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第三十三章 恐怖山神,生死節奏
·第三十三章·
恐怖山神,生死節奏
山裡面已經連續幾日都是陰天,天上烏雲沉沉,但所幸沒有落下雨來。時間推移到下午五六點,天已經麻麻黑了,我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看著泥地上有螞蟻在搬家,形成了一束細小的黑線。雜毛小道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在此之前,他已經布置好了三才鎖魂陣。
所謂三才鎖魂陣,聽上去很美,其實就是拘束靈物使其不得四處流竄的一種法門。通常使用經過挑選祈禱的碎石和草梗,通過推演計算,是將靈物各種逃路封堵的小伎倆。因為取材方便,很多行內人都會用,不過效果有多大,就看各人的功底和推算能力了。
小妖已經出來了,她圍著我們轉圈圈,手上拿著一根白色繩子,不停地打著亂草,像個多動症兒童。她其實能夠潛入地下,但是沒有到晚上,那道陰脈地煞沒有從里開啟,沒有痕迹,即使往下鑽個幾百米,也未必能夠找到門道。
而且潛入地下,與飛升天上的禁制一樣,都會有一個透明天花板,也就是所謂的阻力。強行突破的話,上則遭九天神雷,下則遭地煞陰火,反倒會讓自己神魂受傷。
小妖也是個嘮叨命。一邊抽打旁邊的茅草,一邊告訴我們此地的山神的厲害(其實並不能夠叫它山神,觀其行為,不過就是一個竊據其位的精怪而已)。昨天劇斗之時,它還能一心二用,一邊用神識牽制老蕭,一邊操縱傀儡與我惡鬥,而今天在它的地盤上,至少比昨日我們見到的,要厲害好幾倍。
「大傢伙兒千萬不可粗心大意,天時地利皆不對,小心陰溝裡翻船啊?」
這般老成穩重的話語,從這小狐媚子的口中說出來,讓人感覺反差格外強烈。
我仰首遠望,遠處有一道肥碩的身影,在天邊游弋,便哈哈大笑說,不怕,我們別的不說,單是這人和,便是這個孤守山中的傢伙不能夠比擬的。
雜毛小道布完陣后,並不說話,盤膝而坐,橫劍於雙腿之上,雙手結印,默默不語。
看得出來,他的表情也是蠻凝重的,想來他也和小妖一般,對於在人家山頭上動土一事,頗為忌憚。強龍不壓地頭蛇。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心中卻充滿了豪氣,彷彿這種自信是隨著功法,已經滲入到了我的血液之中一樣。這沒由來的自信,讓我興緻勃勃,提起鬼劍,舞動了兩趟,因為投入,汗出如漿,感覺筋骨通暢,一陣爽快。
當我收住劍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有幾點星光,只能夠辨清楚眼前身後,更遠的地界,只是一片黑乎乎的模糊之色。我收斂身型,盤腿而坐。不知道過了多久,雜毛小道突然站了起來,他手中的雷擊桃木劍往前一揮,有風雷聲響起來。
風聲浮動,獵獵作響,吹得我們的臉僵硬。
我站直起身來,將鬼劍橫於身前,緩步退到場邊去。雜毛小道則踏著罡步,雷罰舞弄得四處劍光浮動,高聲作歌曰:「九曜順行,元始徘徊,華精塋明,元靈散開;流盼無窮,降我光輝,上投朱景,解滯豁懷;得駐飛霞,騰身紫微,人間萬事,令我先知……」此歌乃九星神咒,上應星辰,下通地理,是行走道門中人,與當地神魂溝通時的神訣,久久作歌,便能夠勾動山神野鬼,前來見面。雜毛小道自小學習茅山符籙,常常念經誦訣,就跟戲劇和唱歌的藝術家一樣,那是從小培養的基本功,融入靈魂中,天生練就一幅好嗓音。他這九星神咒,念的是茅山號子,音律歡快,朗朗上口。我這人因為變聲期的時候損傷了嗓子,聲音沙啞,唱歌鬼哭狼嚎一般,聽他這般念起,便覺得如同美樂,好聽得很。
此經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經文在山坳子里不斷回蕩,和著這山風與樹影搖晃聲音,沙沙聲響。
然而幾遍下來並無效果。我一開始緊繃著身子,過了一會兒,便放鬆起來。
閑來無事,我便默默聽著,學習這哥們的發聲方法。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溫度驟冷,空氣凝重,身上好像掛上一層冰凌,如行水中。一隻手緊緊拉著我,我偏過頭,看見小妖略有些害怕地朝我靠近,到了此刻,我才明白,為何兩人會這般沉重。
