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造紙在這個時代不算什麼新技術,但由於信息閉塞,工藝較複雜,加上手藝人藏私的心理,造紙術並未全面推廣開來。能用得起紙的只有上層社會和富貴人家,像崖州這樣偏遠之地,許多百姓還從未見過紙。
有了紙張,首先就能解決方便的問題;其次還能解決書寫的問題,家中有兩個學齡的孩子,是時候教他們識字算數了,總不能做個文盲吧。所以這紙是非造不可了。
當然,造紙的事還得先放一放,先把房頂修好,解決安身之所再說。
第二日,泥瓦匠便如約前來修葺房頂,同來的還有他的兩個徒弟。師傅到了之後並沒有馬上蓋瓦,而是先給屋頂添椽子。因為瓦頂的椽子要比草頂的椽子密得多,當初這房子是蓋草頂的,椽子密度遠遠不夠。
蕭彧問師傅:「梁和檁還能用嗎?需要換掉嗎?」這屋子廢棄數年,草頂被掀了許久,他擔心這些木結構日晒雨淋朽壞了,又或恐被蟲蟻蛀壞了。
師傅在屋頂上答:「不用換,這梁和檁都是黃檀木,刷過桐油,一點都沒壞,再過上百年都沒問題。」
蕭彧:「……」他家房梁用的是黃花梨?天吶,太奢侈了吧,真是坐擁金山而不知啊。
不過就算是黃花梨也沒什麼用,它現在完全不值錢,只是比較結實耐用的木頭而已,一切奢侈品的價值都得建立在豐衣足食的基礎之上,否則就一錢不值。
不過得知這一事實,蕭彧還是挺高興的,心理上有種撿了便宜的感覺。
到了晚間,師傅收工離開之後。蕭彧去了一趟孟家,看孟洪是否返回了。孟思歸說:「我爹沒那麼快回來,出一次海,最少需要三天,有時候甚至還要五六天。」
「要這麼久?」蕭彧皺起眉頭,沒想到採珠這麼辛苦,就那樣一艘小船,數人要在海面上漂上幾天,想想都覺得可怕。
孟思歸壓低了聲音說:「我娘又在拜菩薩了。」
蕭彧注意到孟家娘子正在佛堂前燒香,沒想到這佛教傳得這麼迅速,這麼快就到崖州了。看來還是有市場,誰不願意為自己的家人求個平安呢。
蕭彧每日都安排吉海兄妹去探看孟洪是否回來。一直到第五日午後,蕭彧家的瓦頂都蓋好一間了,才有了孟洪返還的消息,並且還受了傷。
蕭彧趕到孟家,頭破血流的孟洪躺在床上,孟家娘子正流著淚給丈夫用香灰止血。
蕭彧連忙制止她:「別用那個,我家裡有葯,等我一下,我回去取葯。」
蕭彧趕緊轉身跑回家,將之前給裴凜之用剩下的外傷葯取了來,給孟洪敷上:「孟大哥的傷是怎麼回事?」
孟洪虛弱地說:「跟升龍灣的人起了衝突,打了起來,被石頭砸的。」
「怎麼會打起來呢?」
「還不是為了珍珠。升龍灣的人認為我們侵佔了他們的地盤,采走了他們的珍珠,這海那麼大,都是無主的,誰採到就是誰的,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地盤,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孟洪忿忿地說。
蕭彧聽到這裡,不知道怎麼接話,有利益的地方果然就有爭鬥:「其他人呢?」
孟洪嘆氣:「應該無礙,我傷得最重。對了,郎君要的珠貝我都帶回來了,在海水裡養著,應該都還活著。」
蕭彧說:「先不忙這個,你養好傷再說。」
孟洪急忙說:「我不要緊。郎君說的法子若是能行得通,我們這些採珠人就徹底解脫了,我再也不用受這等非人折磨。」
蕭彧點頭:「好,我姑且儘力一試。」
孟洪又說:「我這次在海底撿到一塊大貝殼,郎君拿去看能不能用。孩他娘,我帶回來那半塊貝殼呢?」
孟家娘子趕緊去外間將那半塊被扔在地上的貝殼拿了過來,她原以為丈夫糊塗了,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帶了半塊破貝殼回來,沒想到還是有大用途的?
