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今將衣缽卸雙肩(二)
「狗一隻」見餘震鐸閉著眼睛沒反應,接著說道:「橫田太君還說,余長官只要悔過,您還是大滿洲帝國警務部的高級參事官。橫田太君願意和您一起平蠻攘夷,建設王道樂土!……」
餘震鐸強忍傷痛,哈哈大笑著說道:「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什麼叫強大?什麼叫優秀?什麼叫平蠻攘夷?什麼叫王道樂土?以你的主子這般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禽獸,也配談強大?也配談優秀?也配談平滿攘夷?也配談王道樂土嗎?……」
餘震鐸說到這裡,又對「狗一隻」伸出了兩個手指頭,比劃了一下說道:「苟翻譯,別在那旮沓傻了吧唧的賣獃兒,伺候伺候老子!タバコ!……」
橫田正雄以為他的高談闊論引起了餘震鐸的共鳴,準備向他妥協。不然的話,平時不吸煙的餘震鐸為什麼又急著向「狗一隻」要香煙呢?橫田正雄向「狗一隻」一擺手,急切地說道:「苟桑,タバコ的,你的快快的給!余長官的,タバコ的大大的需要!……」
「哈依!……」「狗一隻」心中大罵橫田正雄根本就沒聽懂餘震鐸是在罵他,反而把餘震鐸當好人了。可是,橫田正雄的話「狗一隻」又不敢違拗。只得答應了一聲,,又抽出一支「駱駝」煙,送到餘震鐸嘴上,打著打火機,給餘震鐸把「駱駝」煙點燃。
餘震鐸閉著眼睛,慢慢把「駱駝」煙從嘴裡吐出來之後,望了一眼急不可待,把腦袋伸過來的橫田正雄說道:「苟翻譯,告訴你的主子。我泱泱中華,自古以禮儀立邦,以德化服人,何曾暴戾欺人,何曾以強凌弱?小日本鬼子曾在千年之前就拜我中華為師,那是因為我中華天朝比小日本強大,比小日本優秀。可那時候,我強大優秀之中華,並沒有消滅小日本這些廢物。相反,我強大優秀之中華卻不以小日本粗鄙落後,愚昧無知而將其視為可欺可壓任我宰割的犬羊。而是敞開國門,大張教化,以教化服之,以文明導之。中華之強大,中華之優秀,任爾學之!你小日本蕞爾之邦,蠻夷之地,才得以有了文字,有了衣冠。才有了禮數,才學得了三分人樣!這才是我中華推行的王道。再說說平蠻攘夷。我中華興兵動武也在所難免,可那也是蠻夷跳梁,先擾我疆土。一如今日,你們小日本侵我家園,殺我同胞,我中華奮起抗爭,這才是真正的平蠻攘夷,這才是『佳兵者不詳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王道是什麼?德化也!何謂德?可惜,可惜小日本學不會!三分人樣還沒學出來,七分獸性卻根深蒂固!聖人之言到了小日本口裡,怎麼就變成了燒殺搶掠,野蠻兇殘的遮羞布。小日本鐵蹄之下,我中華大地已是血流漂杵!哼!小日本根本不配做人,什麼也不是!……」
餘震鐸慷慨激昂的說些什麼,橫田正雄聽得半啦咔嘰的,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餘震鐸傷后說了這麼多話,顯得越來越虛弱。橫田正雄皺著眉頭,一雙小三角眼陰森森的望著「狗一隻」。餘震鐸雖然是在罵包括橫田正雄在內的小日本鬼子禽獸,但是「狗一隻」聽在耳朵里,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他雖然惱羞成怒,卻不敢發作出來,只能添油加醋的翻譯給橫田正雄。橫田正雄聽完之後,這才恍然大悟,他這是讓餘震鐸罵了個血噴狗頭呀。
橫田正雄惱羞成怒,「唰啦」拔出腰間的「御賜刀」,頂在餘震鐸的胸口上,用「協和語」大罵道:「癟犢子的,你的!良心大大地壞了,死啦死啦地你的害怕的有?……」
面對橫田正雄黔驢技窮的威脅,餘震鐸看都沒看他一樣,爽朗一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的吟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苟桑,他的どうしていつも中國の昔の話をしますか?什麼地說話?……」橫田正雄自然聽不明白餘震鐸在說些什麼,他轉過身去把「協和語」、日語混雜在一起問「狗一隻」。
餘震鐸所吟明朝民族英雄于謙的這首《石灰吟》,「狗一隻」從小就背的滾瓜爛熟。「狗一隻」雖然惱恨餘震鐸,但他的良知尚未全部泯滅,反而越來越敬佩餘震鐸了。他向上推了一下臉上的眼鏡,諂媚的對橫田正雄笑道:「橫田君,明朝の忠臣于謙の詩だ(橫田太くん,他說的是明朝大忠臣于謙的一首詩)。大體の意味は『千鎚萬は山を切り、火は燃えても暇である。粉骨砕身は一切恐れない,潔白を人間の世界に殘しておかねばならない。』……」
「潔白を人間の世界に殘しておかねばならない?哈哈哈……」橫田正雄狂笑了一陣,不無揶揄地「稀里糊塗嘎」、「馬鹿馬鹿噠」白呼了一通。
「狗一隻」抱著膀子,小手指頭在鼻孔中挖出一塊廢料彈向半空,一副愛搭不惜理的樣子翻譯道:「橫田太君說,余先生和大日本皇軍合作的這幾個月以來,向特高課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大日本皇軍是不會虧待幫助過自己的朋友的。余先生不僅揪出了為非作歹的軍統特工『大妖山魈』,也就是『鬼子六』解耀先,而且還親手把軍統高級特工『惡棍』送上了斷頭台,余先生是大日本皇軍大大的好朋友!余先生既出賣了兄弟,又背叛了信仰,還大言不慚的奢談什麼『要留清白在人間』?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無恥之人!余先生現在的出路只有兩條,一是被你的組織軍統處死;二是棄暗投明,死心塌地的與大日本皇軍真正合作。我看你還是麻溜兒利索兒和橫田太君合作吧,我們好把你立馬送到醫院去搶救!……」
餘震鐸只感覺自己的血已經快流光了,他努力保持著頭腦的清醒,提醒自己千萬別昏迷。如果昏迷了就會落入敵手,就會萬劫不復,致遺千古之恨。「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餘震鐸必須得再等等,看看島本敬二能不能來,能不能有更大的收穫。餘震鐸又吟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
餘震鐸所吟這兩句千古不朽的詩句,「狗一隻」鼻涕落下前兒也背過,出自宋朝民族英雄文天祥《過零丁洋》一詩:「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狗一隻」見橫田正雄那陰森森的目光又轉向了他,不待橫田正雄問話,急忙翻譯道:「報告橫田太君,餘震鐸今回言ったのは宋の大忠臣文天祥の詩の二句です(餘震鐸這次說的是宋朝大忠臣文天祥的兩句詩)!大體の意味は『人生は昔から誰も死なず、丹心を殘して汗を流す。』永遠に不滅の人が、萬世にその名を知るのは、公の無私な死のためで、たとえ死んでも、彼の精神はまだこの世に存在して、まるで死んでいないかのようで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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