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喜歡說離別

第30章 不喜歡說離別

本來打算先去食堂看看這個時間點還有沒有早飯,然而,鬼使神差地,沃琳竟然繞路先去了放療科。

當看到坐在台階上的曾老太太時,沃琳不知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是該高興,還是該驚訝。

最終,她很平靜地走向曾老太太:「阿姨,您怎麼今天還來了,您不是一周已經放療滿五天了嗎?

刻意不提曾老太太已經完成放療的事。

曾老太太站起,握住沃琳的手,笑吟吟地:「你昨天沒上班,我就沒做放療,聽說你今天會加班,我就改成今天放療了。」

「啊?」這是沃琳最意想不到的,「我昨天沒上班,還有別人上班呢,您怎麼能耽擱自己的治療呢?」

曾老太太道:「反正是最後一次了,耽擱一天沒什麼打緊,做了這一次,我就出院了,我想和你告個別,你是個好姑娘,以後咱們可能沒有機會見面了。」

沃琳反握住曾老太太的手:「阿姨,您別這麼說,您樂觀,能吃苦,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呵呵呵,」曾老太太拍拍沃琳的手背,「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人活七十古來稀,我已經七十多了,哪天走了都不意外,我想得開。」

「進去吧,早點做完治療早點回家,住院條件再好,也不如家裡自在。」曾老太太鬆開沃琳的手,率先進大門朝直加機房走去。

沃琳趕緊追上,扶著曾老太太進直接機房,路過操作室的時候,和李博對視一眼,李博沒有任何錶示,沃琳卻是明白,機器已經預熱好。

曾老太太如今上直加床看起來已不那麼費力,沃琳心裡明白,曾老太太不過是強撐而已。

彭主任說過,他從業放療這麼多年,見過的骨轉移患者不計其數,多處轉移的不在少數,多到全身五處轉移又能撐著做放療的,有幾十例,其他如曾老太太這樣的患者,不是坐輪椅,就是躺在床上被推著去做放療,他唯一見過從始至終都堅持自己走來做放療的,只有曾老太太一個人。

其實,坐輪椅或躺著才是對曾老太太最有利的,可曾老太太有她自己的執著,彭主任不贊同,但佩服。

沃琳也由衷地佩服曾老太太,可此時她卻不知該和曾老太太說些什麼。

安慰和鼓勵的話說了沒什麼意義,曾老太太對她自己的病清楚得很,告別的話說出來,總感覺有種永別的意味,沃琳不想說。

沃琳只是沉默地擺位。

曾老太太也從始至終保持沉默。

生病這幾年,一次次住院,親戚朋友對她由緊張關心到習以為常直至漠然。

這一次住院,她的兒子只象徵性來過兩次,不對,算上今天辦出院手續,應該是四次,昨天她就該出院的了,兒子來了,聽說她沒有做放療,冷著臉離開了。

比起兒子來,磊磊對她的病更上心一些,還特地跑回來替她安排一切。

這次住院,最緊張她的是沃醫生,非親非故的沃醫生,只是受磊磊的拜託而已,不管是陪伴還是送飯,親生兒子也不過曾經如此。

曾老太太做完治療,沃琳把曾老太太扶到放療科大門口,就此止步:「阿姨,我還要上班,您保重身體。」

從小到大,她最不喜歡的是告別,每次離家,她都像要去小夥伴家玩一樣,說走就走,從不說離別的話。

大學畢業,為了避免和同學們之間的離別情愁,她選擇提前一天悄悄離校。

和曾老太太雖然只相處了一個多月,被曾老太太的堅強和堅持體面的精神所打動,她更不願說送別的話。

「你回去上班吧。」曾老太太沒有多說,緩步離開。

沃琳有些心情沉重地回到操作室,李博遞給她一個紙盒子:「早飯。」

「你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蟲了,」沃琳邊拆盒子邊強做玩笑,「我正好沒吃早飯。」

盒子里是小蛋糕,和沃琳修模擬定位機那天李博送給她的一模一樣的小蛋糕,同樣配有叉子,這次多了一瓶酸奶。

「謝了!」沃琳慢慢吃起蛋糕來,心情卻沒有了上次吃小蛋糕時的愉悅。

今天需要加班做放療的患者只有幾個,約莫十點半的時候,李博預約的患者已做完治療,沃琳準備開始給機器做質控。

此時來了一個患者,基底細胞癌。

這位名叫局璋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從不遵醫囑,彭主任多次叮囑他要連續做治療,可他還是隔個兩三天才來,這一次隔的時間最久,五天沒來。

李博拒絕為局璋做治療。

局璋憤怒:「為什麼不給我治療,我又不是沒交錢,我一次性把放療費用全部交清了的,難道我來的不勤快,你們就想不認賬嗎?」

沃琳問李博怎麼回事。

她從監視器看到局璋已躺上直加床並掀起了衣服,接下來本該李博給局璋擺位了,可李博卻把手控盒掛回床側的掛鉤,出了機房,然後就是沃琳看到的局璋追出來發脾氣。

李博簡單兩個字回答:「沒線。」

哦,沃琳明白了,問李博:「那你給患者說清楚沒有?」

李博拒絕給局璋擺位,可見局璋皮膚上畫線已完全沒有,或顏色淺得無法描補。

「我讓他星期一來找醫生。」李博說,不吭聲了。

那就是沒向患者說清楚了,這一點是讓沃琳最無奈,技師要面對放療各種病人,是很需要溝通技巧的,偏偏李博不愛說話。

周末只有兩個技師加班,沒有醫生,無法給患者模擬定位。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局璋質問。

沃琳向局璋解釋:「您身上畫的線沒有了,我們不確定您的照射部位和照射範圍,得醫生重新給您定位畫線后,我們才能給您做治療。」

局璋衝進操作室:「我自己記得線在哪兒,筆呢?」

轉了一圈,局璋拿起桌上一支紅色水性筆,掀起衣服就在皮膚上畫起來。

沃琳阻攔:「您自己畫,不一定準的,為了您自己的安全,還是得等醫生給您重新定位。」

「誰說不準,誰說不準,我記得准得很!」局璋沖沃琳大吼。

沃琳不由後退,李博插在了她和局璋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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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療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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