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合奏女孩
「雙胞胎傳訊息過來了。」
在武道館里填飽了肚子的學生會長等人,沒有時間休息,便又開始展開行動。或許是因為吃飽后又有了精神,學生會長的腳步顯得很輕快。
她轉頭面向同行的友子和你,把剛才收到訊息的手機拿給你們看。
「她們似乎已經掌握到了這個『黑暗校慶』的重要資訊。她們果然優秀。要是平常也能像這樣子,稍微認真一點做事就好了……」
友子用手帕搗住了學生會長那張喃喃抱怨著的嘴。
她用力擦著會長的嘴,看起來應該擦得很痛。
「先別說這些了,會長。你的嘴角沾到醬料,髒兮兮的太難看了,我來幫你擦一擦。」
「唔唔!嗯~!」
「請你不要亂動。真是的,你又不是小孩子……」
學生會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法呼吸,一直揮動著手腳掙扎著。而友子不知為何「呼呵呵……」開心地笑著。
學生會長像個嬰兒一般「咯」地打了飽嗝。友子以愛憐的眼神看著她。
心滿意足之後,友子又恢復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
「不管怎麼樣,肚子也填飽了,時間也已經來到了下午,如果要有什麼行動的話,應該不快一點不行了吧?」
「嗯,的確我們到目前為止,都還是只不過是處於被牽著走的狀態。現在正是我們轉守為攻的機會。她們要我們到靈異研究社的社辦去……那是在哪裡啊?」
友子往前沖,幫睜大眼睛環顧著四周的學生會長在前方開路。這附近比較沒有學生在,因此沒有人阻擋去路。這一區本來就是個人跡罕至的區域。
「雖然學校里變了樣,變得比較不好找,但應該是在這裡才對啊……啊,果然是這裡沒錯。看起來好像是改造成鬼屋風格了。」
「不,這裡平常就是這個樣子。」
門上畫著看似五芒星之類的東西,令人不寒而慄。學生會長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門。
「打擾了!」
門打開的瞬間,某個人像是守候在那裡似的,「啪」地張開雙手現身。
那是一個戴著看起來既像是髂髏、又像是惡靈般頭套的怪人,看起來很詭異。學生會長「嚇!?」地倒抽了一口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好像已經嚇得兩腿發軟,屁股在地上磨擦著向後退。
「你你你、你是誰啊!別靠過來!呀啊!救我,小友!」
「不對,這是會長以前請美術社做的惡靈服裝吧?你看,這是和『活神』神樹春學姊和解那時候的……」
友子回答得很平靜,所以儘管學生會長用手蒙著雙眼,但卻從手的縫隙問悄悄地抬頭望了惡靈(?)一眼。
的確是個似曾相識的造型,但細節部分稍有不同。可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所以有著相同的氛圍。
「啊、啊啊……對耶,嚇我一跳。」
順帶一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嚇過人就滿足了,怪人出乎意料地乖乖站在原地。
從那個不知道是惡靈還是什麼東西的身後,雙胞胎探出了頭來。
「Trickortrea~t」
「不給糖就搗蛋~」
這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今天也同樣讓人覺得無從分辨。手裡拿著看似魔法書的那一位應該是彌月,揮舞著魔杖的則是彌奈月。
兩人頭上都戴著有如魔女般的尖帽,身穿斗蓬。看起來比在學生會社辦時的樣子開心許多。
雙胞胎手貼著手,很開心地咯咯笑著。學生會長好不容易控著你站起身來,一邊看著她們。
「唷!雙胞胎!對了,這個惡靈是誰啊?」
被雙胞胎纏住、看起來很困擾的惡靈(?),冷不防地發出了「嗡、嗡」的怪聲。
