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采·薇（結局）

兩個女王的宿命花就都藏在那戒指和項鏈的寶石之中，不易被人發現。她們召郁採薇過來，說這就要帶她去那個好地方去。好地方誰不想去？郁採薇雖說極想去見識見識，卻怕是他們的陰謀，因此說：「實在想不透你們所說的好地方系何人間聖境，你們不妨先說給我聽聽那裡都有些什麼，畢竟我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一般的山川流水、鳥語花香，我才不稀罕。」

二位女王對視了一眼，約夏笑道：「山川流水，鳥語花香，自然是司空見慣的。那地方除了薔薇花和一個聖靈外，就什麼也沒有了。景不是奇景，但他所營造的氣氛和某君的心意，公主一定會感興趣的。」

「什麼，薔薇花，聖靈？」郁採薇蹙緊了眉頭，看她們笑眯眯彷彿不懷好意的樣子，她那不祥的預感再次涌動，真想此時此刻就拿了她們的命離開。

「去了不就知道了。」惹秋女王極具風情的站在對面，聲音嫵媚妖嬈，跟她渾身上下綠油油的色彩倒挺般配。

郁採薇下意識的搖搖頭，大聲說：「我不會去的！」轉過身欲走。肩膀竟被她們抓住：「公主，別那麼任性。乖乖地，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

郁採薇推開肩膀上的手，微微回過身，略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她們兩個分別挽住她的一隻胳膊，故作親密，笑道：「我們只想帶公主同去，像公主這樣超凡脫俗的女子，是不適合待在俗世的。」並往前走。前面本是一堵堅實的牆壁，此時卻自動往兩邊撤去，露出一大門形狀，令郁採薇驚奇的是，裡面兩邊還站著兩個鐵面無私的侍衛。她們就帶她往那黑重重的空間行步。

採薇奮力掙脫她們，往後退了幾步，一抬手，兩束白光射過去，女王猝不及防，手臂上各中了一擊，「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該還手！」綠薔薇抱著臂膀，哀聲問。

橙色薔薇比她大些時日，心智成熟些，回想王囑咐的：「只想讓她做我的王后，不想讓她長久的生活在痛苦之中。」約夏領悟了，並不是不可以傷害她。那所說的痛苦，是心靈上的。「是的，反正她遲早要死的，我們全力以赴吧！」約夏說，遂舉手，從手心飛出無數毒蜜蜂，郁採薇反應極快，發出一團炙熱的火光，熱氣湧起，毒蜜蜂被烤焦落地。

惹秋將身子旋轉，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看不出是個人形，而是一股旋風，從「旋風」里飛出一條條青蛇，樹葉子的形狀，郁採薇生平怕蛇，咬牙叫了一聲：「討厭，難不成是蛇精啊！薔薇花哪有這麼粗魯的。」她咬緊牙關，閉上眼睛，雙掌前推。「嘶嘶」的聲響愈加劇烈，原來是蛇的喉嚨被光束割破的聲音。惹秋見不起作用，只好停了下來，捋著垂在胸前精緻的長長的髮辮，恨恨的瞅著郁採薇。

這當兒，高浩斌等人破門而入，見牆壁上開出一個大洞，約夏惹秋和採薇對峙著。採薇看見他們到來，斥道：「你們來這裡幹什麼！幫不上一丁點忙，反而拖累我！」

高浩斌氣都：「別那麼自以為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適合拚命。」遂拿赤龍刀朝約夏惹秋橫掃過去，刃上迸發出一股血紅色的銳氣，可她們兩個沒怎麼樣，倒是旁邊的侍衛，「嗷」叫著飛起來又落下去，躺在地上奇形怪狀，脖子上的大動脈都汩汩的流著綠色的血。

女王們惱了，撂開手與其打鬥。

花如夢和小蝶插不上陣，想到張守成和赫婭還不知這邊發生了動亂，便忙去告知。

對付幾個凡夫俗子，當然再容易不過，所以高浩斌、郁得歡、郁柳回很快被擊出幾丈遠，郁採薇緩氣之際，冷不防的被拉進門內。隨後，那個門形的洞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們四處找機關，祈望能打開它都進去，誰承想根本沒有機關。

且說採薇被她們強行帶去，細看這暗淡的處境。原來跟外面一樣是用花藤組成的，只不過比外面更寬闊，「你們兩個名符其實的妖精，終究是把我抓來了。」郁採薇手被藤蔓反綁著，怎麼掙都掙不開，只好斜眼瞅著她們倆，「既然來了，我就索性察看清楚再走。」

