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情字傷人
蕭子夜執意要走,婁瑤汐不再挽留,她心裡清楚,留也留不住。
等蕭子夜前腳一走,婁瑤汐後腳便出府,玄虛老人既然出現在她眼前,必定有事情要對她說,無論是什麼,她都要先見到他。
這是夜王府,婁瑤汐擔心玄虛老人進不來,所以,她離開夜王府。
其實,婁瑤汐的擔心是多餘的,以玄虛老人的本領,區區一個夜王府,豈能限止住他的行動。
書房。
「王爺,王妃出府了。」金湯稟報道,固若不在,王爺派他暗中保護王妃,說好聽是保護,說不好聽是監視,金湯不傻,豈會看不穿蕭子夜的心思。
蕭子夜目光一閃,冷厲如霜的峻臉此刻緊繃著,壓抑著眼底深處的痛楚,冷聲說道:「暗中保護她。」
「王爺,您不阻止嗎?」金湯問道,蕭子夜黑眸狠眯起,眸光陰沉冷洌,金湯知道自己錯了,這是王爺即將要發怒的徵兆。「屬下多嘴了。」
金湯走後,蕭子夜再無心處理其他事情,心神不寧的在書房裡踱步,明明很害怕,明明很擔憂,可他還是沒離開書房一步。
等待很漫長,但是,有時候等待也是一種希望。
城西偏僻之處,一襲白色的身影靜靜的佇立在破廟門口,彷彿在等待著什麼,迎風而起的長衫翩翩起舞。
倏地,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閃過,停在白色身影身後,單膝落地,恭敬的叫道:「公子。」
「如何。」聲音低沉而冷邪,看不見他的長像,只見他的背影,如冰雪峰上的紫雪蓮,傲然孤立。
「回公子,夜王與夜王妃已經回夜王府了,卻不知為何,進府沒一會兒,夜王妃獨自出府,往城南方向而去。」黑衣人如實稟報道。
「你確定是城南方向嗎?」白衣人依舊沒有回頭,只是冷若冰霜的開口問,悠淡而冰冷的語氣下,有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黑衣人沒有一絲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是。」
白衣人陷入沉思,她獨自出府,他放心嗎?她又為何去城南方向呢?她是去找誰,或是等誰嗎?
白衣人又問道:「你知道她去城南方向做什麼嗎?」
「不知。」黑衣人搖頭。
「你能猜測出嗎?」白衣人接著問道。
「不能。」黑衣人直言。
「連你都猜測不出。」白衣人喃喃自語。
「屬下無能。」黑衣人低下頭。
「下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那些手下的人,能力如何,一清二楚,絕非他無能,而是對方太強。
「是。」黑衣人起身,足尖點地,頃刻間,如鬼魅般凌厲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巷口。
白衣人抬頭,望著愈加暗沉的天際,暗沉的光暈下,一邊臉被如墨的髮絲遮掩住,而別一邊的臉逐漸清晰,雖然看不清楚他整張臉,依舊能看出他是誰,他就是洛雲飛,神情卻忽然現出萬千的惆悵。
這時候,他最不能見的人便是她,可是,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偷偷看她一眼,對她的思念如潮水般洶湧澎湃。
「瑤汐,我們該怎麼辦?」洛雲飛苦澀的念著,如今的她已經為人妻了,這些天他暗中觀察著,他看得出來,蕭子夜對她動情了,對此,他一點也不意外,她值得所有人愛,保護著她。
蕭子夜的愛,給他添上了難度,想要與瑤汐在一起,沒有那麼容易了,何況,如此的瑤汐已經失憶了,忘了他的存在。
「洛公子,你身上的傷還沒痊癒,你不該出來。」丁紫薇走來,給洛雲飛披上披風。
