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chapter087 除非以身相許
一頓飯吃得言沐是酣暢淋漓，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美食帶給人的那種最直接最純粹的幸福與滿足。
見葉肅北還要給她夾雞肉，她忙遮住了自己的碗，「我真吃不下了，今晚這一頓，當我平常一天的量了，再吃肯定要撐得今晚上睡不著了。」
葉肅北一直在給她夾菜，一直在看她吃，當然知道她今晚的確吃得不少，見她實在吃不下了，也不勉強，笑著收回筷子，「那剩下的我可都包圓兒了啊。」
於是輪到言沐看他吃，見他雖然吃得很快，卻一點不見粗魯，反而一臉享受的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慾，覺得再普通的飯菜，也變得美味可口了，不由微微而笑，葉肅北說他的外公生前很喜歡做東西給他吃，這就是原因吧？
葉肅北很快把剩下的雞肉和玉米餅如他所說的都包圓兒了，然後起身開始收拾起碗筷來。
言沐有些不好意思，跟著站起來，「你做的飯，那就我來洗碗吧？」雖然她從來沒洗過碗，但應該不難……吧？
葉肅北笑道：「還是我洗吧，我們家從我外婆懷我媽媽起，女人就一般不進廚房了，何況你今天還是客人，就更沒有讓你洗的道理了。你坐著吃會兒提子，曹舅母家的那顆提子樹很多年了，特別的甜，外面花再多錢可都買不到，我很快就洗完了。」
說完就端著空碗空盤子出去了，很快就能聽見廚房傳來隱隱的碗盤相碰的聲音，之後他又進來擦了桌子收拾了地板，最後才洗乾淨了手，笑著問言沐：「提子甜嗎？要不要喝茶？」
言沐剛才吃了幾顆提子，點頭道：「真的很甜，花再多錢都買不到的甜。茶就不喝了，免得晚上睡不著，給我一杯水吧。」
葉肅北點點頭，倒了一杯白水遞給她，才狀似無意的問道：「你晚上，經常睡不著嗎？」
言沐喝了一口水，「也不是經常，大多數時候我的睡眠其實都還好。」
葉肅北認真的看向她：「是因為你家裡的事，還是因為你媽媽？你做那檔《我是演員》的節目，還有你在發布會上那麼高調的說你很想你媽媽，期待與她團聚，都是為了讓她能看到，然後主動回來看你吧？可你今天忽然沒信心了，你怕她連你也一起恨著，就算知道了你一直很想她，在找她，也不肯回來見你，所以情緒才會失控的，對嗎？沐沐，你如果信得過我，就把找你媽媽的事交給我來替你辦，好不好？」
言沐想到易氏在國內國外的規模和影響力，想到他的職業，不由有些心動，「可是，會不會太給你添麻煩了？」
她從來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但比起能跟媽媽團聚，她欠再大的人情都沒關係，大不了以後慢慢還就是。
葉肅北道：「我有不少戰友和同學都就職於警務系統，幫著找一下人算不上公器私用，違法亂紀，只要我開了口，他們應該都會賣我這個人情，所以我覺得可以試一試。至於你讓司翰替你查找當年的證據，這我就幫不上忙了，那畢竟是成年舊事，也沒立案，認真說來，是侵犯公民隱私的，我和我的同學戰友們肯定不能插手，但我替司翰分擔了找人的工作，他就能專心的查找當年的證據了，應該也能事半功倍，你覺得怎麼樣？」
言沐想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頭：「那就給你添麻煩了，如果你能幫我找到我媽媽，我一定會有重謝。」
葉肅北笑起來，「什麼重謝？我先說好，除了以身相許，其他我都不要哈……開個玩笑，不說將來，現在我們至少也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我力所能及幫我朋友做點事怎麼了？」
他一直沒問司翰都在幫言沐做什麼事，就是想著這是對她應有的尊重，等她什麼時候想跟他說了，自然會說的。
卻是沒想到，她心裡壓了那麼多的苦，早知道他就不管那所謂的紳士風度了。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言沐當然沒有再忸怩的必要，「那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啊，當然，如果實在……，也沒關係，這件事我心裡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盡人事，聽天命的準備，如果能母女團聚，當然最好，如果實在不能，也說明我們母女緣分就只有那麼多吧，強求不來的。」
