭了幾個字，喬佳楠和喬山就趕到了，喬山陰著臉上前一步，老太太的話咽回了嘴裡，那動作比兔子還快，蹭的爬起來跑到里正的後面躲了起來。

她倒是知道誰能護著她不挨打。

喬山環顧了一圈，冷聲道：「這老太婆偷了我的玉佩拿去賣了，我可以看在村裡的面子不去告她，不過，她必須要得到懲罰，否則大家有樣學樣，這村子里的名聲也就壞了，到時候，大家想一想後果吧！」老太太哪怕再不情願，也被罰跪了祠堂一晚上，第二天被喬家人帶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眼睛發直腿腳發木，嘴裡一個勁的念叨「我是壞人我是壞人……」人已經半廢了。

當然，半夜時分喬佳楠和喬山過去溜達一圈的事，除了二人再沒有人知道。

玉佩丟了，可日子還得過，小喬家經過這事，大家都知道，喬鐵石老實，可他收留的喬山卻不是好惹的。

喬老梗這一支自打老太太這樣，也沒人敢再去喬鐵石家裡，生怕惹了那個煞星。

是的，大家都猜測，喬老太太變成這樣，就是喬山的功勞。

特別喬秀秀，嚇的在家裡縮了好幾天不敢出屋。

喬家在村裡的日子很快過起來了。

很快到了秋收，二人沒再上山，而是幫著家裡收莊稼。

村裡的勞動力都在地里幹活，而不能下地的婦女和孩子，也都在家裡想方設法的能給勞力們弄些油水吃吃。沒有人注意，有一隊黑衣騎兵正快速的從鎮子方向往村裡來了。

正彎腰割麥子的喬佳楠一抬頭，就看到一隊黑衣人手揮鋼刀朝著地里殺過來，她喊了聲「喬山」，就朝喬鐵石和楊氏那邊跑去。

喬山反應極快，也不知道從哪抽出一柄刀就迎了上來，自從玉佩丟了之後，二人就一直有所準備。

當初她救喬山就是因為有人追殺他。

說不清這次買走玉佩的外地客，是真因為喜歡還是別的，但二人還是做好了準備。

喬佳楠跑到還沒反應過來的楊氏跟前，拉著她就跑，跑到喬鐵石面前，只見他已經從筐底也抽出了一把砍刀就要上前去幫忙。

喬鐵石不會什麼功夫，但他以前常上山會打獵，膽子自然也比常人大。

這些日子他常看女兒和喬山二人嘀咕，又發現二人走到哪都會帶著兵器，就也暗暗做了準備。

關鍵時刻還能幫他們一把。

「爹，不用你，你保護好自己和我娘就行。」喬佳楠把楊氏推給他，「趕緊跑，去喊人，去找里正叔，去報官~」

其實她也知道沒什麼用，縣城離著遠，鎮上只有巡檢員幾個，平時嚇唬嚇唬平民百姓還行，對付歹徒都費勁，何況是這種訓練有素的死士。

喬佳楠護著爹娘退出麥田，「三妮……」楊氏抓住她，「不要去，會沒命的。」

喬佳楠對楊氏沒有像喬鐵石那樣的感情，她總認為楊氏窩裡橫，對幾個女兒沒有耐心脾氣又壞，見了外人，特別是喬家人，又像個兔子一樣縮成一團。

可此刻楊氏分明是怕的厲害，卻還是攔住她哆哆嗦嗦的怕她出事，她心裡一暖，低聲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喬鐵石看著她的目光很是複雜，她轉身要走，突然喊住她：「三妮，記住，一定要平安無事。實在不行就和喬山跑吧……不用管我們，他們找不到喬山不會殺我們的。」

喬佳楠看著他眼裡複雜的目光，沉默一瞬點了點頭，「放心吧！」

她知道，喬鐵石已經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女兒了。但他什麼也沒說，楊氏什麼都不懂，四妮她們自打懂事見的就是她的厲害自然也不會多想。

喬鐵石已經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三妮了。

而她自然也不會辜負這份親情。

喬佳楠和喬石以二對十幾人，哪怕二人都是身手高超，也都受了傷，正當二人步步退後之時，突然又一隊黑衣人殺了出來，只不過，這一隊是保護他們的。

隨著為首的黑衣人一聲高喝：「保護主子。」立刻有十幾人圍住了二人，其餘人則迎上前去殺敵。

他們這些人數多，不多一會就將對方都殺了，屍橫遍野。

為首的黑衣人走過來，單膝跪倒：「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喬山淡淡的看著他，目光冷厲，「李極，你確實該罰！」

李極跪的更深了一些。

喬山收回目光，「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殺我。」

李極領命前去查看對方。

喬山這才看向沉默的喬佳楠。

他的目光不復剛才的冷厲，而是稍微有些溫度，「三妮~」

喬佳楠打斷他的話：「你沒事就好，我也要回去了。」

她不知道喬山是何時恢復的記憶，但她這一刻覺得有些被欺騙的感覺。

喬山忙攔住她：「三妮，我剛才被砍了一刀，突然就恢復了記憶，相信我，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剛剛恢復記憶的。」

喬佳楠淡淡道：「我沒說你騙我。」

「那你……」喬山有些委屈，那三妮這麼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你恢復了記憶，與我們是雲泥之別。喬山，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珍重！」她轉身離去。