「你怎麼來了?」洛雲飛挑眉,對於丁紫薇的出現,讓他有些頭痛,雖然丁紫薇救了他,如果不是她,估計他早就喪命了,可儘管如此,他只是感激她,卻不能給她想要的。
他的愛已經給了瑤汐,無論瑤汐嫁給了誰,他與瑤汐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的機會,他也不能接受丁紫薇,他洛雲飛對感動很執著,鍾情於一人,便不會改變。
「你在這裡,我不放心。」丁紫薇微微一笑,接著又說道:「蕭子夜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
「我知道。」洛雲飛從不否認,他是蕭子夜的對手,蕭子夜的身份在那裡擺著,而他的身份也在那裡擺著。
「洛公主,聽我一句勸,放棄吧,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你為何偏偏要執著於她呢?」丁紫薇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她不只一次兩次的勸他放下,可他根本就是聽而不聞,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死心,想要勸他放棄的決心。
「放棄?哼!」洛雲飛冷哼一聲,質問道:「我為何要放棄?」
「洛公子。」丁紫薇叫道,原因很多,只是他不聽罷了。
「因為他是蕭子夜嗎?因為他的身份尊貴嗎?」洛雲飛問道,丁紫薇沉默,洛雲飛接著又說道:「他身份尊貴,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巧取豪奪嗎?我身份卑微,我就要義不容辭的退讓嗎?他身份尊貴,他就能理所當然的奪人所愛嗎?我身份卑微,我就要……」
「洛公子。」丁紫薇聽不下去打斷洛雲飛的話,握住洛雲飛的肩,說道:「洛公子,在我眼中,你是最優秀的,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洛雲飛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滿腔怒濤,說道:「算了,丁姑娘,你走吧。」
「洛公子,要走,我們一起走,我是絕對不會丟下你一人在這裡。」丁紫薇堅定的說道。
「只要我不去招惹蕭子夜,我就會是安全的。」洛雲飛說道。
「你不去招惹他,你能保證,他不會來招惹你嗎?」丁紫薇質問道。
「不能。」洛雲飛轉過身,他根本不了解蕭子夜,蕭子夜的心思,他也猜不透。
「洛公子,就當我求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丁紫薇祈求道。
「我不會跟你一起回去。」洛雲飛堅定的拒絕。
「你在這裡不安全。」丁紫薇再次說道。
「只要你不出現,我就很安全。」洛雲飛言下之意,因為丁紫薇的出現,反而會讓他踏入蕭子夜的視線範圍內。
丁紫薇咬牙,她懂他的意思,可是,她不能丟下他,她不放心他,擔憂著他的安全,她又怎麼能放心離開呢?「洛公子,你執著於她的愛,可她呢?你真覺得她對你是真愛嗎?真愛與不愛,我很清楚,我深愛著你,為你的一切而憂慮,生怕你出什麼意思,而我卻無能為力,她呢?你也看見了,她在夜王府過得很開心,尤其是,她與夜王伉儷情深。」
「丁紫薇,夠了,別再說了。」洛雲飛有些發怒了,同樣的話,她對他一說再說,她沒說累,他都聽累了,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讓他放下對瑤汐的愛,如果真愛真有那麼容易放下,那又叫真愛嗎?
