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番外

懷安番外

聽說我是個孤兒,是師傅雲遊之時從河裡將我撿起來了,身上無一點證明身份之物,放在木盆中順流而下,剛好被正在河邊取水的師傅發現,當時我在河中央,師傅發現我之後馬上涉入河中將我抱起。

師傅後來與我說,當時抱起我是我不哭也不鬧,一雙眼睛到師傅之後便呵呵笑了,師傅認為這是緣分,放棄了雲遊,將我帶回泰華寺。

我是師傅的關門弟子,也是師傅最小的弟子,各位師兄對我極是照看,我的輩分在寺中也是極高。

從小便是被寵到大的,因與俗世不曾接觸,便不受俗世打擾,不諳世事,忠心皈依我佛之下,淡然看待世事,生又何歡死亦何苦。

師傅登極樂之時我年方八歲,在所以師兄師侄悲慟之時我心中無感,只是在心中默念一聲阿彌陀佛送師傅上路便回了房間該幹什麼幹什麼。

寺里人都說我無情,可是什麼是情?我不知,我去翻取書籍,佛書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師兄大我兩輪,接管方丈之位后見我懵懂不知,讓我下山雲遊感悟世間萬態,兩年世間,我走過高山,走過河流,走過草原,見識過大漠的孤煙壯麗也見識過南方的小橋流水,見過商人的唯利是圖,也看過俠客的重義輕利,可是,待我回到泰華寺之時,依舊茫然懵懂。

直到我遇到她,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這人是我一生的劫數。

她叫李妙元,乃是大良九公主,極受恩寵,還有便是,她已經嫁人了,當今太尉大公子乃是他的駙馬。

人生第一次,感到了惆悵。

師兄知我不喜人多,特意讓我不去見駕,我也樂得輕鬆,躲在桃花林里閑散悠哉。

這片桃花林乃我幼時親手栽種,是當時師傅給我布置的功課,足足用了一年時間方完成,如今十幾年過去得到了不小的回報,因此我更加堅信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下什麼樣的因,便得到什麼樣的果。

遇到她實屬意外,我笨悠閑漫步在林中,眼見著一華服女子身後跟著一人,形色匆匆往林中深處走去,要是平常,我定會趕緊離開,可是就是那天,神使鬼然地跟了上去。

老遠看見他面前站了一個人,向她行禮神色恭敬,因離得太遠無法聽見他們說什麼,只看見她嚴肅且沉重的神情。

是什麼事情讓她如此,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好奇,腳下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小心翼翼,心快要跳出來了。

「……時機一到你便動手,無需向我報備……」隱隱約約聽見這些,心中大驚,她這是要做什麼!

待她將話談完之時我還不能回神,等她與我正對著面,心中大憾,我知道,我這一生的劫難來了,可我不願躲避。

見她看到我殺氣盡顯,我收回心神,向她走去:「弟子懷安,乃泰華寺第十二代弟子,路過此地,得見公主,乃是大幸,懷安,參見公主。」

見她與身旁人細語之後,眼中煞氣收斂,換上一副笑顏:「大師多禮,大師乃得道高僧,應當我來拜見才是。」

恍然間失了神:「公主勿要如此繆談。」

如此她便要我和告別了,在她才走兩步只是,我慌亂叫住她:「公主!」

見她停下,我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恕貧僧直言,公主身上戾氣太重,長期以往不是好事,還望公主重視。」

我向來信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剛才看她那樣,應該不是做什麼好事,故而勸說道。

誰知她聽后,只是輕蔑嗤笑一聲,不甚在意:「大師多慮了,本公主並未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妥,還望大師下次開口之時,再三思,免得鬧出了笑話。」

說完她便離開,步子甚急,想來是我讓她不高興了,悵然若失,桃花瓣落到了鼻子上還未曾察覺。

時值還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只是這麼多年禮佛的預感告訴我,這是劫,是孽,我得躲開,可是我躲不開,躲不掉,不想躲。

這麼多年,終於有了心跳,我怎能放棄。

那幾****總是尋找她的身影,未曾見到便是悵然若失,可是能夠在遠處看她一眼,心都能雀躍半天,只是為何,她見我總是轉頭?即使是在皇上面前,她也只是在師兄介紹我只是疏遠地與我打招呼,那不是她。

祭天時我沒有去現場,就坐在桃花林中,心中不知為何隱隱不安,而我的直覺,向來極准。

晚間之時前去祭天的人回來了,我慌忙前去迎接,發現所有人都是如喪考妣,在人群中巡視了一番,沒有她!後頭抬來了一個人,連忙跑上前去,是她的駙馬,已經斷了氣,臉色發白。