蕭彧看著那半塊又厚又大的貝殼,不知道是何種貝類,厚度用來磨珠核已經完全足夠。但也有些無奈,以現在的工藝水平,將貝殼打磨成珠子的難度異常大,做珠寶首飾的工匠也許能辦到,但越細小的珠子,製作難度越大,索價肯定也越高,豈是他負擔得起的。
便說:「這個我暫且收著了,這一次是用不上了,打磨成珠子需要的時間太長,等不起。我先用別的試試效果吧。」
自己家裡正在修房頂,太吵鬧,蕭彧便回去取了裴凜之日前從城裡取回的工具過來,在孟家給貝殼做手術。他這次用的珠核是質地堅硬的熟魚眼珠和圓形的沙子。
裴凜之知道他要植珠核,非常好奇,手頭的活都不幹了,放下過來觀摩,留下吉海在那聽瓦匠師傅差遣。吉海也想去看,但裴凜之的命令他不敢違背,最近他想拜裴凜之為師學武,裴凜之還沒鬆口。
工具是用鐵打的,蕭彧沒事就在那打磨鑷子和手術刀,讓它們儘快光亮起來,帶了鐵鏽的工具可不行,母貝容易感染壞死。
蕭彧點了一盞油燈,將工具在火上仔細烤過,以此來消毒,他挑了一個正在張嘴呼吸的健康貝殼,迅速用鑷子撬開貝殼,放進一個鐵卡子卡住,叫裴凜之幫自己固定住貝殼,再用手術刀在貝殼柔軟的外膜上劃開一道口子,用鑷子夾起早已洗凈的魚眼珠塞進去。
他以前也只在視頻中看過植珠手術,自己是第一次做,但感覺還行,比預想的順利多了。他取出鑷子和卡子,長吁了一口氣,看著貝殼慢慢合上,抹了抹鼻尖上的汗:「好了,接下來就要看它會不會將魚眼珠吐出來了。」
裴凜之看到他這一整套動作,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郎君居然真的把魚眼珠給放進貝殼裡去了,若不是他從小就看著蕭彧長大,怎麼也不會相信這是他頭一回做這種事,手法看起來相當嫻熟。
其實還是多虧了蕭彧做實驗鍛鍊出來的手法。
但並非每次都那麼順利,有的貝殼太薄,一撬就碎了,這就沒用了。蕭彧用這個法子開了十幾個貝殼,植入了珠核,只成功了九個。剩下的貝殼留著給孟洪開珍珠。
蕭彧做完植珠手術,出來跟孟洪說了一聲:「孟大哥,我弄好了九個,先放海里養兩天,回頭看看珠核會不會吐出來。」
孟洪驚喜道:「真的已經弄好了?」
蕭彧說:「弄是弄了,能不能成還不知道。不是用貝殼做珠核,我擔心會被母貝吐出來。」
孟洪倒是看得開:「總要試試才知道。我們下海採珠,也不是一次就能中,更何況是做這個。」
蕭彧點頭:「正是,總要多嘗試一下才知道。孟大哥你安心養傷,我現在就將它們送到海中去。」
蕭彧雖然在村裡住了好些時日,但還從未去過海邊,一直都在忙,今天還是頭一回去海邊。孟思歸帶路,裴凜之陪他們一起去了海邊,一望無際的藍天碧海,還有綿延不斷的金色沙灘,海浪一陣陣沖刷著沙灘,發出唰唰聲,聽起來十分溫柔,真是一幅美麗的海景圖。
孟思歸找到自家的小船,解開系在船樁上的繩索,裴凜之將船推進海水中:「郎君請上船。」
蕭彧看看海,又看看小船,不太確定地說:「思歸,你真的能把船划回來?」
孟思歸信心滿滿地說:「能,我們又走不太遠,只是把貝殼送到海灣里。」
他們將船劃到一個海灣中,思歸說:「這兒就可以,這兒夠深,退潮水也不會幹。」
蕭彧不太放心地問了一句:「會不會有人過來看到將它拿走?」
孟思歸說:「很少有人來。現在是十月了,除了採珠,已經沒人下海了。這兒的珍珠早就被採光了,不會有人來採珠。」
蕭彧便放了心,將裝了貝殼的竹籠交給裴凜之:「凜之你下去放好,盡量將它四周用石塊固定,將麻繩纏在一塊大石頭上,以免籃子被海水帶走。」
裝貝殼的籠子也是專門製作的,肚大口小,還有蓋子封住,以免貝殼爬出來,籠口還系了繩子,用來捆綁石頭。
裴凜之點頭:「好。」說完脫下上衣,抱著籠子跳進了水裡。
正在往自己腰間繫繩索的孟思歸詫異地說:「裴郎君也會水嗎?」
蕭彧望著漣漪逐漸散去的海面,裴凜之的身影正在努力下潛:「應該問題不大,他以前常在江中練兵,水性不錯。」
「可他沒有繫繩子,我們採珠下水都會繫繩索的。」孟思歸已經做好了自己下水的準備,沒想到裴凜之下去了。
蕭彧說:「這兒不太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話雖如此,他還是緊緊盯住了海面。過了一會兒,裴凜之從水中鑽了出來,手扒住船舷大口大口地喘息。
蕭彧說:「好了嗎?那就上來。」
裴凜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喘著氣說:「還要下去一次,剛綁好石頭,籠子還沒固定好。」
蕭彧說:「凜之你用思歸手裡的繩索系在腰間。」
「不用,水不深,無需繩索。」休息片刻后,裴凜之又重新潛入水底,用石頭將竹簍固定住。
蕭彧將他拉上船,好奇地問:「水底魚多嗎?」他想知道古代和現代海產數量的差別。
裴凜之擰著褲子上的水:「不少。但是徒手抓不到,等以後制了漁具,來給郎君抓魚吃。」
蕭彧擺擺手:「不必,我就是好奇問問,比起吃魚,我更愛吃肉。」
魚蝦便宜,隨便能買一堆,但是山間野味就難得了,必須要善獵的人才獵得到。蕭彧還挺想養豬的,但是想起豬吃那什麼長大,心裡就疙瘩,最好是散養在野外的豬,或者能捉到野豬崽也不錯,可以自己養起來。
裴凜之說:「改日得空了,去給郎君獵兔。」
蕭彧笑眯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