是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學生會長大驚失色,嘴裡喊出了那個名字。
「嚇!這個叫聲(?)是那個電波女!不對,是時國天音!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也是靈異研究社的啊……」
她低聲地說著。這個看來像是以往在『活神』騷動當中,給學生會長惹了不少麻煩的靈異研究社社員——時國天音的惡靈(?),把頭別了過去。
她把手放在耳朵上,蜷曲著身體。
「現在這裡是鬼屋。我聽了太多尖叫聲,耳朵很痛……」
雙胞胎像是在向父母撒嬌似地抱著她,很得意似地說。
「之前時國天音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現在她幫我們工作贖罪。」
「不過,這不是正題。」
雙胞胎一如往常,用完全相同音質的聲音輪流說話,讓人以為陷入了幻覺。
學生會長看著這一群稀奇古怪的人,稍微覺得有點恐懼,但還是清了清喉嚨說:
「嗯。你們好像拿到了什麼和『黑暗校慶』有關的重要情資——怎麼回事?我想請你們說明一下!」
學生會長堅定地站著,懇求了她們之後,靈異研究社的社員們招了招手,便走進了自己的地盤——社辦里去。降下黑幕的社辦里,整個空間都被黑暗封鎖住了。
原本學生會長並不太願意借重這壟人的協助——但現在,是應該要使出所有的手段了。
學生會長握緊了你和友子的手,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
「總之,就進去吧。要是覺得被詛咒也無妨的話。」
「踏進靈研者,拋棄一切希望吧~」
雙胞胎在黑暗的深處向他們招手。
「不、不要老說這些讓人心裡發毛的話啦!晚上會睡不著吧!」
學生會長好像真的很怕這些恐怖的東西,全身不停地發抖著。
「總之,就進去打擾吧——小友,牽好我的手,千萬別放開喔!」
「喔。」
不知道友子是不是因為會長實在太丟臉,讓她連生氣都懶了,她出乎意料地聽話,握了會長的手。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靈異研究社社辦里的窗戶全都用遮光簾給封住,社辦里一片漆黑——但雙胞胎輕巧地移動,在蠟燭上點起了火,室內因而亮起了朦朧的微光。隨處都擺著骷髏造型的花燈、破舊的外文書,還有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福馬林標本。到處都垂著紅色的布幔,上面畫著五芒星或古怪的象形文字。
不過再怎麼說,這裡基本上還是大家所熟悉的君咲學院社辦之一,待久之後倒也不覺得有多麼奇怪。學生會長不再緊抱著友子撒嬌,輕輕地抬起了頭。
「喔,裝潢還滿普通的嘛。」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至於那麼普通,但現在正舉辦著黑暗校慶活動,校內四處都是這種感覺。學生會長似乎是已經適應了,她放鬆似地吐了一口氣。
天花板上的燈管被拆了下來,改貼上畫有惡魔和怪物的星座圖,還垂掛著星形的飾品。室內沒有桌椅之類的東西,只有隨處擺放著很有彈性的軟墊。
總之,會長一行人總算找到地方落腳,可以稍微喘口氣休息。
雙胞胎一刻也不得閑地忙裡忙外,最後不知為何端出了鮮紅色的飲料(番茄汁?),還拿出了青蛙和貓造型的餅乾來請大家吃。
「本來我們想要再多做些裝飾,都是會長交代給我們多餘的工作,害我們沒辦法再裝飾。」
「我們靈研很缺人手。『黑暗校慶』的準備工作一直都在暗中進行著,直到令天早上開始才一股怍氣地裝飾。光靠我們根本就忙不過來。」
「我們本來想把這裡打造成更能夠體驗死亡與恐怖的社辦。」
「真可惜,明年再說。」
雙胞胎顯得很不甘心。學生會長在她們的身後,發現了一個很令人在意的東西。
「……嗯?」
學生會長憑著蠟燭的火光,在視線範圍內往那個方向仔細定睛一看。
