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婆婆帶著她整理大伯哥的遺物,看到了躺在棺材中的人。
蘇彥朗死的極慘,雖然已經由將士先整理過,但是難掩身上的累累傷痕,全身筋骨也摔得粉碎,右臂被削去了一半,據說沒能找回來,而脖子上的刀口更是觸目驚心,可見絕境之時,蘇彥朗是有多麼的決絕。
第一日蘇彥徽守夜,那時候天真的她想著要盡心的照顧夫君,半夜親手做了湯羹送過去,卻看到那個在人前親和溫柔的夫君竟對著棺材,露出微笑。
她一直一直都記得,如今再回想起來,仍是覺得徹骨的冰冷。
穆菀齡閉緊嘴巴,沒有喊出這個人的名字,在蘇彥朗自己表明身份之前,她該裝作沒認出他。
「是在下唐突了,實屬無奈之舉,暫借小姐的馬車一用。」他先開口了,聲音低沉淡漠,卻又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徐嬤嬤心中怒火燃燒,雖然大周如今民風比前朝開放,但也萬萬沒有男人闖進陌生女子馬車的事情。
「還請你下去,莫要損了我家小姐的清白。」
穆菀齡毫不避諱的注視著蘇彥朗,不是出於男女,而是身為學醫之人的本心,道:「你面色隱隱發黑,眼底有血絲,手指無意識的握緊,近日是否偶爾感到時常口乾舌燥,難以安眠?」
徐嬤嬤懵了,「小姐您在說什麼呢?」
穆菀齡按住嬤嬤的手,示意她暫時不要說話。
蘇彥朗的眼睛如止水般平靜,毫無感情的回望著她。
剛剛他闖進來,只有這個女人沒有驚叫慌張,沉靜又溫婉,現下直視過來的目光鎮定自若,似乎根本沒有覺察到他們的男女之別或是其它的,就像一個大夫,只關心病人的安好。
他道:「確實如小姐所說。」
想起蘇彥徽的笑容,穆菀齡的手微微顫抖,嘆口氣道:「你中毒了。」
「可否讓我給你把脈?」她又問道。
徐嬤嬤又急了,小姐不僅不把人趕下車去,還要給人把脈有身體上的接觸?等等……小姐什麼時候會把脈看病了?
蘇彥朗沒有遲疑,伸出手來。
穆菀齡拿帕子蓋在他的手臂上,這才搭上兩隻手指,細細的感受著皮膚下脈搏的跳動。
徐嬤嬤本想開口阻止,可見小姐的面色是從未見過的嚴肅,頓時有種奇怪的陌生感撲面而來,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脈象讓穆菀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收好帕子,「公子所中之毒乃是由五種毒蟲五種毒草所製成的迷生丹,此毒連續服用一月,人會漸漸乏力多夢,記憶消散,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最後瘋癲錯亂,大部分中此毒的人會自殘而死。」
她柳眉微蹙,如此惡毒的東西定和蘇彥徽脫不開關係,是否直接了導致蘇彥朗戰場失利?否則一個十五歲時率三千人馬擊退臨國兩萬大軍而名震天下的人,怎會輕易的中了埋伏,那樣慘烈的死去。
蘇彥朗神色一凜,幽深冰冷的眸子探究的打量著穆菀齡,問道:「小姐可有解毒的法子?」
穆菀齡收回心神,下定某個決心,點頭道:「有。」她讓夏枝取出筆墨,寫了方子交給蘇彥朗,「按這個服用三十日,即可去毒,但切記這三十日內一天都不可斷,否則神仙也難救回。」
看著紙上娟秀的字跡,蘇彥朗道謝,「多謝穆小姐。」
徐嬤嬤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家小姐姓氏?你到底是誰?」
「車上掛著穆家的燈籠。」蘇彥朗頓了頓,也不隱瞞,亮出一塊令牌,「在下齊王府蘇彥朗。」
「啊?!」徐嬤嬤張大嘴巴,仔細的打量了一遍蘇彥朗,這才想起曾經在大街上看到過這位凱旋而歸的齊王嫡孫,「難怪說有些眼熟,都怪我年紀大,糊塗了。之前對蘇大少爺多有不敬,還請見諒。」
「無妨。」蘇彥朗淡淡的說道。
穆菀齡笑道:「嬤嬤年紀才不大呢。」她和奶娘說笑了兩句,又讓夏枝把外頭的小燈籠摘了,才轉頭問蘇彥朗,「蘇公子要在哪裡下?」
蘇彥朗道:「城外三十里出有人接應,不敢多叨擾穆小姐。」
往西三十里?行動又掩人耳目,看來是在調查鎮平王謀反一事?穆菀齡搖搖頭,「正好順路罷了,蘇公子不必客氣。」
養在深閨里的大戶小姐,此刻像極了豪邁又不拘小節的江湖俠客。蘇彥朗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但很快錯開了視線。
他聽祖父提起蘇彥徽和穆家的婚事終於確定下來,嫁過來的居然是穆家視若掌上明珠的嫡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