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念別離,不別離
一時之間,因為盛宴行「死而復生」,毒素盡除,身體恢復健康而生出來的喜悅之情消散的乾乾淨淨。
所有人都發現,盛宴行很生氣,非常生氣。
他本就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個性,過去以及過去,每一個時間裡,他一直是如此。
而今,忽的爆發出了那麼大的怒火,連他身邊伺候著的小太監都波及到了,這未免令人詫異。
錦鯉已經哭了:「爺,午後的時候,您……您的身子,被那劇毒,耗損……耗損的……不成樣子,太醫們都說,沒有解藥是決計不成的了,奴才當時也在一旁看著,您……您的身子已經是快要撐不住的了……您中了那陰陽風水毒許多年,一直是奴才與芋頭兩個近身伺候,病情時好時壞,奴才們卻從來沒見過哪一次,嚴重到了像現在這樣的程度。」
盛宴行的怒色不減。
一直抖如篩糠的芋頭,此刻卻是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大聲的說:「奴才二人是下定了決心,若是王爺不好了,奴才二人就直接跟著主子走,主子去哪裡,奴才二人便一直要跟著的。當時正是做出了如此打算,錦鯉才會做出提前交出了木箱子的決定,請王爺明鑒,錦鯉之所以會更改您的命令,也是情有可原。」
盛宴行面露詫異:「錦鯉,本王將你給了她的,她,不要你?」
錦鯉連忙搖頭:「爺,您可不能誤會了王妃,不是王妃不要奴才,是奴才表明死意,王妃邊說讓奴才去寢殿之外等著,等……等……」
顧惜年當時所說的話里,有些太過大膽,她敢說,錦鯉卻不敢重複。
盛宴行微微蹙眉,轉念便想通了為何錦鯉會磕磕巴巴,說話不成句子,於是道:「本王恕你無罪,一口氣把話講清楚。」
錦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奴才謝過王爺。」
停頓了一下,他調整好呼吸,而後便繼續講了下去:「王妃當時的原話是,要奴才去帶寢殿外等著,什麼時候王爺斷了氣,什麼時候再去殉主,她還說,最好別死早了,免得黃泉路上走岔了路,再找不到王爺,白白浪費了一條命,王爺不知道奴才這一番心意。」
他一說完,盛宴行沒繃住,竟然笑了起來。
盛宴行這麼一笑,春暖花開,春風拂面,房間內的氣氛頓時沒有之前那般壓抑了。
錦鯉這會兒是又哭又笑,甭提有多奇怪了。
「奴才現在才明白過來,王妃為何會如此說,她一定是早就知道王爺絕不會出事,所以才會那樣的話來指點奴才,她知道奴才是一根筋,腦袋笨,還認死理,乾脆就……激了一激,救下了奴才的性命。」
他說這些,芋頭就跟著在哭。
這一場,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那種感覺,外人哪裡通曉。
芋頭原也不是多舌之輩,可現在,他是真的不想看到像錦鯉這般忠心為主,還要被主子誤會。
盛宴行神情沉靜,從他的眼神里,很難看出他是在想什麼。
他也沒讓跪在地上的一屋子人全站起來,於是,大家就都這兒齊刷刷的跪好,有幾個膽大的時不時還要偷看盛宴行幾眼。已不記的有多久,沒瞧見盛宴行如此般康健的模樣,雖然尚未洗漱,臉上、身上還掛著大片臟污,但這並沒有損傷他的容姿,反而平添了幾分憔悴的美感。
「段小白?」盛宴行的目光,準確的落在了某一個點。
段小白抱拳:「主人,您吩咐。」
「給你兩個時辰,我要知道她在哪裡。」盛宴行直接下令。
段小白起身便走。
護龍衛內,自有一套尋人的法門。
若是真的想找到一個人,兩個時辰不算少了。
「程先,你去布置一下,王府上下,內緊外松,讓人認為本王命懸一線,隨時都可能死去。既是一個一個都盼著本王早點走,那就做做樣子給他們看好了。」
盛宴行繼續緩慢踱步前行。
他的命令,一個個的發了出去。
聲音並不大,但室內的人卻已走了大半,各自忙去了。
「劉太醫留在府內,黃太醫進宮去吧,告訴皇上,本王已是毒發,滿身潰爛,如今只靠著一些靈藥吊著命,救是救不好的了。」
盛宴行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冷冽,講出這些話時,他的神情並沒有過多的改變。
黃太醫本還在念念不忘的想要幫他做檢查,可看著盛宴行的那個神情,他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硬是沒敢說出來。
陸千年咧著嘴,一直在笑,發現盛宴行的關注已到了自己身上,他搓了搓手,隨意的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王爺,您安好。」
此時,寢殿內已不走的不剩什麼人。
盛宴行抬起手指,獃獃的看了一會之後,便攥緊了手指。
「這一次,似乎是徹底的好了?」
話語里,也有著更多的難以置信,他反覆確認
「難道真的是王妃悄悄帶回了解藥?屬下去接她回來的時候,還當面的問過呢,那時王妃說的很清楚,她沒有追回解藥,王爺的一切得是聽天由命。」陸千年抬手抓了抓後腦,憨厚的笑了起來,「屬下愚鈍,當時真的是信以為真了,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王妃會帶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盛宴行沒有錯過陸千年的話語里傳遞過來的一些信息。
「你是說,她否認了帶回解藥?」
陸千年猛點頭:「王妃當時還說,王爺是大家的王爺,唐王府和護龍衛不應該把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一個女子身上。屬下那時剛聽她如此說,心裡邊還是有點氣,更有很多內疚,只是萬萬想不到,王妃最後預備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讓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了去。」
盛宴行只覺心底澎湃,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沒由來的惱怒。
別人不知顧惜年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他卻是對她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隱約能夠明白她的用意。
顧惜年,你想要與本王劃清楚界限是嗎?