葉肅北見她說話時雖然在笑，那笑在他眼裡卻比哭好看不到哪裡去，心裡一陣隱隱作痛，低聲道：「人這一輩子肯定都會有遺憾的，但只要努力過，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夠了。」
言沐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不然我爺爺奶奶該擔心了。」
葉肅北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九點，的確不早了，於是抓起車鑰匙：「那我這就送你回家。」
兩個人出了客廳，葉肅北把燈關好，又把門窗都關好，才鎖好大門，給言沐拉開車門護著她上了車，然後自己上車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葉肅北見言沐情緒都不高，便有意引著她說話：「沐沐，你跟紀亦銘的太太很要好嗎？今天在飛機上時，聽她好多次說起你。」
言沐想到楚郁，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是啊，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我不愛說話，她是個話癆，倒是正好互補了。」
葉肅北「嗯」了一聲，「她看起來的確挺外向的。那她跟紀亦銘年紀應該差好幾歲吧，怎麼就走到了一起的？我覺得紀亦銘為人還不錯，正好他太太又跟你要好，什麼時候我們找機會約了他們一起出去玩兒吧。」
言沐道：「我最近忙得很，紀亦銘管著他們紀氏，應該也閑不到哪裡去。而且我聽說紀氏最近要進一步擴大他們家在房地產業的優勢，加速進軍四五線城市，在雲南更是有一個新項目，只怕短時間內，都抽不出空來。」
「雲南？」葉肅北眉頭微微一皺，「那麼遠紀氏也有項目？不過雲南的確是個好地方，我曾經去過一次，天特別的藍，空氣特別的清新，民風也很純樸，以後有機會時，沐沐你也可以去一次。」
「再說吧……」
兩個人說著話，很快言家大宅就到了。
言沐再次謝過葉肅北：「多謝你今晚上的款待，也多謝你的安慰和幫忙，還有……總之，我很高興也很感激，會一直記在心裡的。你快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葉肅北滿心都捨不得跟她分開，卻也知道她的心思現在更多都放在找媽媽上，多半顧不上其他，也不打算逼她，反正他和她未來大大可期。
於是笑道：「真感激我就空了回請我就是，光口頭上的感謝可不夠誠意。好了，你進去吧，我看你進去了再走。」
言沐本來想讓他先走，看他一臉的堅持，也就沒有開口，跟他說了一句：「那我先進去了，你自己路上小心。」推門進了大門。
等走出老遠后，她再回頭，都還能看見葉肅北還倚著車門站在原地，於是又遠遠的沖他揮揮手，看他發動車子后，才繼續往前。
上樓簡單沖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言沐才去了言老太太的房間。
張嬸正給言老太太擦身子，言沐上前接過帕子，自己給言老太太擦起來，一邊問她：「奶奶，今天好些了嗎？」
言老太太「嗯」了一聲，「今天手痛得沒那麼厲害了，你跟哪個朋友去吃飯呢，男的還是女的啊？除了楚郁，這些年就沒見你跟誰要好過，年紀輕輕的，就是要多交幾個朋友才好呢。」
言沐想到葉肅北，臉上不自覺有了笑容，「一個男性朋友，人很不錯……」
話沒說完，言老太太已道：「男性朋友？多大了？做什麼的？家庭情況如何？今晚上就你們兩個單獨吃飯還是……」
「奶奶，您查戶口呢，就一個……普通朋友而已。」言沐忙打斷了言老太太，只是『普通』兩個字，說得她自己都有些莫名的心虛，「好了，張嬸，這盆水冷了，換一盆熱的來吧。」
言老太太還要再說：「我寶貝孫女難得交朋友，我當然得問清楚了，才能放心……」
只是話沒說完，就見言襄進來了，只得先打住沒有再說，問言襄：「你不是才從我這裡回去嗎，怎麼又過來了？」
言襄笑道：「聽見沐沐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沐沐，要不我來給奶奶擦吧？」
言沐手一頓，把帕子遞給了她：「好啊，那就大姐來吧。對了，大姐你這兩天身體好多了吧？」
言襄忙笑道：「已經好多了。」