「你為何要如此執著於她?」丁紫薇有些失控的問道。
「因為她是我的愛的人。」洛雲飛一字一頓,字字清晰,丁紫薇倒吸一口冷氣,洛雲飛接著又問道:「那你為何又如此執著於我?」
「因為我愛你。」丁紫薇也是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婁瑤汐已經不愛你了。」
「她愛不愛我,我感覺得到,不用你告訴我。」洛雲飛不想再與她爭論不休了,他與瑤汐的愛,她根本不會懂。
洛雲飛邁步,丁紫薇跟在他身後。「你要去哪兒?」
「與你無關。」洛雲飛冷酷的說道,他知道她愛自己,可是他不愛她,既然如此,何必給她希望。
「與你無關。」丁紫薇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又是這四個字,丁紫薇痛苦的閉上雙眸,再也沒勇氣繼續跟著他了。
他明知道愛一個人有多痛苦,而她比他痛苦萬分,求而不愛,何其悲涼。
丁紫薇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點比不上婁瑤汐,婁瑤汐明明已經嫁人了,他還那麼執著於婁瑤汐,她對他的愛,他明明看到了,卻置若罔聞。
「洛雲飛,你若現在不放棄,執著於她的愛,總有一天,她會將你的心傷得淋漓盡致。」丁紫薇朝洛雲飛的背影吼道。
洛雲飛腳下一滯,依舊未停下,冷冷地說道:「假如真有那麼一天,我也甘之如飴。」
丁紫薇咬牙,好一個甘之如飴,很好,很好,那她就拭目以待,等著這一天的到來,看他會不會追悔莫及。
婁瑤汐去城南找玄虛老人,卻沒找到人,她的耐心有限,沒等多久,她就回城了,在城內四處逛盪,想藉機遇來玄虛老人,只要玄虛老人有心找她,她又將自己放得那麼大,輕而易舉就能將她找到,可惜,夜幕降臨,左等右等依舊不見玄虛老人來找她,忐忑不安的心愈加焦急起來。
街上的人陸續回家,婁瑤汐還站在街上,目光悠遠的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淡淡的月光照射著大地,在萬物身上灑下一層柔和的光暈。
難道是她眼花了,看錯了,那個人不是玄虛老人,還是說,是她想多了,那個人是玄虛老人,而玄虛老人只是路過?
算了,不想了,也不糾結那麼多了,天都黑了,她應該回府了,如果蕭子夜見她這麼晚都沒回去,又該生氣了。
倏地,婁瑤汐邁步漫不經心朝夜王府的方向走去。
夜風微涼,新月如鉤。
回到夜王府,在回她院落的途中,婁瑤汐見亭子中有一抹身影,微微頓了頓,借著月光,看清坐在亭子飲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君離。
看到蕭君離,婁瑤汐以為自己看錯,畢竟現在的蕭君離應該不在京城才對,他帶著他的王妃去雲遊了,怎麼會出現在夜王府。
「蕭君離,你怎麼在這裡?」婁瑤汐提起裙子朝亭子跑去,急速之下差點被鋪墊在地上的鵝卵石絆倒。
亭中,蕭君離歪歪斜斜的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放著兩壇酒,而地面上東倒西歪躺著幾壇空酒罈,婁瑤汐停在亭外,眼眸里溢滿驚愕。
她不是沒見過蕭君離喝酒,卻沒見過蕭君離買醉,而且還是在夜王府,蕭子夜這個小皇叔允許嗎?轉念一想,如果沒得到蕭子夜的允許,估計蕭君離連夜王府的大門都進不來。
自制力強,冷靜自若的蕭君離,對待感情也是鐵腕作風,如果說林鳳鸞能讓蕭君離失控,那麼鳳凰就能讓他墮落。
而此刻的蕭君離,明顯就是在墮落。
「蕭君離。」婁瑤汐叫了一聲,蕭君離背影一僵,卻沒理會她。
婁瑤汐嘆口氣,走到蕭君離旁邊落坐,伸手覆蓋在蕭君離拿著酒罈的手背上。「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帶著你的王妃去雲遊了嗎?」
「你管太多了。」蕭君離瞪了婁瑤汐一眼,小皇叔都不管他,任他在這裡,她居然管起他了。
「切!你以為我很閑嗎?很愛管你的事情嗎?真是好笑,如果不是鳳凰,我才懶得理睬你。」婁瑤汐哼哼著,婁瑤汐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睛看著蕭君離,試著問道:「你跟鳳凰見面了?」