「我總覺得有人倒在那裡——你們該不會是為了舉辦邪惡的儀式,所以抓了學生到這裡來吧?」
學生會長大步往後退,最後猛力撞上了牆壁,被掉落下來的科學怪人頭套和暴龍的骨骼標本給砸到。這裡還真的放了很多讓人不明就裡的東西……
雙胞胎很錯愕地看著這一幕,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無奈表情。
「我們才沒有抓人呢!你以為人是什麼東西啊?」
「不好意思喔。這些人只是不小心迷路闖進了這間社辦,被天音嚇得魂飛魄散而已。」
「嗡、嗡。我很努力嚇人。」
不知道為什麼不坐下的天音,本來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站得直挺挺的,這下很不好意思地扭著身子。
好不容易才從破銅爛鐵堆里爬出來的學生會長,又再次莖著那些倒在地上的同學們。
是兩個女孩,長相非常面熟。
「這些傢伙是……春秋二人組?陛下身邊的佞臣?」
學生會長很慶幸那些不是屍體,讓她鬆了一口氣。
她們兩個是向來都如同金魚糞便般,跟在『女王陛下』圓城寺身後轉來轉去的瀨川楓、伊藤櫻。她們兩個人互相交纏著倒在地上。總之,大概是為了不要讓她們逃走吧——不知為什麼,有人選了條附有愛心標誌的繩子捆住她們,把她們丟在地上。
學生會長直盯著這兩個已經暈過去的女孩看。
接著,會長點了點頭。
「對了,這兩個人總是跟在陛下身邊,或許知道些什麼。喂,醒醒啊,春秋二人組!現在不是相親相愛一起昏倒的時候啊!」
學生會長這才了解雙胞胎為什麼會把自己叫到這裡來,於是便覺得事不宜遲,走到春秋二人組的身邊,「啪、啪」地打起她們的臉頰。
小櫻立刻回過神來,稍微張開了眼睛。
「嗯、嗯……?咦……?」
她的雙手做出在像是在半空中摸索般的動作。不知道是不是她沒戴上平常的那副眼鏡,所以看不見東西?她暴露著出意外亮麗的美貌在找著眼鏡。
另一方面。小楓則是很有精神地想往後退,但因為被繩子綁住,所以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向後翻匈。
看起來她的內心深處應該恐懼到了極點。她抬起頭——發現了站在她身邊的時國天音,瞪大了眼睛。平常總是很囂張跋扈的她,看來很不擅長面對困境。
她面無血色,全身發抖,淚眼婆娑地說:
「嚇!有鬼啊!對了,我被神秘的電話叫出來,來到這裡之後才發現是鬼!鬼!小櫻!?」
「那個……小楓,你知不知道我的眼鏡跑到哪裡去了?我看不清楚……」
相較於慌了手腳的小楓,小櫻似乎很困擾,卻還不知道大難臨頭。
罩遁兩個傢伙,一不跟在陛下身邊,就猖狂不起來了。但我也沒資格對人家說三道四。」
學生會長看著春秋二人組,感到一陣錯愕。
她走近呆立在原地的天音身邊,小聲地說:
「喂,時國天音,你就給我繼續留在這裡扮鬼。」
「嗡、嗡?」
天音只發出了迷茫的怪聲,不知道她究竟是答應了沒有。
姑且先不管她。學生會長雙手抱胸,把自己可愛的臉龐扭曲得極盡邪惡,望著春秋二人組。應該是有了什麼主意吧?她看起來就是想到了壞主意的表情。
「呵呵呵,你們醒啦?」
春秋二人組好像是這才發現學生會長在,兩人抱緊了彼此顫抖著。
她們一邊顫抖,一邊往學生會長這邊看。
「啊!學生會長!」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要故意嚇唬她們,好從她們嘴裡問出一些消息來?當下的氣氛感覺上的確是在威脅她們「不想再碰上恐怖的事情,最好就給我誠實招來」,頗有一種拷問的氣氛。
學生會長或許是覺得這一招應該十拿九穩了,便拿起剛才掉下來的科學怪人頭套,往自己的頭上一戴。她用這副奇怪的造型,咳了一聲之後,挺起胸膛說:
「不要吵!話說回來,以前每次在陛下身邊的時候,你們都用古裝劇的口吻說話,原來你們兩個人也會正常說話啊?算了,無所謂。」
「先別管這個,叫那個鬼離我們遠一點啦!」
「好可怕、好可怕!不要啊~!陛下救我~!」