「公主呢?」我急切問道。

「祭天大典上遇到高鑫賊人作亂,駙馬爺喪命,公主失蹤,生死未卜。」師兄小聲對我說道

腳下踉蹌,幾近昏厥。

怎麼會?不可能,那樣一個女子怎會遭此厄運,心如同被剜了出來,痛不欲生,連忙往祭天之處跑去,她怎可能出事,一定是侍衛沒有用心尋找,現在還不遲,一定能夠找到。

三天三夜,我不眠不休。可是依舊沒能找到她,當痛徹心扉再一次襲來之時,我看到了自己的心。

失魂落魄回到寺廟中時,師兄被我一副狼狽的樣子嚇壞了,慌忙將我拉回房間,看著水盆倒映下的自己,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狼狽憔悴,一身袈裟已經破爛,頭上長出了青茬,鬍子也長了出來。

那有如何,我已經不甚在意,生又何歡,死亦何苦,我的靈魂,已經隨著她的離去死掉了。

如同活屍一般,任憑師兄重新為我剃度,師兄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最後放下一身嶄袈裟對我說道:「萬物終有緣。」然後離開。

若是世上有佛,為何聽不到我的祈禱,若是佛祖有靈,為何弟子虔誠求救會得不到回應,佛經記載我佛慈悲,感念蒼生,度心誠弟子劫難,為何弟子苦苦哀求不得報。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擅動凡心,可是公主無罪,弟子願守在佛祖腳下虔誠念經世世輪迴,受凡間一切苦楚,只願佛祖保佑公主平安歸來。

許是佛祖聽到了我的祈禱,在我從山上挑著水回來時我便見到她騎馬而歸,一身布衣難掩風華,心再一次活過來了,身上擔子落下水灑滿一地渾然不知,怔怔看著前方佳人,如同易碎畫卷。

待人去之時,我跪下面向西天,雙手合十:「我佛慈悲。」眼角有淚滑過,原是喜極而泣。

父皇離開之時未曾帶公主離開,臨別時讓師兄好生安置她,得知這一消息,我竟是痴笑了整夜。

我雖不懂情,可並非無感無心,後來察覺到原來她對駙馬並無男女之情,而與她的近侍卻是情意深重,讓我不覺好奇,這是個怎樣的人,竟能令她傾心,只是這人實在難以接近,我也並無相交之意,可是我知道此人對她的情意,不比世上任何人少。

再後來,那侍衛離開了,她整日惆悵,我躲在暗處陪她惆悵。

桃花燦爛之時,她每日回去桃林深處坐上半日打發時間,或是看書,或是沉思,而那一日,我走入桃林,手上拿著一盤黑白棋。

「公主,竟是如此巧,懷安可否有幸與公主對弈一局?」

「妙元榮幸之至。」

我敢對我佛起誓,那定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我們時而桃花盛開的地方飲茶論道,時而各自手上拿一本書什麼都不做,一呆就是半天,不管是如何,心總是慢慢的。

我開始想給她更多,為此我整夜不睡覺學習茶道,只為沏出最好的茶給她引用,她感慨山中無聊,我將我兩年雲遊經歷從頭到尾講給她聽,即使當時對此經歷我甚是無感,可是如今卻是無比感謝那段日子,覺得那石桌石椅實在笨拙,無一絲觀賞意義,我便上山背了石料回來自己打磨,她會在旁邊頗有興緻地看著我,就算每夜回去用針挑出水泡第二天繼續打磨石料又如何?能得她一絲青睞,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師兄說我魔怔了,沒錯,我是魔怔了,能與她一起,入魔又何妨。

自始至終我都知道她是鳳凰,定能夠飛出去,所以與她每一次的相處我都當做相離,最後,她到底還是離開了。

聽說那人現在已經成了將軍,在戰場上立了赫赫戰功,我想真好,她出去之後有人護著她,再也不用被迫留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日日操心如何回去,願她遠離苦楚,得償所願。

她離開之後,思念日益加深,有坤城施主前來拜佛偶爾會有人談及她與他,我用心傾聽,真好,她過得很好。

相思之極便是如此排解。

九年之後坤城再一次傳來消息說皇家回來泰華寺,我激動地當眾失了禮,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的。

迎接皇上的時候我我去了,因為我想早一點見到她,沒有人知道我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心已經沸騰了。

九年不見,她有了很大的變化,開始了張揚,有點肆無忌憚,可是沒有變的是,依舊能夠讓我沉寂的靈魂醒過來。

他對我說我一如當年之時我將手深深藏在了袖套裡面,那是已經傷痕斑駁的手,這些年來修鍊不敢停,生怕佛祖看不到弟子誠心,每日做完寺中大部分太水砍柴種菜的修鍊之後趕緊伺候在佛前,只願佛祖看到弟子誠心。

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九年前我便知道,我怕她會遭到反噬,相勸無果之後便每夜跪在佛祖面前:弟子懷安,自知罪孽深重,大膽懇請佛祖,賜予李氏妙元一世安康,她所造就的孽,由弟子一力承擔,弟子願生生世世飽受苦難,只為求得李氏妙元安樂長存。

這一次離開之後便是一世不得相見了吧,我得做好修鍊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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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元如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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