「你察看什麼？」綠薔薇笑問。

「固然是你們說的好地方，什麼聖靈某君，我都要看看清楚。」郁採薇心裡尋思這裡的薔薇花與別個哪裡較不同，更猜想他們所說聖靈和某君，應該就是王。王為什麼會搞這種形式出現，她一時捉摸不透。但心裡十分有底，莫不是要娶自己為王后吧。都說的清楚明白了，怎麼也不願就這樣死了，他要是硬來，由不得會拚命反抗。

原來這是個大殿，筆直筆直的通道，一彎不拐，一橋不過，透過朦朧黑黲黲的霧氣，隱約看見王正襟危坐在寶座上。寶座的四周底座都由肥厚艷麗的薔薇花構成，兩邊的扶手和腳下的琉璃，都纏繞著玉雕的薔薇花枝葉。郁採薇呼吸逐漸急促。放慢了腳步，女王因問：「尊貴的王已在此等候多時，你怎麼還不走了呢？」

王不同以往的笑容使她望而卻步，轉過身慌亂的搖頭道：「回去吧，好姐姐，帶我回去吧。那是你們的王，要我去幹什麼？」她看他，再不像看一個風流俊美的男子那樣痴迷魂醉，而是辛苦個索命鬼那樣惶恐。

王從座位上下來，朝她走來，約夏惹秋躬身說：「王上，願你們長長久久，不離不棄。」然後便離開了。

郁採薇叫她們回來，可哪裡理她，她怔怔的望著他，王風一般溫柔的手劃過她的臉頰，笑道：「不用怕，我不會強求你做任何事。」他出言吐語輕如薄霧，郁採薇聽如此說，不勝欣慰，流著熱滾滾的淚，道：「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對你百依百順，是因為我忘不了那個吻。因此對你的愛情日益深厚。你不領情也沒關係，你的輕浮痴傻的性格，越來越令我覺得可愛。即使是聖人的心，也不可能對某個人始終如一。更何況你是皇族、貴族，最為放蕩的子弟大都出在這兩個族上。」王的嘴裡冒出一個個蝴蝶般的白色字元，郁採薇目不暇接的讀著，像在讀一連串的真理。

「是你叫我來的？」她忍不住問，難道叫自己來的目的只是說說話而已。王吹了口涼涼的氣，郁採薇手腕上的藤蔓就自行鬆開了，道：「不錯，即使我現在不見你，你遲早也會主動來見我的。只是我的四個女兒都已經死了，另外兩個，似乎也只有死路一條，倒不如叫你直接來見我的好。」

郁採薇想起他好像說過他是有七個孩子的，之前四個加上約夏惹秋兩個。不過才六個罷了，因玩笑道：「你不是有七朵最美艷的花兒，何故說另外兩個？應該還有三個的才對呢。」

王回答說：「的確是呢，我的第七個孩子是卿，她依仗著自己位高權重，屢屢欺負你們，因此廢除了她。」

「位高權重？欺負我們？」郁採薇怎麼也想不到他所說就是王后。王坦白了這一點，原來卿是他藤蔓上的一朵最漂亮的花兒，曾一度令她著迷，以至於最後將她娶為王后。郁採薇聽了，冷笑道：「我還真得感謝你，感謝你替我除去了王後娘娘，如果她在，一定是個勁敵吧。」

「可以這麼說。」王領她至寶座上，讓郁採薇坐在他的旁邊，伸手從旁邊的桌案上拿過一盞黃橙橙的紗罩燈。郁採薇不解他這麼做是何用意，待要問，只見那綽綽燈影把黑暗驅走的地方，出現一幅美輪美奐的景象。「這是！」郁採薇一下子站起身，指著幻象詫異道。

王撫慰她坐下靜靜地看。裡面的景象所表現的內容，令郁採薇心不能安，甚至想要王停止，把那景象永遠抹消——一個個綺麗繾綣的夢；首先是充滿薔薇花富有預言性的那個夢境，光這還好。可能她還會因此而驚嘆誇讚王的本事。第二個夢境就開始讓她感到坐立不安了——她穿著一身只有妓女在接客時才會穿的紗衣裳，整個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她倚在紅紗帳綾羅枕頭上輕搖桂花圓扇，掩著朱脂櫻唇，一副極為嫵媚動人的樣子，神色更像是在挑逗屋裡的男子。男子已是衣衫不整，聽見郁採薇嬌嗔喚他，便立即撲過去；她不僅不反抗，反倒處處迎合他的動作。

第三個夢境更淫亂不堪入目。郁採薇赤身裸體的站在剛才那男子面前，主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敏感部位，任他揉捏。她似一隻小獸般恣意的叫喚，比發情期的母貓更狂亂。

「不要！不要再看了！快停下！快停下！」郁採薇不知他怎麼會弄出自己許久以前的夢境來在自己面前播放，瘋了似的打掉他手中的紗罩燈，燈在地面滾了幾滾，並沒有破碎，畫面倒是消失了。