天音異常地嚇人。春秋二人組在地上磨蹭著屁股拚命往後退,儘可能想離她遠一點。看樣子,應該是可以很輕易地擺布她們了。
『女王陛下』圓城寺麗香雖然完美無缺、如銅牆鐵壁股讓人找不到該從何下手攻擊,但她的親信,卻落得如此難堪的模樣。
看來要攻下麗香,填掉她的護城河也是個好方法。
「我想問一些陛下的事。」
學生會長一口氣把臉湊近她們身邊,看起來很不服輸的小楓瞪著眼說:
「什麼嘛?想靠著恐嚇我們來打探消息,那是沒有用的!因為我們的忠誠可比金堅!」
「這我知道。」
學生會長態度略顯詭譎,不疾不徐地問她們:
「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們要對她那麼忠心呢?」
學生會長收起了齜牙咧嘴的恐嚇,從正面切入問她們:
「以前我也很仰慕那個很疼我、像個親切姊姊似的陛下。但我覺得你們兩個有點忠心過度了。」
學生會長自己也由衷地敬愛麗香,所以她才能夠對春秋二人組這份效忠陛下的心意感同身受——但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學生會長坦誠地把她的質疑說出口。
「你們和陛下同年紀,又分別是美化委員會和風紀委員會的領袖。我不認為你們會貶低自己的地位,成為單方面侍奉她的狀態。」
仔細想想,這一點的確是很怪。
反觀麗香是卸任的學生會長,身分上就是個普通的同學。相形之下,兩位委員會的首腦人物,在校園社會當中的地位應該可以說是比她更高。
可是她們兩個人竟然都追隨著麗香,成了她的爪牙。
這只是出於她們對麗香的敬愛嗎?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是因為什麼樣的緣由,才在陛下身邊當佞臣?」
學生會長又更進一步地逼近保持沉默的春秋二人組。
在她那怪異的頭套底下,泛著強烈意志的雙眸,火熱地散放著光芒。
「只是因為單純的仰慕嗎?還是喜歡陛下所掌控的權力?要是這樣的話,當陛下從學生會長的寶座退位之後,你們應該就已經離她遠去了才對——然而,你們卻仍然跟在陛下的身邊,甚至可以說是很固執地、比陛下在當學生會長的時候,表現得對她更百依百順。」
學生會長像是要直搗黃龍似地進逼,又再問了一次:
「究竟是為什麼?」
然而,春秋二人組卻依舊沉默不語。她們互相便了一下眼色,點了點頭。
看樣子她們沒有打算要開口。果然這兩個人沒有那麼好對付……她們對陛下忠心的程度,恐怕不是稍微威脅一下就可以馬上讓她們開口吐實的。
不過,學生會長又再推了一把。
她推著天音的背後,把天音用力往春秋二人組的身旁一推。
「要是你們還想這樣沉默下去的話,就讓你們和這個惡靈在這裡一直待下去羅。」
「嗡、嗡你們願意和我一直待在這裡嗎……?」
天音像是打從心裡覺得很開心似地,發出了撒嬌般的聲音。
不知道小楓是不是被天音的態度給嚇到了,她倒吸一口氣,很不甘心似墟咬著牙。
最後她終於嘆了一口氣,把她那雙被綁住的腳交疊起來,頹喪地垂著頭,沉思了許久。
「小楓……」
小櫻很擔心似地叫了她一聲之後,又緊閉雙唇。看樣子,她們的心裡應該是藏著某些事情才對。
而她們也都是君咲學院的同學——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讓她們能夠盡情享受青春。
這兩個女孩貫徹著春秋二人組該扮演的角色,像是在演戲一樣,學生會長很想要解救她們。
學生會長帶著這樣的心情,凝望著她們。
最貼近『女王陛下』身邊的這兩個人,似乎終於作好了覺悟。
她們沉重地開口:
「好吧,就稍微透露二點給你知道。」
小楓毅然決然地抬起頭來,彷佛是下定了決心似地,一無所懼地道來。
「陛下和小櫻同學之間有些過去,我只不過是陪她而已。我不是當事人,所以詳情我也不清楚,但也因為這樣,所以我並不排斥把事情說出來。」
她的態度顯得非常輕鬆。這或許才是她原本的性格吧?——沒想到她倒還滿大而化之地就侃侃而談起來。她撇著嘴,語氣隱約帶著些許諷刺。