好到隨時都可以回公司上班了，所以才會聽見言沐回來了，就立刻過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讓她開口明天就讓她回公司去，不然言嬌氣過了，或是找到別的生財之道了，她說不定還要多費多少口水和鈔票。
言沐一聽就明白言襄的意思了，可她就是不想先開那個口讓言襄回公司，想讓言襄自己開口。
又想得好處，又要當白蓮，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言襄見言沐不接自己的話，心裡一陣惱怒，該死的言沐，她就是處處要跟她作對是不是？
可她才養了幾天傷，奶奶也正是需要人照顧陪伴的時候，她要是自己說她已經好到隨時可以回公司上班了，萬一言沐馬上以此來反駁她，她不是既不能回公司，還會讓奶奶覺得她不想照顧陪伴她，又要把這波好不容易才迎來的轉機給打回原形了？她怎麼就這麼倒霉，這麼艱難……
言老太太忽然道：「既然襄襄已經好多了，那明天就去公司上班吧，在家裡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去公司幫襯沐沐。」
言襄又驚又喜，還得剋制著不表現出來，「奶奶，我還是留在家裡再陪您幾天吧……」
話說到一半，餘光瞥見言沐在一旁好像在嘲笑她，更怕她馬上來一句『好啊，那大姐就再在家陪奶奶幾天吧』，忙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好在言老太太已說道：「家裡有你爺爺和爸爸陪我，有張嬸她們幾個照顧我，你在不在家也沒什麼區別，就這麼定了，你們兩個都快回房去休息吧，明天好一起去上班。」
總共就兩個親生的孫女，言老太太打心眼兒里當然還是希望她們姐妹和睦的，不然將來他們老一輩的都走了，她們姐妹彼此連個可以往來的娘家人都沒有，也太可憐了。
現在是她們都還年輕，等她們到了她這個年紀，就會知道那些現在在她們看來無比嚴重的事，根本算不了什麼，到那時她們也會知道「姐妹」兩個字到底有多難得和珍貴了。
言沐這才開了口：「好啊，那大姐，明天早上一起去公司吧。奶奶，我們就先回房了，您也早點兒休息啊，張嬸，辛苦你了啊。」
姐妹兩個出了言老太太的房間，言襄便叫住了言沐，期期艾艾的小聲道：「沐沐，過去的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也知道無論我說什麼你可能都不會信，所以我不打算說了。我只想告訴你，以後請你看我的實際行動，我一定會以實際行動向你和所有人證明，我真的沒有壞心，也真的很珍惜你這個妹妹。」
言沐似笑非笑，「是嗎？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大姐晚安。」
說完回了自己的房間去。
剩下言襄想著她剛才那滿臉毫不掩飾的譏誚，只覺連她的背影都透著對自己的不屑，氣得牙關都要咬碎了。
言沐，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莫及的！
第二天言沐起床下樓時，言襄已經在樓下等她一會兒了，一見她下來，就笑道：「沐沐，早上好，張嬸熬了八寶粥和小米粥，你要哪一樣，我去給你拿。」
言沐見她一身利落修身的職業套裝，頭髮也盤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多了，笑道：「謝謝大姐了，我還是自己去拿吧。正好我昨天沒開大哥的車回來，待會兒就坐大姐的車了啊。」
言老爺子在餐桌前道：「你們兩個女孩子開什麼車，讓老張送你們吧。」
言沐笑著應了：「好的，爺爺。」進廚房拿粥去了。
八點四十五分，言沐和言襄在言氏大樓的旋轉門外下了車。
言沐淡淡跟言襄打了聲招呼：「大姐，我先去娛樂部了。」便先走了。
言襄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笑容滿面的直奔投資部。
她都這麼久沒來公司上班了，辦公室只怕都生灰了，幸好她終於還是回來了，既然回來了，她就絕不會再離開，不但不會再離開，她還會爬到最高那個位子，以後只有她給人臉色看，再沒有人給她臉色看的份兒！
只是言襄的興奮和躊躇滿志很快就打了折扣，因為她發現自己一路走來，竟然都沒有人主動上前給她打招呼，所有人都是遠遠的看見了她，便立刻裝沒看見般，從別的路上走了，或是推門進了辦公室。
實在沒地方躲，只能從她面前經過的，也只是尷尬的叫一聲：「言……那個，我們先去忙了。」，就立刻從她身邊走過了。
