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衣
雖然口中是這麼說的,然而一邊說著,服裝師的眼神還是瞟向了旁邊的霍靖深,意思不言而喻。
只有霍靖深滿意了,她們才算是功德圓滿了。
閔天晴倒是並不在意這些,只是看著跟前眼花繚亂的禮服版式暗自頭疼。
從未想到挑選一件出席婚禮的衣服也需要這樣鄭重其事,尤其是她自己還不是新娘的情況之下,總讓人覺著,似乎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但想想,自己現在若是不配合,估計那個男人更是要生氣的。既然如此,試試就試試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而信手拿了一件,便已然隨著服裝師一道走進了旁邊的隔間內換上。
她挑選的是一件香檳色的曳地禮服裙,該包裹著的地方基本都包裹得緊實,簡單的剪裁中卻處處透露著精緻,算不上太過驚艷,卻也是中規中矩的高雅大方,很是耐看。
旁邊的服裝師依舊帶著恭維的笑容,看到此只連忙誇獎道,「閔小姐您的身材真好,這類禮服看著簡單,卻是需要好身材才能夠駕馭的,您是我看過穿這類禮服中最撐得起來的人了。」
這話中間自然含著不少恭維的成分,但實則確實也不是太違心。
閔天晴點了點頭,並沒有過多在意服裝師的評價,只是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心中還算滿意,便朝著服裝師點頭示意了一瞬,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原本想著霍靖深大抵會喜歡她穿得良家一些出現在大眾的眼光之中,這麼穿就算不會得到讚美,但也總不會觸雷點。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待得她充滿自信地出現在霍靖深的視野中時,卻只見得他皺著眉頭打量了她幾秒鐘后,卻是尤為嫌棄地道了一句,「你半天就選了這麼一件?」
頓了頓,他轉臉望向站在她身邊的服裝師,有些冷淡地吩咐了一聲,「以後如果是這個水平的,就不要帶過來了。」
一時之間,氣氛略有些尷尬。
方才還欲將此前對待閔天晴所說的那一番溢美之詞照原樣再跟霍靖深說一遍的服裝師,這時候也識眼色地止住了話風,轉而只連連稱是。
閔天晴因而他這麼一句嫌棄意味鮮明的話語一下子垮了小臉來,然而她左拉拉裙擺右整整領子,也沒有覺得自己這麼一身有丑到那麼不可理喻的程度。
然而,想也知跟前的這個男人決計是接受不了其他異議的,再爭辯也不過是白費力氣。最終她也只敢在心中偷偷地腹誹了兩句,便安安分分地重新挑選了一件走進了更衣室。
繼而往下的時光里,她耳邊聽到最多的話便是:
「不行,換。」
「我不想再看到這個風格的,換。」
「難看,換。」
到最後,已經逐漸演變到了最為簡單明了的一個字:「換。」
如此陸陸續續地換了幾十套禮服樣衣以後,她縱然是剛午休完后的好精神,這個時候也早已經被折騰了個乾淨了,只覺得精疲力盡,一時間不禁開始懷疑起來,究竟是她選衣服還是跟前這個男人。
「閔小姐……」身邊那個不知道已經換了第幾個的服裝師在旁邊喚她,也沒了此前那些個服裝師的興奮勁兒,取而代之的是滿面愁容。
畢竟霍靖深這個男人著實是太難以伺候了一些,又軟硬不吃,她們感覺為難也是理所應當了。
然而,她雖然對於此報以同情,卻也起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只能對其回以抱歉的一個笑容,隨即開始機械性地換起新禮服來,而後連看都沒看便走出了更衣室。
起先她對於那樣多繁複奪目的禮服還是會心動的,可如今看著已然全然像是一種逃不脫解不開的魔咒,幾乎連多一眼都不願注意,反正十有八九也還是會得到那個男人的一句「換」。
而這一切改變,全然拜於那個男人所賜。
她隨手撩了一把披散的長發,一邊已經走到了那個男人的跟前,幾乎是有氣無力地問道,「這件呢?」
相比較於她的氣喘吁吁,那頭坐著的霍靖深倒是出奇的從容淡定,舉手投足間依舊優雅清貴,看起來半些也不嫌煩。
聽得這麼一聲問以後,他只抬起了眼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墨色的眼眸中陡然有了一絲情緒變動,那即將要脫口而出的「換」字也隨之收回了喉嚨中。
她原本都已經做好隨便站個點就打道回府繼續換衣服的準備了,未曾想那端卻遲遲沒有做出回應,倒讓她即將返回的步子生生地在半路上暫停住了,有些尷尬。
難不成是睡著了,還是因為太不滿意,所以那個男人就連「換」字都已經懶得說出口了?