「不過,我也不能講太多。」
她似乎有點莫可奈何。
「我也不了解陛下的想法……雖然我一直跟在她身邊。」
她略顯寂寞似地喃喃說著。而小櫻則是有點擔心地看著她。
就這樣,以往不為人所知的『女王陛下』的過去,即將要被揭開。
同時也是引起所有波瀾的原因所在。
而這正是讓原本一直停滯不前的鬧劇劃下句點,並開啟未來大門的關鍵。
***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很單純的事實而已喔。」
春秋二人組當中的秋——也就是風紀委員長。瀨川楓,如同懺悔般娓娓道來。
「小櫻其實隸屬於茶道社——這個社團,直到大概去年為止,都是離經叛道的壞學生所聚集的地方。」
她看了看身旁那位還被綁著的搭檔。
眾人讓她們兩位坐在座墊上,背靠著牆,身旁圍繞著靈研社的成員。儘管氣氛有些讓人不寒而慄,但她還是繼續往下說。
她忿忿不平地撇著嘴說:
「她們完全不從事任何茶道社該有的活動,平常都在喝果汁、吃零食、胡鬧、閑混。這些就是她們的社團活動。當然,這種社團的確也不算稀奇——就像常有些社團,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單純地過得很開心那樣。」
她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頭靠在身旁的小櫻頭上。
兩人的樣子就像是人偶一般連成一體。小櫻微微地點了頭,彷彿像是在道謝似地,不知道是不是在向小楓表達「沒關係,你說」。
小楓點了點頭,很片斷地描違了一些難以敔齒的事。
「不過,就像你們所看到的,小櫻她有點潔癖,她無法原諒那些不認真的社員,所以跟她們起過好幾次衝突。」
小櫻像是受到震動般顫抖了一下。接著,她就像是對這個事實感到很懊悔似地,垂下了頭。
小楓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最後只好拜託陛下處理,因為當時雙方的交情就不錯。陛下很大刀闊斧地改革了茶道社。她運用她的權力,甚至動用了老師們,漂亮地解決了當時的問題。」
她喃喃地揭開了這段過去。
「如今,茶道社就如各位所知,是個品格端正的正派社團。」
她無奈地看了看天花板。
「不過,就在這件事情過後,陛下隨即辭去了學生會長的職務。」
不知道是因為不了解麗香的想法而感到不甘心,還是因為強忍著淚水,小楓眨了好幾次眼睛。然後,她又像是很氣不過這樣的自己似地,咬緊了牙根。
接著,她又再次很真摯地望向了學生會長等人。
「我不清楚陛下究竟在想什麼。她明明就做了那麼了不起的事情,明明就傾聽了小櫻的煩惱,還幫她解決了問題。不知道為什麼,陛下她好像很深刻地煩惱著。」
小楓嘆了一口氣之後,又繼續接著說下去。
「小櫻因為欠陛下這份恩情,也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害陛下辭去了學生會長的職務———她覺得內心有愧,所以才像這樣在她身邊服侍。至於我,只是陪她而已。」
總是亦步亦趨地相伴著的春秋二人組。
小楓相當謹慎地說著這番話,途中還看了小櫻好幾次。
「時至今日,我還是不清楚陛下對茶道社的那件事是怎麼想的。」
小楓挺起了胸膛,彷彿要撐起那個閉著眼睛、完全把身體靠在自己身上的小櫻似的。
「不過,陛下也變了。她會策劃出這場鬧劇般的『黑暗校慶』,應該也跟這一點脫不了關係吧。」
接著,小楓又再重新望向學生會長。
這位承接了魔香的地位、以及她所有一切的接班人。同時也是麗香的敵人。
小楓帶著同仇敵愾的心情,用銳利的眼神望著她。
「去追查一下這件往事,或許就能夠切入陛下內心真正的想法。我能說的,就只有這些。」
「真是一番耐人尋味的話啊……幸好你願意說出來。」
學生會長正面接下迎向她的視線,並脫下了詭異的頭套。就這樣,她暴露著她的真面目,雙手抱著胸,拚命地思索著。
