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羅長樂
「華妹兒，這個建築隊是在大城市，就是你讀書的那個城市，是熟人介紹的，待遇又好，以後我就能天天見到你了。」當羅永軍把這個消息在電話里告訴牛玉華的時候，牛玉華愣了一下，從內心裡講，她並不想讓羅永軍到這個城市裡來，但表面上她還是笑著說道：「真的嗎？永軍哥，那太好了。」
從此，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一個在寬敞明亮的大學里教室里讀書，一個在機器聲轟鳴的建築工地上揮汗如雨。
但不管相隔多遠，他們的心是貼在一起的，至少羅永軍是這麼認為的。
不管每天的工作多麼辛苦，不管條件有多麼差，羅永軍從來沒有抱怨過，從來都是積極向上精神煥發，因為他有動力，有精神支柱，他的動力來自於牛玉華的愛。
他把每個月辛苦賺來的錢如數交給牛玉華，他對她的付出毫無保留。
然而，隨著牛玉華的野心漸漸膨脹，這場由羅永軍自己編製的美夢，終究是要蘇醒了。
大四那年，牛玉華對羅永軍的態度突然冷淡，不接他的電話並且躲著他。
憨厚的羅永軍不明就裡，以為是牛玉華遇到了什麼事兒，而牛玉華確實是遇到了事，她遇到的事，就是她跟學校里的一個男生戀愛了，並且兩人很快就有了那種關係。
那個男生家裡是南城本地，條件比羅永軍要好得多得多。
「我們分手吧。」牛玉華知道躲不過，終於向羅永軍說出了這句殘忍的話。
羅永軍呆若木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羅永軍，我們倆不合適，這個你是清楚的，雖然我們來自於同一個山村，但是從骨子裡你和我就不一樣。」
羅永軍還是呆立在那裡。
「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的付出，沒有你，我也不可能有今天，你放心，你這些年為我花的錢我會還你，而且會加倍的還你，但我們倆的關係只能到此為止了，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
牛玉華最後一句話說的很決絕，說完之後她轉身就走。
羅永軍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像個孩子似的哭了，他一邊哭一邊大聲喊著：「華妹兒，到底咋了？出啥事兒了？你不要這樣對俺，俺會受不了的，沒有了你的支撐，俺哪能活得下去。」
「俺這些年累死累活都是為了你……」
「別說了。」牛玉華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你的錢我會給你，一分都不會少，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我。」
然後她狠狠的甩開了羅永軍的手，大踏步的走了。
「不要錢，不要錢，不要錢，要人……」羅永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但是牛玉華沒再回頭。
羅永軍傻了，他的世界塌了，他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也不睡，工友們嚇壞了，紛紛的圍攏過來，問他怎麼回事兒，羅永軍卻對著工友們大聲喊：「滾，你們都給我滾，你們是不會明白的。」
「她不要我了……」
羅永軍沒再去找牛玉華，牛玉華長鬆了一口氣，以為終於甩掉了這個累贅，然而她的人生並沒有走向幸福，因為跟她相戀的那個男生突然提出了分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了國，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這也許就是報應，因為牛玉華髮現，自己懷孕了，懷的是那個男生的孩子。
牛玉華欲哭無淚，她沒有去打掉那個孩子，因為她還懷著一絲希望，希望那個男生會突然間回來，出現在她的面前親口告訴她，其實他是跟她開玩笑的。
甚至她還期望著生下這個孩子之後，找到那個男生的家裡，得到那個男生父母的認可，畢竟這個孩子是他們家的。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
牛玉華卻遇到了難產，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在校大學生，她不敢去外面生孩子，同時也沒有經驗。
所以最終她把孩子生在了女生宿舍里，眼看著難產大出血，她宿舍里的女生嚇壞了，從牛玉華的手機通訊錄里翻出了羅永軍的電話打了過去，因為在城裡的這幾年，好像牛玉華的家人只有羅永軍一個親人。
羅永軍接到電話，聽說牛玉華有危險，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等他氣喘吁吁的趕到女生宿舍的時候，發現牛玉華竟然在生孩子，而且還難產，暈了過去，旁邊的幾個女生已經是手足無措。
他二話不說背起牛玉華直接去了醫院。
牛玉華撿回了一條命，並且生下了一個男嬰。
但她對羅永軍的態度依舊冷淡。
而且牛玉華已經有些心灰意冷，她準備託付終身的男人拋棄了她，她在第二天就拖著虛弱的身子找到了那個男生的母親，但是那男生的母親只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別開玩笑了，我兒子眼光那麼高，怎麼會看上你這樣一個鄉巴佬？再說我兒子早就出國了，誰知道你生下的這個野種是誰的？」