望著她毅然決然的背影，喬山的心裡像被挖了一個窟窿似的，空落落的。

只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朝著對方的背影吼了一聲：「我永遠是喬山~三妮，記住了，我叫嚴永曆。」

喬佳楠已經不是剛來的啥也不知道的三妮了，她身體頓了一下，她猜到，喬山肯定是有些身份的，還不會太低，否則不會有人追殺。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喬山竟然是大興王朝皇族的人。

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五味陳雜，什麼都有，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略站了站就又抬步離開。

他們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喬山什麼時候離開的，沒有人知道。

但喬山留下了幾個人暗地裡保護喬家，保護喬佳楠，這一點也沒有人知道。

喬鐵石去地里看過一次，莊稼全毀了，他雖然沒有吱聲，但卻更加沉默了。

直到喬佳楠拎了一壺酒要和他喝幾杯時，他才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三妮，你還小呢！」

「你是不是恨我？」喬佳楠的話讓喬鐵石有些不知所措，他愣怔了一下忙搖頭，「要不是你，我們一家說不準都沒了命，就是幾個孩子活著，也都不知道被賣到什麼臟地方了，我不恨你，甚至還很感謝你。三妮，你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除非，你嫌棄我這個爹，不想認我們了。」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喬佳楠原本準備好的話被憋回肚子里。

她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你放心，我是喬三妮，永遠都是。」

這話讓楊氏聽樂了，她端了一盤炒雞蛋過來，「你們爺倆打什麼啞迷呢？你不是三妮是誰？給，炒雞子，吃吧！」

她說著嘆了口氣，「喬山最愛吃我炒的雞子，也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

喬佳楠並沒有說他的身份，只是說他恢復了記憶，他的家人也找來了，他隨家人離開了。

楊氏還嘀咕：「也不說來道個別……」並沒有提救命之恩應該報答之類的。

喬佳楠覺得，之前她對楊氏還是有偏見。人無完人，楊氏能這樣已經不錯了。畢竟之前她的處境和立場讓她變成了那樣。

但她還是很善良的女人。

村裡已經有很多人在說：「喬鐵石家救了個白眼狼，看看，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說……」

「噓！小聲點，不想要命了？你沒看鐵石家的地里現在都是紅色的，殺了那些人啊~」

大家嚇的也都不再敢說，喬老太太聽說后更是嚇的暈死過去，再醒來，就動不了也說不話來，躲在炕上全靠人伺候。

而喬鐵欣嚇出一身冷汗，反思自己這兩年並沒有太過於欺負鐵石一支，放下心來琢磨著分家一事。

那個喬三妮救了那有錢人家的少爺，雖說那少爺走了，但保不準還會回來。喬三妮長的不錯，又有救命之恩，那少爺為報恩說不準會納了她，那喬鐵石一家可就抱上了大腿，到時候找老太太算帳……

不行，必須得分家。

喬鐵欣為了分家在家裡一陣作鬧，讓喬老梗氣的差點沒暈過去，最後沒辦法，老淚縱橫的揮了揮手：「分！分吧！分了利索。」

就像二兒所說，萬一那喬山或者是喬三妮想要報復，分了家，也能保存一支血脈。

而喬老梗夫妻之前不喜歡大兒子的憨厚，覺得老二才像他，可最後還是和大兒一家生活在一起。

喬鐵欣分家之前，去了縣裡一趟，回來跟老爺子嘀咕了一陣，把喬秀秀嫁給了縣裡陳捕頭，這位陳捕頭已經四十歲，年紀可以當喬秀秀的爹了。

喬秀秀是填房，她在家哭鬧了幾天不願意，卻還是沒別過喬老梗和喬鐵欣。

「那陳捕頭除了年紀大點，哪點配不上你？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他要不是這年紀會娶你？你想想吧，萬一喬三妮真跟了那喬山，你不找個靠山，等著你的能是啥？」

喬秀秀打了個寒戰，想想那後果，再不樂意也答應了。

嫁出去了，喬三妮再來找喬家的麻煩就和她這個出嫁女沒關係了。

而喬老梗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也是想著，萬一有那天，還有這個嫁得好的老閨女可以依賴。

看看，各有心思的幾個人多麼自私！

哪怕有人覺得喬家吃了虧，有人覺得喬家以後會飛黃騰達早日交好也許能跟著沾點光，可喬家人關上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化似的。

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還是不一樣了。

以前喬佳楠出入和喬山一起，大家都習慣了，甚至楊氏和喬鐵石曾經私下裡嘀咕著：「這兩孩子也算青梅竹馬了，將來讓喬山入贅，咱們也不用怕沒兒子了。」

喬佳楠則和往常一樣，隔三岔五就進趟山，好像一點沒有受到影響。

喬家的日子紅紅火火，但他們並沒有忘了以前幫助過他們的鄉親們，沒忘了幫過他們的二爺爺。

二爺爺的病多虧了他們的銀子，雖說沒治好，但再活幾年是沒問題的。

喬鐵石還拿出一部分錢給村裡建學堂，「要是能考出去個秀才、舉人，那咱們村就會有更多的孩子來讀書，將來命運也會不一樣。」

里正私下裡感慨好幾次：「誰曾想他們這一支越來越好，喬老梗那一支說衰敗就衰敗了。」

喬鐵石幫著老四新建了房子，又開了間榨油作坊，喬鐵木逢人就說三哥的好，倒讓想暗地裡敗壞他名聲的喬老梗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