你問過了本王的意見了嗎?
你經過了本王的同意了嗎?
陸千年的興奮逐漸平息了下來。
他再是遲鈍,也能感受得到盛宴行此刻的情緒有多差,頓時便收起了滔滔不絕,有些憂心的問:「王爺,您的身子還是哪裡不舒坦嗎?」
盛宴行道:「陸千年,陪本王試試身手。」
「現在?在這裡?」陸千年詫異的問。
「不然呢?」盛宴行眉梢一挑。
那種感覺,一下子讓陸千年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與王爺還在戰場之上,兩軍交戰,實力懸殊巨大。
盛宴行也是如同此刻一般對他說:陸千年,隨本王上。
陸千年沉寂了許久的豪氣,油然而生。
他朗聲大笑:「尊王爺令。」
陸千年搶先出手。
對決之時,只問勝負,沒有主僕。
他太是明白,沒中毒之前,盛宴行的武功是有多好。
陸千年在他面前,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能走完三百個回合,就更別提故意放水了,根本沒那種可能。
一接上手,果然感受到了浩瀚的內力,直接傳遞了過來。
陸千年與他對上了一掌,整條手臂都在發麻,他暗嘆一聲厲害,整個人又迅速的退走而去。
「王爺,您真的是完全恢復了。」
盛宴行直到此刻,依然沒有後繼乏力的感覺出現,反而是那些禁錮和壓抑在奇經八脈之中的真氣,隨著這一場淋漓盡致的比試,盡數衝破的淤積的靜脈,他越戰越是順暢,越打越是速度加快。
陸千年嗷嗷的亂叫。
一時間,寢殿內只剩下兩個人的身影,騰挪躲閃。
錦鯉和芋頭準備好了熱水,正打開門來,準備著服侍著盛宴行過去。
誰知一打開門,就差點被陸千年的長劍給屁中。
嚇的錦鯉和芋頭雙雙抱起腦袋,迅速的蹲了下去,一動都不敢動了。
「陸大人,咱們是來伺候著王爺去沐浴的呢。」
「陸大人,王爺才剛痊癒,還需要多多修養,您可被太激動嘍,保重咱們主子的身子為妙啊。」
陸千年平素里是最討厭別人管他,但像是今天這種心情大的時候,誰說上一兩句,不止不煩,還有親切之感。
「兩位小哥公公說的極是。」他向後退了小半步,雙手舉起老高,口中呼喊著:「王爺,臣認輸了。」
「本王更喜歡把人打輸。」盛宴行正在興頭上。
陸千年要跑,哪裡能跑的掉。
幾個飛閃,堵住了陸千年的路。
最終果然是把陸千年給打倒子啊地,盛宴行才收了勢,他到了此時,也只是面色轉紅了幾分,連呼吸都不曾亂了半分。
他心底里的疑慮盡消,一絲驚喜,後知後覺的到來。
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問題,突然完全消失不見。
盛宴行便知,酷刑苦熬的日子,終於離自己遠去了。
「錦鯉!」他輕呼一聲。
錦鯉和芋隨之快速的小跑了過來,「主子,您可移步偏殿,熱水和新衣皆已準備妥當。」
「段小白那邊,可有迴音?」盛宴行關心的還是另外一件事。
「尚未回訊,奴才命人去門房那邊等待著了,一有消息,立即先來稟報,絕不敢誤了王爺的事。」
盛宴行恢復正常,錦鯉也隨之恢復以往精明幹練的模樣,做事極快,動作也利索,總是能精準的知道主子此刻最需要的是什麼。
「你去把銀覺叫過來,本王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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