學生會長很本能地知道,這番話里隱含著一份很沉重的心情,不能藐視、也不能隨便帶過。
學生會長似乎像是要表示謝意似地,說了句「已經問到我想問的事情了」,便悄悄地鬆開了綁住春秋二人組的那條繩子。
學生會長的手很笨拙,所以她解繩子解得很辛苦。
「話、話雖如此……那我們該怎麼做才好呢?就算是去追查當時茶道社的那件事,但事情也都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光是要找出知道當時事情原委的人,就是一件大工程。」
「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總算鬆綁了之後、小楓顯得很神清氣爽似地,轉動著肩膀。
彷佛放下了一個重擔。
接著,她呼喚著小櫻——而小櫻正從天音手上接過她的眼鏡。好像是天音先幫她收起來「」。
「小櫻同學應該也同意這樣做吧?……我們也對最近的陛下有點看不下去了。」
「嗯,沒錯。」
小櫻戴回了眼鏡之後,認真地看著前方。
其實她原本應該是個很貼心的人才對。她把手放在胸前,模樣相當悲傷。
「如果是茶道社的那件事情,有個比我們更清楚事情原委,更適合說明來龍去脈的人。」
她嚴肅地抬起頭,直視著學生會長。
她那雙藏在鏡片底下的眼睛里,交錯著期待與不安。
「當時在腐敗的茶道社當中擔任核心人物的同學,已經因為那件事情而退學——但當時存她的身邊有一位她最要好的朋友,應該還留在這所學校里就讀。」
「茶道杜墮落時期核心人物……的朋友?的確,光從一個角度看,沒有辦法掌握事情的傘貌。我們應該也聽聽那些因為陛下挺身而出,因為她伸張正義,結果招來不幸的人的聲音。方便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嗎?」
「嗯。」
小櫻在學生會長的請求之下,考慮了片刻,便點頭答應。
就像是對『女王陛下』一直在尋求的敵人——最貼近她心思的鶴海妃麻里這個女孩,充滿了期待似的。
也像是在把願望託付給學生會長。
「不過,她會不會願意把當時的原委清楚地告訴你呢?……總之,我就先把她的名字告欣你吧。」
過去曾經受過『女王陛下』救命之恩的小櫻,就像是在報恩似地說:
「那個人就是『對立候選人』的其中之一——『墮落天使』黑森鈴。」
於是,她把這個交織著恩怨情仇的名字說了出口。
這下子所有拼圖缺片都湊齊了——剩下的,就只有在時限內完成它而已。
可以確信,這場盛宴——這場騷動已經接近尾聲了。
***
君咲學院里,響起了合奏的聲音。
應和著同學們在校慶活動當中盡情歡笑的聲音和腳步聲——『墮落天使』黑森鈴彈奏出貝斯的重低音。這是她獨自二人,對全校同學所傳送的伴奏。
鈴沉醉地用身體品味著它的音色。
這裡是輕音社的社辦。輕音社素以君咲學院當中最龐克的團體著稱,但社辦卻意外地井井有條——仔細保養過的樂器整齊地排放著。而對音樂來說不必要的東西,在這裡一個也看不到。整個社辦相當簡潔、洗鍊。
也可以說是空曠。
『墮落天使』像個街頭音樂人似地坐在窗邊,撥弄著她的琴弦。她收斂起了開幕典禮時那種邪惡力量全開的氣勢,不帶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就像是這間輕音社的社辦一樣,也像是一部只產出清麗樂聲的高性能機器。
耳邊傳來同學們歡樂、幸福、青春洋溢的聲響。她反倒像是希望被這聲響撩撥全身似地扭曲著表情——鈴用伴奏來搭配這些聲響。
無論何時,她都持續進行著這場孤獨的演奏會。
「對吧,安姬……」
鈴看著窗外吵嚷興奮的同學們,輕聲地叫了某個人的名字。
語氣中充滿著憐愛。
但是,卻又帶著更深的哀傷。
「從這所墮落的校園裡迸發出來的歡笑聲,你聽見了嗎?我一個人孤獨的歌聲,也傳到你那裡了嗎?雖然安姬已經變成了遙遠夜空里的星星,我還留在這腐敗的人間,帶著被折斷的羽翼,苦戀著你呢。」
她一股作氣地說完這番話之後,便像是按撩不住情緒似地,演奏得更激昂。
