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二房母女被靖王府護衛長崔沉校尉親自護送回府的消息,將整個傅翰林府都驚動了。
這還只是個開始。
隨後靖王太妃又遣跟前得用的嬤嬤送來份豐厚謝禮。
驚的傅老夫人連忙打發人去請裴氏跟傅謹語到松鶴堂問話。
傅謹語跟母親裴氏到傅老夫人的松鶴堂時,裡頭除了傅老夫人蕭氏,還坐著大太太陸氏跟大姑娘傅謹言。
才剛一走進傅老夫人宴息的東次間,不等她們行禮,傅老夫人就一疊聲的說道:「別墨跡了,趕緊坐下,我有話問你們。」
話雖如此,傅謹語跟著裴氏,還是福身行了個禮,這才分主次的坐到西側的太師椅上。
傅老夫人急急的問道:「你們趕緊說說,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兒?」
不怪傅老夫人不淡定,實在是傅翰林府雖一門雙翰林,聽著清貴異常。
然而傅老太爺跟傅大老爺念書時兩耳不聞窗外事,入了翰林院便一心撲在修史書上,典型的書獃子。
官職穩如老狗,數十年一動不動。
翰林院修撰乃從六品官職,每年俸銀一百兩、祿米六十石,按照一兩銀子兩石米的均價,俸祿合一百三十兩。
父子倆的俸祿加起來共二百六十兩。
二百六十兩聽著不少,但在寸土寸金物價居高不下的京都,能頂什麼用?
旁的官員還有油水可撈,但翰林院本就是清水衙門,加上他們父子又不懂官場經營,壓根就沒有任何油水進賬。
偏還出了個視銀錢如糞土,但花起銀錢來毫不手軟的文青傅二老爺。
故而傅翰林府窮的叮噹響,只能靠典當祖宗留下來的古董玩器過活。
若非如此,蕭氏也不會力排眾議替傅二老爺續娶了裴氏這棵搖錢樹。
如今的傅翰林府,在裴氏充入公中的五間鋪子、五個莊子的滋潤下,已麻雀變鳳凰,再不復當初的窘迫。
但依舊改變不了官場邊緣人的處境。
官職比傅家爺們高的,嫌棄他們書獃子氣,懶得理會他們。
官職比他們低的,他們又不屑與之來往。
與他們官職相當的清貴們,又鄙視他們為了銀錢放棄文人風骨娶商戶女為婦,不願與他們為伍。
先前二房兩位姑娘收到安平長公主府賞花宴的請帖,就已讓他們欣喜若狂了,不想今兒竟然與靖王府有了牽扯。
那可是靖王府啊!
這叫傅老夫人如何能不激動?
裴氏回道:「兒媳與語兒去慈安寺上香時,恰好碰到靖王太妃心疾發作厥過去了,語兒用西洋的法子替她按壓了心口,又喂她吃了丸西洋來的藥丸,竟將靖王太妃給救了回來……」
不用多解釋,裴氏娘家是海商,凡是外洋有關的玩意兒,定是打她娘家那裡來的。
陸氏聞言扯了扯嘴角,一副不屑的模樣。
傅老夫人忙看向傅謹語,追問道:「那西洋來的藥丸,你可還有?」
能治心疾的藥丸,她如何都得備上幾丸,以免將來自個突然心疾發作時抓瞎。
傅謹語再次痛心疾首的嘆氣道:「那年去泉州時,偶然撞上個洋人兜售藥丸,旁人都不敢買,孫女想著橫豎也沒幾個銀錢,不如買一丸來玩玩……若早知道當真有奇效,孫女如何都得給他包圓了!」
傅老夫人大失所望,仍不死心的問道:「可還能尋到那洋人?」
傅謹語搖了搖頭:「那洋人早已回歸母國了,孫女當時並未問他母國何處,哪裡找去?」
生怕傅老夫人生疑,她又無奈道:「靖王欲出一千兩一丸求孫女割愛,孫女但凡還有多的,早賣給他了,可惜啊……」
傅老夫人「嘶」的抽了口氣:「一千兩一丸?」
陸氏哼了一聲:「便是一萬兩一丸又如何,橫豎又拿不出來,說這些有甚用?」
傅謹語對原著里就不討喜的傅大太太陸氏沒甚好印象,陸氏出身清貴之家,琴棋書畫精通,對銀錢不屑一顧,然而卻跟傅二老爺一樣的毛病。
那就是既當又立。
花著裴氏的嫁妝銀買澄心紙跟徽墨,穿裴家出產的綾羅綢緞,用裴氏出的月銀買胭脂水粉,吃裴氏莊子里出產的米糧菜蔬,卻對商戶出身的裴氏不屑一顧。
臉蛋比城牆還厚!
傅老夫人無奈的撇了自個外甥女陸氏一眼,說道:「雖拿不出多的藥丸,但語姐兒到底救過靖王太妃的命,若有甚事求到她跟前,她也不好置之不理。」
陸氏並未因傅老夫人的警告而收斂,反而冷嘲熱諷道:「靖王太妃向來眼高於頂,那些出身尊貴的誥命夫人都入不得她的眼,即便因語姐兒的救命之恩高看她幾眼,只怕高看的也有限。再者,靖王可不是個好惹的,打他主意的貴女恁多,最後不都『羊肉沒吃著,反惹一身騷』?」
傅謹語嘴角抽了抽,傅老夫人盤算的是通過靖王太妃給自家爺們陞官,陸氏卻歪到「靖王妃」這上頭,這般給自個姨母拆台可還行?