不過我依然還是沒有太多的害怕,將劍一橫,凝神靜氣,然後環顧,嘗試著用自己的感知,去體驗這如泰山壓頂的氣勢,是從何而來。當我小心翼翼地試探時,發現那壓力從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逼迫而來,讓人氣都難以喘過來。
當雜毛小道念完第九遍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蒼涼的、雄渾的、威嚴的、恐怖的聲音,鋪天蓋地傳達到了我的耳朵里來:「是誰,打擾了我的沉眠?」
所有的聲音在那一瞬間,都消失了,天地之間,只有一句話在反覆回蕩著:「是是是誰誰誰……」
「打打打擾擾擾……」
「沉沉沉眠眠眠眠……」
只此一聲,好像有無數的巨雷,在我的腦海里炸響,不知不覺,我感覺自己的唇上痒痒,一抹,竟然流下了鼻血來。
「咄!」
一聲清喝隨之響起,像一道利劍,劈破了雷音籠罩的天空。
雜毛小道一聲輕喝,然後用手指輕彈了一下劍脊。雖是桃木劍,然而一彈之下,有金屬聲,相伴的,還有隱隱的雷鳴。那聲裝波伊的聲音緩緩落下,不過還是在群山中回蕩,山呼海嘯,讓人心口發麻。我只覺得眼角餘光處,出現了一個黑影,扭頭瞧過去,見到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我們正前方八米處,黑夜裡,一雙錚亮的眼睛,像貓,死死地盯著我們。
這傢伙跟昨天與我劇斗的那個美少年形狀相似,不過這靈體凝結的濃度卻是要高許多,在那裡一站,淵渟岳峙,感覺就像一座山,壓在那裡。天太黑,我看不清它本來的面目,沒待它再次出口相詢,雜毛小道的雷罰就化作了一道直線,朝著左前方的鬼影斬去。
「砰!」
一聲巨大而沉悶的響動爆發,在雜毛小道的雷罰前端,有一面白骨製成的摺扇,擋住這一股氣勢。然後一道幽幽的藍色火焰,在相交之處,如蓮花一般浮現出來。
此骨扇採用人骨所制,上面的白磷傳遞到了雜毛小道的劍上,立刻將整把劍都給點燃。也就是在這火焰中,我看清楚了那個矮小的鬼影。那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佝僂著身子,一臉的老人斑,嘴角緊抿,眼睛通紅,顯露了很兇殘的暴戾。靈體可塑形,不過在戰鬥的時候,為了保持最大的輸出力,一般是不會留有餘力,來保持美貌的。
所以這老頭兒,應該就是我們要尋的山神本體。
我借著這點火光,錯步衝去,劍走如龍,搖擺不定,朝著這老兒的腦袋削去。而雜毛小道的雷罰,電意流動,一陣藍光閃耀,便將劍身之上的火焰湮滅,復刺過來。
那老兒,不愧是經年的老怪,並不懼我和雜毛小道的聯手攻擊,居然靠著一把骨扇,將我們兩個皆盪了開去。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見到這老兒身形搖晃,那靈體鬼影的形象開始不斷重疊,轉瞬之間,從那主體之上,幻化出四個靈體:一翩翩美少年,一身高兩米五的巨漢,一嬌俏小娘子,還有一渾身絨毛的毛猴子,各持兵器,朝我們擊來。
雜毛小道不憂反喜,一劍在手,吞吐不定,便朝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巨漢身上招呼。我也不懼,持劍與那個使棍兒的猴子鬥了兩回合。胸口槐木牌一震,朵朵飛出,先是朝著前方打出一道藍瑩瑩的光華,然後化身為線,鑽入鬼劍之內。一劍在手,我彷彿是得了「獨孤九劍」的令狐沖降身,在木劍牽引下,竟然能夠以一敵二,生生架住了那美少年與毛猴子。剩下的那個嬌美小娘子,自有小妖,來做這等辣手摧花的事情。火娃和肥蟲子,則聯袂朝著那老頭兒的靈體飛去。
此處的山神爺爺不由得瞪圓了眼睛,驚呆了。
它老人家本來還待以多欺少,沒想到轉瞬之間,竟然陷入了被圍毆的境地。不過它化身的四位,卻也是威猛之極,光我面前的這兩個,儘管有朵朵牽引鬼劍,但是那劍身上傳遞過來的巨大力量,也將我的整條臂膀震得發麻。
我很少與朵朵配合作戰,正打得暢快淋漓,突然腳下一滯,余光中,我發現自己腳下堅實的泥土,竟然變成了沼澤,使不上勁。
雜毛小道一劍逼退了那個威猛巨漢,大聲厲喝道:「疾――」一聲巨響,他花了一下午布置的三才鎖魂陣終於啟動了。以我們為中心,十米之外,一條火線瞬間點燃,形成一個巨大的圓,火舌並不烈,但是將周遭的氣勢隔絕,在這山坳子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擂台。
目光對視,擂台裡面的生死對手,開始了捨生忘死的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