一時間她心中橫生了諸多猜測,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抬起眼來,以眼風兒小心地瞟著他,企圖從他面上的表情中窺得幾分端倪。
末了,他竟是輕笑起來,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你喜歡?」
「我?」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而後微微皺眉,似乎是從跟前男人那帶著幾分輕淡笑意的眼眸中發現了什麼不對勁,扯了扯自己的衣擺,又往下一看,不覺一驚。
她這一回竟拿了一件抹胸小禮服,裙擺以白紗相疊,上頭鋪就著層層疊疊的施華洛世奇水鑽,在燈光底下絢爛奪目。
抹胸的領子讓她胸前的大片風光也就此在那個男人的面前暴露無遺,嬌俏中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風情,底下兩條勻稱潔白的雙腿宛如新藕,也在白紗之中若隱若現。
這種樣式的禮服,十幾歲的女孩子穿勉強可以稱得上是青春可愛,她穿起來雖然也並不算違和,但是這樣程度的暴露放在成年人身上,無疑便有了挑逗的意味,也多了幾分肉慾。
難怪方才霍靖深會用那種眼光看自己!閔天晴大窘,萬萬未曾想到自己這閉眼一拿,竟就拿到了這樣的款式,未免也太過火了些。
彷彿是還嫌她現今不夠窘迫一般,跟前的男人煞有其事地給出了意見,「挺好的,我很喜歡。但……」
頓了頓,他站起身來,湊近了她的耳畔,輕聲地將後半句話緩緩地說了出來,「只可以穿給我看。」
滿意地感覺到了那跟前嬌軀的微微僵硬,調戲得逞的霍靖深心情大好,連帶著面上的笑容都多了幾分,一邊已經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了,去換吧。」
從來未曾覺得這句話有這樣的動聽,她身子一震,連忙已經小步跑著躲進了那更衣間內。
因為速度太快了的緣故,外頭的服裝師還未來得及跟進去,便已經被她鎖到了門外,只能很是無奈地在門外輕敲,「閔小姐,閔小姐,您還沒有拿新的禮服!閔小姐……」
陡然,那個服裝師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后輕輕地拍了拍,下意識地迴轉過身來,卻冷不丁地跟霍靖深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從未有過機會能夠跟赫赫有名的霍二爺靠得如此近過,她不免一驚,張大著嘴巴愣神了好半天,這才想起來應該先行問候一句,「霍……」
話還未說完,便看著他打了一個制止的手勢,繼而接過了她手中拿著的替換的禮服。
手上陡然一空,使得那服裝師也終於迴轉過了身來,卻對於霍靖深這陡然而來的舉動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您……您這?」
他語氣淡淡,「下去吧。」
「……是,霍二爺。」
而正在此時,裡頭的閔天晴這才意識到她未將更換的禮服帶進來,急急忙忙地前去開了門,還未看清門外的是誰,那個男人便已經先行擠過她的身邊,走進了室內。
閔天晴被跟前一晃而過的黑影引得一趔趄,看清楚來人的面貌以後更是震驚,「霍……霍二爺?」
喚了一聲以後,她連忙又說道,「我還沒有換好衣服!」
「嗯。」他閑閑淡淡地應了一聲,卻半些沒有離開的意思。
「那您……」閔天晴正在腦內斟酌著應該如何委婉地請這個難搞的男人離開這裡時,卻忽然見得他手中拿著的禮服,不覺眼神一聚,「您這是?」
他正反身鎖上了門,聽得這麼一聲問以後,只尤為淡定地道了一句,「我幫你換。」
雖然這四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很是輕巧,然而落入閔天晴的耳中時卻彷彿驚天霹靂,當即已經抖了抖身子,欲哭無淚,「我……我自己來就好,您,您能夠先出去嗎?」
霍靖深嗤笑了一聲,一眼便已經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害羞?」
「……」她苦著一張小臉,點頭也不是,不點頭卻也不是。
他逼近了幾步,很快便已然將她圈制在了逼仄的牆角,退無可退,才自她的耳畔落下低低的笑來,「早已經看光了,有什麼可害羞的。」
雖然道理是這麼說沒有錯,但是讓她在一個男人跟前換衣服,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閔天晴緊緊地揪著裙擺,只覺得指尖發顫,不知道應該如何擺放才算自然,然而越是這麼想,便越為不自然起來。
這個小女人,在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會有沒由來的緊張,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毛病。
他低低地嘆了一聲,最終還是先行開了口,「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