幾乎都把她無視了個徹底，明明言沐沒回來之前，他們還一口一個「言小姐」，一口一個「言總」的，對她恭敬得不得了，果然是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將來她一定要把他們全炒掉！
等言襄好不容易到了投資部，讓她更生氣的事還在後頭。
她的辦公室竟然已經被原來投資部的另一個副總、她的死對頭陳榮軒給佔了，後者看見她回來，還一身職業裝，跟以前一樣，先是一驚，隨即就笑了：「今兒是什麼風把言小姐又給吹回咱們投資部了，您不是最近就要嫁給靳少，當靳氏的總經理夫人了嗎，難道今兒過來，是給咱們投資部的同事們發喜糖的？」
言老爺子雖是言氏的董事長，整個言氏卻並不是言家的一言堂，還有很多其他董事股東，可謂是各方勢力交錯複雜。
陳榮軒便是言氏股東之一的外甥，從進了投資部就跟言襄在爭投資部一把手的位子，之前因言襄有言老爺子和言佐的支持，本身能力也不弱，陳榮軒只得退讓三分，說來也是投資部的副總之一，與言襄平級，卻事事處處話語權都不如言襄，早就懷恨在心了。
前些日子言襄先是曝出是言連愷私生女的事，又跟靳廷深上了新聞，鬧得是沸沸揚揚，陳榮軒終於等來了機會，把言襄的項目和權利大半都抓到了自己手裡，如今再要讓他把已經吃到嘴裡的肥肉給吐出來，怎麼可能！
言襄從來都看陳榮軒不順眼，覺得他油膩猥瑣，現在卻不得不忍氣跟他周旋：「陳總真會說笑話，我來當然是上班的，倒是陳總是不是走錯辦公室了？」
陳榮軒打哈哈，「言小姐都要嫁入豪門當少奶奶了，何必還要那麼拼，不是讓靳少白白心疼呢？」
「我就算嫁人了，也姓言，也是一個獨立的人，怎麼就不能拼了？陳總還是先回您自己的辦公室吧，免得耽誤了您的正事。」
兩個人正虛與委蛇著，投資部的一把手丁總過來了，他已經接到言老爺子的電話，今天起言襄重回公司上班了，叫言襄便是叫的「言總」，「你重回投資部，我們大家當然都很歡迎，不過我才聽董事長說，你前幾天摔了一跤，那肯定身體還沒復原，這些日子就先不用跟進項目了，先只做一些輕鬆的事吧。至於你的辦公室，其實陳總之前的辦公室也挺好的，就是比這邊略小一點，採光略差一點而已，以後就做你的辦公室吧，也省得陳總搬來搬去的太麻煩了，你說呢？」
丁總以前是偏向言襄的，哪怕她只是個收養的「公主」，那也是公主，不然光言襄一人，怎麼壓得住陳榮軒？
可現在不一樣了，言氏真正根正苗紅的皇太女回來了，還跟言襄明顯水火不容，想想吧，先是自己的媽媽被小三兒，還弄出了個比自己還大的私生女來，后是自己被小三兒，青梅竹馬多年的准未婚夫說被撬走就被撬走了，皇太女怎麼可能讓言襄好過？一山可不容二虎，現在是有董事長在上頭壓著，將來董事長不在了呢？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丁總當然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了，所以現在他直接擺明車馬站到了陳榮軒一邊。
言襄也不是傻子，當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丁總的意思，氣得胸脯一陣劇烈起伏，都以為她這輩子都得被言沐壓著，再翻不了身了是不是！
可她更知道，現在不是她硬氣的時候，重新回來上班第一天就鬧得沸沸揚揚，爺爺奶奶知道了，會怎麼看她？會不會覺得她太嬌氣，一點委屈都受不得，甚至進而懷疑上她的能力？全公司其他等著看她笑話的人知道了，又會怎麼看怎麼說她？
不就是忍嗎，反正多的她都忍過來了，不差今天這一出了，等回頭言沐被她踩在腳下，永遠翻不了身後，她會讓所有欺負過她、看過她笑話的人都付出代價的！
言襄到底還是強擠出一個笑容，應了丁總的話：「這搬來搬去的的確太麻煩，那我就用陳總原來的辦公室吧。」
只是稍後進了陳榮軒的辦公室，看見明顯比自己的小得多，也陰暗得多時，言襄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又想殺人了。
總算她的秘書和以前的幾個心腹還沒背叛她，不一會兒都來了她的辦公室，「言總，您可算回來了，您回來我們就有主心骨，再也不怕被人排擠欺負了。」
言襄雖然知道他們只怕都是早被貼上了她的人的標籤，短時間內改投他人根本沒路，才會沒有背叛她，也才會這麼高興她終於回來了，心裡依然安慰了不少，問起投資部這些日子的情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