蕭君離不理她,揮開她的手,繼續喝酒,如果她不是小皇叔的王妃,小皇叔又好像喜歡上了她,蕭君離一定會將她有多遠踢多遠。
他不說,婁瑤汐當他是在默認,又問道:「鳳凰把她懷孕的事情告訴你了?」
「懷孕?」蕭君離蹙眉,目光錯愕又複雜。
鳳凰懷孕了,孩子是蕭輕的,鳳凰懷上蕭輕的孩子了,不知為何,他的心瞬間痛了起來,他深知這意味著什麼,鳳凰懷孕了,他太了解鳳凰了,即使不愛蕭輕,為了孩子,鳳凰與不會離開蕭輕。
蕭君離猛的一震,他在胡思亂想什麼?鳳凰是蕭輕的太子妃,蕭輕當上皇帝后,鳳凰就是皇后,他們自然是在永遠在一起的,他剛剛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
既然選擇了放手,他就要放得徹底,不能再心生什麼念想了。
如果他還存了什麼心思,這對鳳凰,還是對蕭輕,甚至是對他,都不是一件好事。
「你沒與鳳凰見面?」婁瑤汐問道,從剛剛他聽到鳳凰懷孕后,那麼震驚和意外,顯然是她猜錯了,婁瑤汐有些懊悔,鳳凰讓她保密,在蕭輕的逼問下,她都忍住沒出賣鳳凰,在蕭君離面前,蕭君離還沒說,她卻主動告訴蕭君離,鳳凰懷孕的事情了。
蕭君離自斟自飲,婁瑤汐見他這態度,頓時不高興了。
按住他欲倒酒的酒罈,確認道:「你真沒與鳳凰見面嗎?」
蕭君離緘默不語,扯開婁瑤汐按著酒罈的小手,拿起酒罈猛灌。
「蕭君離,別喝了,喝了這麼多都沒喝醉,你到底想要喝到什麼時候?」婁瑤汐搶過蕭君離手中的酒罈,一拉一放之際,酒水濺出,順著婁瑤汐的手背滑進衣袖內。「蕭君離,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放手成全蕭輕的人是你,現在鳳凰如你的願嫁給了蕭輕,你不是該高興嗎?既然選擇了就別讓自己後悔,現在是什麼情況?跑來夜王府買醉,蕭君離,我告訴你,酒不是療傷葯,也非心靈的慰藉。」
蕭君離垂下眼帘,悲傷攏罩在他周身,一滴清淚從他眼角滑落,再強悍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如果是鳳凰看了格外心痛,可惜,她是婁瑤汐,蕭君離的眼淚,在她眼底簡直可笑,明明是他放棄了,是他傷了鳳凰的心,他現在是什麼情況?是後悔了嗎?
後悔有用嗎?世上最無用的兩個字,便是後悔。
「鳳凰真懷孕了?」低迷的聲音夾著絲絲傷悲,這些年,他除了瘋狂的思念鳳鸞,其餘時間他都在喝酒,久而久之,酒量練了起來,卻也借酒澆愁,愁更愁。
「懷孕就懷孕了唄,至於讓你特意回來獨自喝酒慶祝嗎?」婁瑤汐語氣極其輕鬆,故意曲解的蕭君離的意思。
「懷孕了,真好。」蕭君離苦澀一笑,他是真為鳳凰高興,鳳凰要當母親了,真好,從小圍著他轉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
「懷孕自然是好事,尤其是,鳳凰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成為一代君離。」婁瑤汐說道,她就不信了,蕭君離的樣子,會一點也不後悔,後悔也活該,是他自找的,想當初鳳凰是如何卑微的祈求著他回心轉意,甚至不顧違背聖旨,決然義無反顧要與他在一起,只要他點頭,她便敢與天下人為敵的決心。
可惜,蕭君離是怎麼狠心對鳳凰的?他可以忘,她還忘不掉,鳳凰更忘不掉。
「鳳凰懷孕了,太子是不是很高興?」蕭君離問道。
婁瑤汐聳聳肩,說道:「蕭輕還不知道。」
「不知道。」蕭君離挑眉,問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鳳凰還沒告訴蕭輕。」婁瑤汐說道,因為鳳凰還在猶豫,孩子到底要還是不要,這句話太有想象力了,還會讓蕭君離誤會什麼,所以,婁瑤汐選擇不說出來。
「鳳凰為什麼不告訴太子?懷孕這麼大的事情,鳳凰為什麼要瞞著太子?」蕭君離問道,心開始顫抖起來,是他想的那樣嗎?難道鳳凰還對他沒有死心嗎?還對他心存幻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