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原來,你不曾離開過
根據虞夜常的情報,宮滄找到了那人落腳的地方。
其實,他知道。那人也在找他。因為,那人,要從他身上拿走一樣東西。而他的妻子,便是交換這樣東西的籌碼。
然而他沒想到,那人的落腳地,竟然就是村子后的山洞——那個活死人所在的洞穴。
也許,那人早就覺一切,早就暗中監視了他們許久,也許……幾年前,那人就蟄伏在他們周圍了。
宮滄衣袍獵獵,不帶猶豫地走進了他六年未曾再涉足的地方。
風聲呼呼,洞穴中潛伏著某種躁動不安的緊繃。彷佛所有的窒息都湧來,宮滄卻不躲。
他不能躲。
走到當初採摘到霧春葉的.地方,已經知曉了機關,再入洞穴,便不是難事。
「哈哈哈……宮滄,你終於來了。」
一如六年前,洞穴是如此乾淨。滿.地的塵沙彷佛都是有人專門鋪過,一粒一粒,飽滿圓滑,井然有序。那些石洞壁上生長出的植物,在六年中愈繁茂,藤蔓交錯纏繞,讓原本了無生氣的洞穴增添了幾分綠意。
「她呢。」宮滄面無表情往前一跨,.攪亂了一地美麗的黃沙。
看清了洞內的一切景觀,宮滄突然一怔,而後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伴隨著濃厚的暴戾氣息,從他清冷的軀殼不斷散出,十分不稱他的氣質。
「他、呢!」這次問的他,是個男人——那個死了幾百年的老.頭。
「你說呢,宮、滄。」「魚頭」這才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了宮.滄面前,笑得好不燦爛。
魚頭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個什麼東西,直到將手伸到了宮滄面前,才緩緩攤開。
一顆翠綠色的珠子,泛著熒熒綠光,詭異幽深得像是千年貓妖的眼瞳一般駭人。
「你——」宮滄的音調,竟然微微拔高。
魚頭又朝著他放肆一笑,而後忽然拿出一個做工精緻的小笛,輕輕吹了一下。
青綰從空中慢慢降了下來,她的周身全是交錯纏繞的蠱蟲所吐之絲,無比堅韌,加之她尚處於昏迷狀態,無法掙拖。
「……」宮滄很少像現在這般過——戴在臉上那冷靜的面具,碎了。他的雙眼通紅,臉龐甚至微微猙獰,顯出幾分類似野獸的兇猛。他先是瞪著魚頭手中的碧色珠子,又抬頭看了看被蠱絲吊在半空中的青綰,眼睛彷佛充血般,幾乎看見人就可以用目光將其撕裂一般。
「你應當認得,這是什麼吧……」魚頭又笑,卻仍是令人頭皮麻,「不錯呢,這就是你尋了許久,可以救你那親愛的小妻子的壁洛之珠。而你絕對也沒猜錯,這顆壁洛之珠,我正是從你那死了七百多年還不安生的老祖宗那裡搶來的——南、宮、滄。」
最後三個字,對宮滄無疑是當頭一擊。
不是驚異這人知道他的秘密,而是——青綰正好在此時清醒了過來。
「……」他定定地瞅著青綰,半晌,仍是說不出話來。
青綰亦回視著他,眼中的情緒莫辨。
「相公……你……原來……這就是你的秘密……」青綰喃喃說著。
原來。他不叫宮滄。
原來。他是南宮家的人。
原來。這麼多年,她騙他的同時,他也沒有給她多少坦白。
原來。兩個人在互相欺騙隱瞞著。
「你是……南宮家的人?」
有些乾澀,他卻不能逃避,不能不開口,「恩。」
是,他不叫宮滄。他是南宮滄,皇甫王朝三大氏族【士族】的南宮府主。
所以當日,當皇甫朔說出解咒之法為「鑄壁洛之珠,飲南宮之血」時,才會說,這兩樣東西,他都弄得到。
因為,壁洛之珠,是他南宮家的傳家之寶,而南宮之血,則是他身上緩緩流動的那些紅色液體。那個活死人老頭,便是他南宮家的老祖宗南宮旭耀。
他怎麼會弄不到。
「相公……你……你告訴我……究竟……究竟七百年前,你南宮家與我公孫家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為什麼是『鑄壁洛之珠,飲南宮之血』……」昏迷后,魚頭曾將她弄醒一次,莫名其妙地告訴了她解除詛咒的方法便是鑄壁洛之珠,飲南宮之血。然而她還來不及細想,魚頭又再次使蠱讓她昏厥了過去。
宮滄依舊看著青綰,說不出話。
「哈哈……怎麼了……說不出來嗎?覺得丟臉么?也是啦,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公孫丫頭,讓我告訴你吧。你親愛偉大的祖宗公孫雅那個小賤人,曾經有個知心的好情郎,兩人本來要雙宿雙棲的……可是呢,沒想到啊,皇甫班那個畜生竟然蹂躪糟蹋了公孫雅,結果,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愛侶就這樣被拆散了……」
青綰直覺不對,一定還有什麼隱情,「所以……?」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所以當時,公孫雅被封皇后。入宮不久,她便懷孕了。為了慶祝第一個皇子即將誕生,結果皇甫班那個畜生就召了第一琴師琴兮……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也知道……」說到此處,魚頭的聲音突然變得低啞。
「皇甫班那個禽獸,糟蹋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可是……可是皇甫班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作孽,不可活……他辛辛苦苦養育的兒,立的王,交給的王位江山,竟然……竟然都只是別人的兒子……哈哈哈……」
一滴冷汗從青綰和宮滄的額角同時流下。
「皇甫王朝?每每聽到這個名字,我就覺得這世間太過可笑!」魚頭說著,又進入了一種瘋狂的狀態,「這哪裡是皇甫王朝?這根本就是南宮王朝!哈哈哈……南宮滄,你知道嗎?你和那皇甫朔身上流著的血,根本是同一脈的……若說有什麼遺憾……只可惜公孫青綰你竟然不是公孫雅那個小賤人所出,而是她的妹妹公孫秀那一脈的後代……不然……不然……你們可就是有著七百多年血親的兄妹啊……真是可惜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事……為什麼!!!沈、金、金!」
女人一笑,隨時妖嬈嫵媚,卻顯得病態,「因為……我便是……」
「因為她便是琴兮的後人。七百年前王朝第一琴師琴兮的後人!!!」山洞中,突然傳來了第四個人的聲音。
青綰聽見那聲音,心口一顫,眼角竟就掉下了淚來。
喉頭一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了。
——是……是他……
——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