王卻神情自若。站了起來，笑道：「那個屢次和你在一起的男子就是我。」

「不！不是！我不認識裡面的那兩個人！」郁採薇捏著手心，渾身顫慄著，面紅耳赤的嚷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是在你遇見我之後一個月內的夢境，還有許許多多，幾乎每天晚上。」王拾起紗罩燈，放在桌子上，繼續道，「這些說明什麼？說明你不僅愛我，還更渴望和我不分彼此，夜夜春宵。」

郁採薇幾乎哭了，紅著臉問他：「這些夢為什麼會在你手裡！」

「我每天守候在你的身邊，當然會知道你做的什麼夢，每當遇見這種夢境，我就用它收錄起來，日後，好作為你愛我的證據。」王心平氣和的說。那紗罩燈其實是他用來獵夢的，名叫獵夢燈。

郁採薇想說他無恥，可想一想，還有誰比自己更加無恥呢？剛認識王的那幾天，對他可謂日思夜想，神醉魂痴，故做了不少春夢。而如今口口聲聲說根本不喜歡他，是多麼虛偽，一面是驕奢淫逸，一面是貪生怕死。「你殺了我吧！我再不想做人了！」她涕淚交加，王期待的正是這個，可她忽而又想：「我不早就是臭名昭著了嗎？現在怎麼可以這麼自私，拋下可憐的人們，可憐的皇阿瑪、皇奶奶，一死了之！」「太好了。你終於答應做我的王后了！」王笑道。

郁採薇立即否定道：「不！我想過了，我不能死！就算我的臉上塗著一層糞，我也要去見人，去面對！」

王的心劇痛了一下，口裡吐出點點殷紅的血，苦笑道：「你就是這麼輕浮，我既然知道，就不應該如此輕易的就相信。」

郁採薇蹙著眉，隱隱啜泣著：「怎麼了，我的話應該沒有刀刃那麼鋒利。」

「是一百個利劍，刺透了我的心房。夢裡的你才是真實的你，你那麼愛我，為什麼要不承認，就因為怕死嗎！」

回味做夢時的那種心情，那種慾望，熱滾滾的淚珠子止不住的湧出眼眶。王遂以死相示自己的誠心。「如果你當真愛我，想和我在一起，就答應我的要求。我說過不勉強你，就絕不勉強你，隨你自己願意。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背叛自己的心。」王從未有過這樣的狼狽，手心裡凝聚起一股熊熊燃燒的火焰，猛地躥騰起一股子火影，落到他的腳下。

「你這是幹什麼！」郁採薇看他腳下著了火，慌得叫起來，王忍痛笑道：「你答應不答應？」

「別發傻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你也不應這樣對自己！」

「我不是對自己，而是對你。與其得不到你，看著你跟別人出雙入對，不如毀滅了自己，讓一切希望絕滅，才是更好的選擇！」

「你這樣做，是有意讓我良心不安……」

郁採薇到底不會答應他，所以他死了，那句因愛而生，因愛而死，久久的迴旋在她空蕩蕩的腦海里。

王的死，使藤蔓相繼枯萎、凋謝。

人們又可以恢復日常作息，採薇國國泰民安。

他們回到宮中，個個都欣喜若狂，唯有郁採薇怏怏不樂。她告訴大家是她親手殺死了王，薔薇花死了，宮裡以及全國上下，從此再不種植薔薇花。也正應了「採薇」兩個字的隱喻。

在回宮后的第三天上午，高浩斌因見郁採薇沒有去參加皇奶奶的壽宴，便獨自出來找。讓他不肯接受且難以置信的是，他只在靜心湖畔看到了郁採薇溺水的屍體。遂驚動全國人民，郁採薇的屍體被暫時安放在錦芳樓。另一面，郁有求花重金在宮外給她建了座娘娘廟，又叫玉石匠雕了蝴蝶仙子塑像，栩栩如生的立在廟裡，受人們香火。

那郁採薇因想不開才投河自盡，想：「都贊我美若天仙，不知我天性鄙陋。都愛我不可自拔，吾難猜是情是義。」

然她終究是被皇上、諸位皇兄，及嫂嫂丫頭的愛戴，尤其是高浩斌痛不欲生，張守成花如夢小蝶等亦哭的死去活來，抓著她的手緊緊不放，所以屍體一直沒有被掩埋。

不想她肉體不光沒有腐化的預兆，卻越來越香氣四溢，光芒散發，更有蝴蝶來造訪，見這奇迹，便更不把這「香玉」送給泥土去啃噬了。

她胸中有神石不能毀化，且有造生之能。所以不知再過多少年後，還會有一個天生具有神力的女孩子降生在宮裡。

作者：水玲瓏，於二零一二年八月九日至二零一二年十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