最後只剩下樂器在訴說衷情。
在開幕典禮上宣告盛宴開始之後,兩位輕音社社員其實就已經沒有其他事可做,眼見鈴狀況有異,卻也只是面面相覷。
月永瑠香坐立難安,心裡其實很想到別的地方去坑,但或許是因為擔心鈴所以不方便離開社辦,便一直來回踱步,低聲地說:
「喂、喂,詩空,學姊從剛才就一直對著牆壁自言自語,是怎麼回事啊?安姬是誰啊?」
「誰知道?學姊幻想出來的朋友吧?」
一旁的藤豬詩空很平靜地保養著她自己用的樂器——鼓,但卻回了一個很無厘頭的答案。就在這時……
「『安姬』的本名叫做『杏』,是黑森鈴的一位真實存在的朋友。」
冷不防地竄出了這個聲音。
兩人大吃一驚,視線望向彼端——社辦的門敞開著,出現在門口的是學生會長——鶴海妃麻里。
輕音社因為舉辦了這場黑暗校慶而覺得心虛,為了以防萬一,社辦門口本來已經仔細地上了鎖。但學生會長手上有一把萬能鑰匙,以前也曾經交給你過,可以打開校內每一扇門。她以這把很有學生會長風格的道具,運用她的許可權打開了門。
接著,學生會長一行人便走了進來。
學生會長那頭長長的頭髮飄逸地飛舞著,宛如她最崇拜的『女王陛下』。
黑髮很高調地、盛氣凌人地飛舞著。她直接闖入,採取行動,似乎勝券在握。
「是在說前茶道社社長——現在已經不在這所學校里了——的事情吧。」
「……!?學生會長!?」
「社辦的出入口應該都上鎖了才對啊!」
輕音社的兩位同學緊靠在一起。然而,學生會長對她們似乎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只看著那個還繼續在演奏、一副事不關已的黑森鈴。
學生會長怕她們不清楚狀況,又補充說明:
「是啊。你們是可以擅自裝設連萬能鑰匙都打不開的堅固門鎖,不過那可是違反校規的喔!事到如今應該是不用跟你們輕音社說這些——」
學生會長拿出了萬能鑰匙的同時,又拿出了一把看起來像是在飯店用的老舊大鑰匙給她們看。這把鑰匙做工細膩,宛如一件藝術品。
「陛下幫我準備了這間社辦的鑰匙。這把正是『墮落天堂的鑰匙』,是我請剛才逮捕到辜·卡蘿雅的霧霧給我的。」
原本這扇門光靠自己的許可權、光靠萬能鑰匙是無法打開的。然而,學生會長用盡了各種手段,遇去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低調地助人,還時常帶著笑容,博得同學們喜愛,甚至也得到了同學們的里助。這想必是前任——只會盛氣凌人地君臨天下的『女王陛下』所沒有的,只有她才有的武器。
權力之鑰,和人情之鑰。
她將手中這些用來開啟未來的鑰匙,輕輕地收進了懷裡。
學生會長帶著切身的感受說:
「有很多人在支持著我。」
學生會長推開了倉皇失措的輕音社社員,站到坐在窗邊的鈴面前,看著她,用一貫直接的口吻對她說:
「你以前也是這樣的吧——黑森鈴?」
「穿著臟鞋就突然闖進我的天堂里來,你這條權力的走狗還真是沒教養啊。」
鈴並沒有停下演奏,就連頭也不抬。
她很抗拒地用背後對著學生會長。
不過,只有在一瞬間,她用一隻將憎惡與憤怒如岩漿般噴發出來的眼睛——沒有被眼罩遮住,帶著異樣光芒的那隻眼睛,看了學生會長一眼。
那是只光用恨意就能夠殺人似的眼睛。
她的瀏海稍微擋住了那隻眼睛,猶如在幽暗的森林當中窺伺著獵物的肉食動物般,一觸即發。
「我的事情,你這傢伙懂什麼?」
「我懂啊。」
學生會長毫不畏懼鈴那副劍拔弩張的態度,完全沒有動搖。
她反倒像是很能感同身受似地,帶著親近的態度:
「你啊,跟我一模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我所崇拜的陛下身邊,她到哪裡就跟著去哪裡,自己完全不會思考,光想著要讓陛下喜歡,一味地討陛下歡心——這就是以前的我。」
這番話,讓鈴露出了一個由衷厭惡的表情。
然而,學生會長像是為了要打破包圍在她四周那道看不見的牆似的,硬把她的臉轉了過來,在可以感覺到對方呼吸的近距離,用力地訴說,以免自己的話被她的演奏聲掩蓋過去。