「打靖王的主意?你倒是敢說!」靖王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敢想的?傅老夫人氣的一拍桌子,沒給陸氏留臉面,直接攆人:「這裡沒你甚事,你且回房吧。」
陸氏站起身來,哼道:「正好我也不愛聽這些雞零狗碎算計人的歪話。」
傅老夫人心口劇烈起伏,深吸幾口氣強壓下去,才沒讓自個當眾失態。
傅謹語猜測,給長子娶了個這樣的愣頭青當媳婦,傅老夫人只怕毀的腸子都青了。
陸氏昂首挺/胸的離去。
傅老夫人看向坐在陸氏旁邊的傅謹言,柔聲問道:「言姐兒若不願聽這些閑話,也可以回房。」
傅謹言抿了抿唇,輕笑道:「孫女橫豎無事,留在這裡聽聽閑話也好。」
傅謹言早已通過持之以恆的「孝心」討得了傅老夫人的喜愛,聽她這般一說,傅老夫人也沒再趕她。
傅老夫人又好一番追問慈安寺的細節,直到傅老太爺跟傅大老爺下衙,這才意猶未盡的放她們母女回去。
*
傍晚,傅謹語正在春熙院陪裴氏用晚膳呢,傅謹行走了進來。
作為傅謹言一母同胞的哥哥,傅謹行個子高挑、劍眉星目,相貌並不差,只是形容猥瑣,不學無術,很是上不得檯面。
他進來后,朝裴氏拱了拱手,嬉皮笑臉的說道:「母親,二妹,用膳呢?」
傅謹語站起來,朝他福了福身,淡淡道:「二哥可用了?若沒用的話,我叫丫鬟給你添雙筷子。」
傅謹行在傅府男丁裡頭行二。
「不必忙活,我跟同窗有約,一會子到外頭用。」傅謹行抬手阻止傅謹語。
然後身/子轉向裴氏,賠笑道:「太太,您先前給我的銀錢花沒了,偏同窗相約湊份子給人慶生,我若不摻和,又怕被人說小氣,還請太太開恩,再與我些銀錢使吧。」
傅謹語面上驚訝道:「足足一百兩,才七日不到,二哥就全花完了?」
心想,小小年紀就學人捧戲子、逛青/樓,銀錢花起來自然如流水。
傅謹行一臉無奈的嘆氣道:「近日先生讓買的書多了些,又趕巧幾位同窗都是這月生辰,我也想省著花來著,可根本省不下來。」
不過一百兩罷了,裴氏財大氣粗,壓根不放在心上,隨口吩咐道:「椿兒,取一百兩銀子給二爺。」
傅謹語忙阻止道:「湊份子慶生而已,哪裡用得著這麼多?十兩盡夠了。」
傅謹行拿了裴氏的銀錢跑去外頭風/流,到頭來傅謹言不怪哥哥不上進,不怪父親疏於管教,反倒怪繼母捧殺養廢哥哥,到哪說理去?
傅謹行急了,瞪傅謹語:「二妹,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知道外頭的花銷有多大?我這也是為了太太的臉面著想,我若扣扣索索的,旁人還以為太太苛刻我這個繼子呢。」
傅謹語斜眼瞅他,哼道:「可若是太太對你予取予求,縱得你花錢大手大腳,旁人又要說她捧殺大哥這個繼子了。」
說完,她徑直吩咐自個的大丫鬟穀雨:「去請大姑娘來。」
傅謹言不是怨恨裴氏捧殺傅謹行么?那就斷了他的零花錢好了。
不過這斷零花錢的惡人,可不能由裴氏來做。
傅謹行可是傅謹言的親哥哥,為哥哥兩肋插刀也是該當的,更何況只是做個斷零花錢的惡人對吧?
*
沒過多久,傅謹言就隨穀雨走進東次間來。
她進門后給裴氏行了個禮,然後問傅謹語:「不知妹妹找我何事?」
傅謹語竹筒倒豆子般,將方才的事兒複述了一遍。
隨即她嘆氣道:「繼母難做,若剋扣二哥的銀錢,旁人會說她苛刻繼子;若予取予求,旁人又說她捧殺繼子。」
話到這裡,她兩手一攤,看著傅謹言,一臉天真的問道:「姐姐,你說母親該如何是好?」
傅謹言撇了正急的抓耳撓腮的大哥一眼,沉吟片刻后,做出了決斷:「哥哥吃穿都在家裡,筆墨紙硯也有家裡供給,每月五兩的月錢盡夠了,不必再另給。」
又看向傅謹行,哼道:「身為白鹿書院的學子,合該將心思用在學業上,哪來的那麼多應酬交際?」
傅謹行頓時跳腳,拿手指著傅謹言的鼻子罵:「大妹,你可是我的親妹妹,怎能如此坑害哥哥?」
傅謹語險些笑出聲來,忙拿帕子掩住唇。
親兄妹反目成仇的撕/逼戲碼,她最愛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