牛玉華在學校產子的事情很快鬧得沸沸揚揚，即便是學校不開除她，她自己也沒臉再待下去。
那天羅永軍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華妹兒，城裡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我們一起回鄉下吧，我會永遠照顧你。」
羅永軍知道，在他看到牛玉華憔悴的面容那一刻，他就已經原諒了她。
但是牛玉華卻對著他大喊，歇斯底里地大喊：「滾，你給我滾，你這個鄉巴佬。」
然後牛玉華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她消失了。
羅永軍發瘋般的找她，卻沒找到，他抱著那個弱小的嬰兒，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人勸他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或者直接把孩子扔掉，畢竟那個孩子不需要他負責。
但是他看著在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嬰兒心突然軟了，他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從此以後，羅永軍跟這個孩子相依為命。
他給這個孩子取名叫羅長樂，希望他一生快樂。
花開花落，春去春來，所有的艱辛都在歲月里漸漸的流逝，一個只會幹粗活的山村漢子硬生生的把那個嬰兒拉扯到三歲。
孩子三歲那年，他決定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因為他需要出去工作賺錢。
但是他卻不知道，那卻是孩子噩夢的開始。
那家幼兒園叫做快樂星星幼兒園，可是裡面的孩子並不快樂，因為幼兒園並沒有把孩子當做星星，而是把他們當做發泄的對象。
這是一家私人辦的黑幼兒園，沒有正規的經營許可證，裡面的老師也都不專業，所以他們對待孩子的方法簡單粗暴。
孩子如果不聽話，要不就是打，要不就是罰，罵已經算是最輕的了。
因為是一家小幼兒園，工資低，條件不好，老師們心存怨念，所以他們沒有耐心，更沒有愛心。
他們有點勢利眼，看誰家的孩子父母比較有錢，或者是有一個體面的工作，就會對那個孩子好一點，如果一個孩子的父母是賣菜的菜農，那麼老師就會看不起這個孩子。
老師會指著那個孩子大聲的罵：「你一個菜販子的雜種，還敢在我面前哭，信不信我一腳踹死你？」
睡午覺的時候有一個孩子不睡覺，在那哭鬧，老師感到心煩，就把那個孩子拉過來，讓他趴在床上，用一條腿壓住他的脖子和頭，直到那個孩子快喘不過氣來，快被悶死了，老師才把腿拿開。
如果有孩子不好好吃飯，老師就會粗暴的捏著那個孩子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直接把飯倒進去。
羅永軍的兒子羅長樂是最受歧視的一個。
兩個老師在一起聊天，其中一個老師說道：「我們班那個羅長樂，身上穿的衣服臟死了，而且還不洗澡，一股子怪味兒，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髒的孩子。」
另一個老師說道：「這得怪他那個邋裡邋遢的老爸，羅長樂的老爸是所有家長中最寒酸的了吧？每次來接羅長樂的時候都是一身臭汗，穿的衣服髒兮兮皺巴巴的，一看就是個鄉巴佬。」
「呵呵，沒錯，他就是一個在工地上幹活的鄉巴佬，鄉巴佬的孩子不好好的待在鄉下，跑到我們城裡來幹什麼？還讓我們老師來伺候他，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
他們知道羅長樂的父親羅永軍乾的是最下賤最低等的活，所以他們看不起羅永軍，同時也看不起羅長樂，每次羅永軍來接送孩子的時候，老師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羅永軍雖然憨厚，但他並不傻，他感覺到了老師的歧視，但他不敢說什麼，因為他不敢得罪老師，而他越是這樣，老師就越看不起他。
他更沒想到的是，老師因為看不起他，從而折磨他的孩子。
何長樂在班裡是最受欺負的一個，他正好好的坐在那裡，老師心情不好，一巴掌就會扇在他的頭上，甚至無緣無故不給他飯吃。
老師還煽動其他的孩子一起扇羅長樂的耳光。
老師對其他孩子說道：「咱們來玩個遊戲，羅長樂不聽話，你們排著隊去扇他的耳光，誰扇的最多最響亮，老師就獎勵誰。」
羅長樂的臉經常是紅腫的，羅勇軍在工地上幹活太忙了，也太累了，他沒有時間給孩子洗衣服，更沒錢給孩子買新衣服，但他知道兒子在幼兒園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知道兒子在幼兒園受欺負，但他不敢找老師理論，因為如果兒子不能在這個幼兒園上學了，那麼就沒有地方可去了，因為這家幼兒園是最便宜的。
羅永軍只能安慰自己，讓自己更努力的工作，多賺些錢才能把孩子轉到一個條件好些的幼兒園，可是這一天終究還是太晚了。
那天羅永軍正在工地上揮汗如雨，突然間接到了幼兒園打來的電話，說是他兒子出事了，讓他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