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藥費
李郎中今年已經將近五十歲了,看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看了三妮的傷口,又把了脈,一隻手習慣的捋上鬍鬚,「沒有什麼大事,鐵石媳婦,一會你讓二妮跟我去拿葯,吃上幾付就好了。」
他頓了頓接著說:「晚上小心看著點,別讓她燒起來,若還熱,就拿塊溫熱的布巾給她敷一敷。」
「哎,謝謝李郎中了。」楊氏一聽高興了,三妮沒事她就放心了,倒是後面那句沒太在意。
她覺得,郎中都開了葯了,給三妮喝下去肯定不會發熱。
她對李郎中有種盲目的信任。
「您等著,我去給您老拿診費。」她轉身要走,一想不對,又停下,訕訕的問:「李郎中,那葯錢加診費多少錢啊?」
「二十文就行,葯錢給我個本錢就行了,診費就不收你們了。」李郎中知道三房在喬家的地位,要的多了怕是喬家老太太不肯出這個錢。
也就是這季節,小草還沒發芽,要是到了夏秋時節,他就直接讓喬鐵石去采了葯來抵藥費。
「那,那就太謝謝您了。」楊氏不好意思的說:「等,孩子爹回來,讓他過去幫您砍柴吧!」
「不用,都是鄉里鄉親的,鐵石媳婦不用這麼客氣。」
「要的要的,」楊氏忙道:「這些年沒少麻煩您,我們家兩口子也沒啥,只有一把子力氣,李郎中您千萬別和我們客氣。」
李郎中也不再客氣,微微點了點頭,楊氏這才去了正房,雙手有些緊張的扯著自己的衣襟,小心陪著笑臉叫「娘」。
「什麼事?」喬老太太江氏坐在炕頭上,抬了下眼皮,「一天天娘、娘的,我都多大歲數的人了,天天的跟著你們不省心。」
楊氏陪著笑臉,「娘,李郎中來了,說是開幾付葯吃了就好了。娘,李郎中人可真好,這診費也不收咱的,藥費也只要個本錢,二十文,您看?」
楊氏想的很簡單,李郎中都減了這麼多錢了,她當然得領情,可喬家沒分家,她手裡一文錢也沒有,這本就是老太太該掏的錢,這情也得讓老太太領啊。
哪知道喬老太太立刻沉了臉,「二十文?你怎麼不去搶啊?你們這一家子的賠錢貨!我怎麼這麼倒霉,就娶了你這麼個不下蛋的老母雞……」
楊氏被罵的抬不起頭,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生了六個丫頭,在婆婆眼裡,這六個丫頭是賠錢貨,是不做數的。
四妮站在院子里聽的清楚,氣的她小胸脯上下起伏,看了眼閉著眼,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的李郎中,她大著膽子喊了一聲,「娘,奶奶,李郎中要走了!」
成功的把喬老太太的罵聲止住了。
楊氏忙沖著院子里喊:「叫李郎中等一會,馬上就來。」
說著朝老太太哀求道:「娘——」
喬老太太這才拿了腰間系著的鑰匙,開了箱子,拿出一個帕子,裡面有些銅錢,數了二十枚出來,「拿去吧!誰讓我這老婆子心腸啊,就是軟,唉!」
楊氏拿了錢,還不忘說上兩句好話,「娘就是個大善人,這滿村的人哪個不曉得!」
喬氏沒出聲,像尊佛似的盤腿坐在炕上,又閉上了眼睛,不過臉上神色卻比剛才好看多了。
楊氏出來,把二十文錢弟給李郎中,搓著手致著歉意,「讓您久等了!」
「無妨。」李郎中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二妮跟著李郎中去拿葯,楊氏則拉著四妮回屋。
「三妮,你快看,這是你大伯娘給咱拿的被物!」楊氏愛不釋手的摸著,「真好,真暖和,棉花真厚實。」她說著把三妮身上那床薄而硬的被拿開,把這床新拿來的棉被給她蓋在身上。「你們可得記著,這是你大伯娘給咱的,這份情得記住了,知道吧!」
四妮點點頭,五妮和六妮不太懂,可也有樣學樣點頭糯糯的答應著。
喬佳楠睜開眼,微微嘆息一聲,這楊氏是得多缺愛啊,人家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感動的恨不得把心掏給人家。
那張氏要真是好的,怎麼會這麼多年也不為三房說一句話?
楊氏接著說:「還有李郎中,那可真是個好人,等你爹回來,咱得跟你爹好好說說,今年夏天地里不忙的時候多給李郎中采些葯,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
楊氏羅哩羅嗦了一大堆,喬佳楠聽的迷迷糊糊的,臨睡前心想:這楊氏倒是個知恩感恩的。
二妮拿回葯,楊氏就在自家茅屋裡熬了葯,扶了睡的迷糊的喬佳楠起來,「三妮,來,把葯喝了,喝了葯就好了啊!」
喬佳楠迷糊中,就著楊氏的手把葯喝了。
「苦!」她喝了一口,睜著迷茫的濕漉漉的眼眸,伸著舌頭,好像小奶狗撒著嬌。
「聽話啊,三妮,喝了咱病就好了啊!」楊氏沒想到,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女兒就發起熱來,她急的不知所措,想到郎中的話,趕緊吩咐二妮,「去看看正房有沒有熱水,把布巾用溫熱的水投濕了拿過來。」
又叫四妮,「問問大伯娘,有沒有冰糖,只要一個小渣就行,你三姐嫌葯苦哩。」
四妮答應著就往外跑,她又喊住,「小點聲,避著點人,別讓你奶知道了。你奶知道了又該罵呢!」
「娘,我曉得。」四妮脆生生的說。
往常楊氏也不敢管大嫂要冰糖渣,可今天大嫂給三妮找大夫,送她棉被的善舉,讓她膽子大了許多。
只要一點點小渣,她大伯娘應該不會不給吧!
喬佳楠暈暈沉沉中,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溫柔的養母哄她吃藥,然後再塞給她一顆薄荷糖。
「來三妮,喝葯了啊,喝了葯就好了,還有糖吃啊!」楊氏從沒有過這麼耐心,她心裡有一種感覺,要是她不好好的對這個女兒,怕是從些就會失去她了。
喬佳楠喝了葯,含著那丁點冰糖渣,滿嘴的苦澀里,帶了丁點的甜,她臉上綻放出一抹絢爛的笑,陷入了沉睡中。
楊氏一直守到半夜,摸著她額頭的熱度退了下去,這才帶著滿身心的疲憊與一絲的幸慶,挨著三妮,搭了一半的被子蜷縮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