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城有淚
凜冬將至,萬物肅殺,深秋的落葉已枯腐在泥土中。白雲城的上空已瞧不見幾片白雲——寒冬集結了萬卷烏雲,暗影蔽日。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當寂寞開出一朵花的時候,這腐朽的冬季便是最好的肥料。
寂寞花,傷心花,無情花。
燕青一年四季都是寂寞的,他不算英雄,至少在他還未成為天下主宰的時候還算不上英雄。可寂寞早已常伴其身。
「寡人?我終於知曉了為何古時君王要自稱為寡人。」還是那個手中杯,杯中酒,酒中無盡愁。
「咻!」像是一隻箭羽,白成風飄飄而下。
「一天十二個時辰,你有十個時辰都站在這城牆之上,山外青山樓外樓,你難道看不膩你的天下么?」白成風輕輕落在他身旁。
燕青大袖攬清風:「空城淚,舊王愁,十年前這白雲城不是我的,十年後我卻又擔心它會離我而去。此城已不知換了多少城主,我想做最後一任,千秋萬代,萬世榮光!」
白成風輕輕一笑與他同看城外古道:「哦?那我為何從你的眼中看出了悲傷和無奈?」
燕青放下了手中杯,他暗下眸子只吐出了四個字:「談何容易?」
談何容易……
白成風卻執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喲?城主少有傷感,這次又想聽我怎麼安慰你?」
燕青難得一笑:「你除了會送我女人之外還會其他招?」
白成風聳了聳肩:「若這世上除了女人還討不了你開心的話,那其他辦法則更加無意義。」
燕青眨了三下眼,第一次他眼中沒了落寞,第二次他眼中沒了悲傷,第三次他眼中充滿了希望!
「唉!」白成風卻悲傷起來。
「我歡喜了,你又悲傷?」燕青不解。
「不錯,你悲傷我想盡辦法來安慰你,而我悲傷呢?你為何不來安慰我?」
「你會有悲傷我難信,不過你讓我安慰你,莫非是要我也送你女人么?」
白成風趕忙點頭道:「對頭對頭!我要你宮殿床上睡著了的那個女刺客!」
「她?」燕青抿了抿嘴,「說起她的事情我還未找你算賬!」
「算賬?我可不欠你的賬!」
「可你作為我的護衛竟明目張大的放任她來殺我,且還是偽裝成了你的模樣,你沒盡責難道不是賬?」
「呃……我是故意的……」
「對,你故意喝了她給你的溫柔酒,你醉了,然後你還把你的佩劍,腰牌,乃至我的所有信息都告訴了她,好讓她來殺我。」
「她太漂亮了……」
「你總會死在女人手上!」
「她不是沒殺著你么?誰能殺得了你?再說你不也對她感興趣了?」
「我對她沒有一絲興趣。」
「甚好甚好,那我去將她抱走了,嘿嘿……」
「鏘!」三尺青鋒劍出鞘!是燕青的劍,藏在他的袖中。
劍橫在白成風的脖頸前。
「你可知道我是怎麼發現那女刺客的假扮的?」燕青冷聲問道。
「因為我的氣質她模擬不出?」白成風斜眼驚恐地望著薛青,他要咽口水而在瞬間燕青劍鋒偏上,他用劍身拍了拍白成風的脖頸道:
「因為她是女人沒有喉結,還有——倘若以後有人用劍橫在你脖頸上時,不要咽口水,否者自食其果……當然了,你是女人到不用害怕。哈哈……」
「鏘!」青鋒收入袖中無蹤影。
白成風便撇嘴便抹脖子:「我看你八成是對那女刺客有意思了。」
燕青咧嘴一笑:「不錯,的確有意思,不過此意思非彼意思。」
「你到底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這個女刺客身上有我感興趣的東西,至少她這次刺殺給我帶來了些可觀的信息。」
白成風大驚:「不會吧?她就親了你一下,你就知曉她的信息了?」
「你腦子裡成天想的都是什麼?」燕青倍感無奈,隨後他右手反掌,那柄塗毒的短刀出現在他手中:「所有的信息都因為這柄短刀而起——儘管殺手偽裝得再好,她武器的信息絕對隱藏不了。」
「因為沒武器就殺不了人!」
「沒錯,這柄短刀的打磨和鍛造不像是十二城所有,上頭的毒雖未去查,但我斷定這等無色無味的劇毒絕不會是中原所有,還有那女人的武藝也不像是十二城哪家所練……我懷疑,她是個外族人,」燕青頓聲又看刀:「殺我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十二城中的刺客,外族人?我實在想不出會和哪個外族人結仇結怨。」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白成風一改嬉笑變做嚴肅,他反手一塊腰牌出現在手中:「你可認得這塊令牌?」
腰牌墨黑色,木質,其上只刻了一個字:「蜀」
「蜀山?」燕青深吸一口氣,那是一段已忘卻卻又歷歷在目的往事。
白成風道:「那個女刺客在三月前便已來到白雲城計劃,我逆時調查順藤摸瓜,最終被我查到了她如今所居之地,在她房中我搜出了這塊『蜀山』的令牌。」
燕青取過蜀山令並將它放在鼻尖嗅了嗅……過後他點頭確認,不錯,這令牌上的女子香就是那女人的。
「白成風,你怎突然變得如此勤快了?還會主動替我去調查?」他突然打趣道。
白成風叉著腰輕哼道:「切,也不知誰方才還在怪罪我擅離職守——這可是城主大人被刺殺一事,這麼嚴重,我這做侍衛的怎能不去查一查?」
「所以你就只查到這塊令牌?」
「查到這塊令牌足矣,剩下的你獨自推理其緣由便是了。」
燕青輕聲小嘆,往事不過兩三年,何須推理呢?
「白雲城西南方便是蜀地,那個地方物華天寶,若不用豈非是暴遣天物?所以我滅蜀山各部落是明智之舉對吧?」
「戰爭及殺戮,並沒有對錯。蜀地蜀道攀登難於青天,易守難攻,若以後潰敗那裡必定是後勤保障,得之,得天下鞏固三分。」
「也就說這個女子是蜀山的餘孽?」
「是了,蜀山部落而存,只清除了大片,還有些小部落躲在了深山中,不遠邊境還時長發生打鬧,但多是不痛不癢,無需在意。」
「那這個女子可背負了不少族人的希望,難怪她這麼恨我……」
白成風深吸口氣,他極認真地瞧著燕青道:「玩笑歸玩笑,這個女人是帶刺的,她對你的恨你心中明白,所以關係你自己拿捏。」
「哼!」
「哼是什麼意思?」
燕青閉上眼,他不想說得話永遠不會和別人透露半個字。
「算了,我走了,去北方一趟。」
「去北方做什麼?」
「你不想讓我去?」
「自然,少了你,同等少了左膀右臂,我還想再差你去幫我殺幾個人。」
「你總有殺不完的人,齊冥與南宮書就要歸來,你叫他們去幫你殺。」
「喂,你到底去北方做什麼?可要小心,北方同有七城,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我可保護不了你。」
「去北方……看雪。」
「看雪?我們這兒也會下雪,你為何偏——」
燕青話還未完白成風便隨著清風出現在古道的那頭。
南北方都有雪,但哪裡的雪都不同。燕青仰著頭望天,他在想,白雲城的雪何時而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