「不過,陛下卻從我的身邊離開了。那種不帶真心的舉動,只不過是種依賴,不是真正的友情,甚至算不上是親近,只會讓人覺得很煩而已。」
學生會長像是用刀尖對著自己似地,帶著痛苦,很明白地宣告:
「你的歌聲並沒有傳達到安姬耳里喔,黑森鈴。」
「你說什麼……」
她的演奏戛然而止。
黑森鈴全身顫抖,咬牙切齒。
她一站起身,就差點要撞上學生會長的額頭——她也把臉湊了過來。兩人就這樣相互較勁,在很近的距離之內互瞪著,看起來已經像是要演變成互毆了。
學生會長可以感受到她的痛苦和衝擊,還有她身上的熱度。
「我跟你很像?這個笑話我還真笑不出來!我是跟任何人都不相往來、孤獨的『墮落天使』!沒有人能夠理解我。我跟你這種只會接近俗人、只會惹麻煩的傢伙可不一樣!」
「是啊。我當初要是稍微走偏一步的話,應該早就變得像你一樣了。」
然而,學生會長並不畏怯。
『墮落天使』不像『活神』那麼遙不可及,不像『魔王』那麼恐怖,也不若『王子』那麼熟悉,更不如『女王陛下』那麼盛氣凌人。
她只不過是個旁徨的同學。
既然如此,就對她伸出援手。
「我被陛下給拋棄之後,不知所措,整個人應該只能說是崩潰了吧。」
身經百戰的學生會長,整個人比她的外表看起來更成長了許多。
「不過,我的身邊還有大家在,還有這麼多支持我的人在。」
不,應該說是被大家支撐了起來。
在嬌小的學生會長體內,堆滿了很多的寶藏。這些寶藏的質、量,還有它們所綻放出來的光芒,不會被抑鬱的『墮落天使』唱出的歌聲所動搖,完好到甚至連一絲裂縫都沒有。
學生會長已經不會再輸給任何人了。
她的內心非常堅定。
「小友、小滿、春春、小彩——她們都很愛這個只會撒嬌、愚笨至極的我,都願意陪伴在我的身邊,願意幫助我。在你的身邊,應該也有像這樣溫暖的人才對啊?」
用奇怪的言行和服裝掩飾自己,好讓別人不敢靠近的黑森鈴。
非得要撥開她那雙已經折斷的、受傷的羽翼,面對她真實的一面才行。
學生會長還嚴正地斥責了她。
現在這個一副可憐兮兮地、在地上爬著的她,學生會長本來很期待她應該變得更優秀才對。學生會長由衷地想鼓舞她,想從背後推她一把。
「像你這種自己扯掉身上的翅膀,心甘情願地墜入地獄的人,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像你這種只會恐懼、只會害怕受傷、只會看著過去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當搖滾歌手!」
「……!」
鈴那隻沒被眼罩遮住的眼睛睜得很大,整個人還稍微往後退了一點。
她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來反駁。
「咦?剛才是講到搖滾樂的事了嗎?」
「嗯~不過,學姊好像滿動搖的喔。」
輕音社的社員們很擔心地望著這裡的發展,一邊竊竊私語著——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面對開始退縮的黑森鈴,學生會長像是將每一個在這所學院里所掀起的騷動,匯聚成極大的聲音,並且用這個聲音撂話說:
「且讓我們向點滴累積而來的過去,揚超反叛的太旗,大聲高喊革新吧!你是個即便不斷跌倒、即便粉身碎骨,也會繼續向前邁進的Rocker吧!可是,你卻只是卑躬屈膝地,不斷播送著給往日摯友的甜膩情歌!」
學生會長像是給她正面一擊似地大喊。
「『墮落天使』聽了你的音樂,會嚇得目瞪口呆吧?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愛撒嬌的妄想詩人啊!」
「唔、嗚……!」
從旁人的角度看來,一定無法理解這番說詞吧。
然而,鈴卻像是被刺中了痛處、搗中了核心似的——她大大地往後一仰,顯得很退縮。她緊咬著嘴唇,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