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蠻橫
被呂婕妤一耽擱,觀若出來的有些晚了,分發晚膳的營帳之前,已經排起了長隊。
她也沒什麼可以抱怨,默默的走到了隊伍的最後。
沒有什麼人注意她,所有人心裡最重要的,都是她們辛苦勞作一天之後將得到的食物。
好在分管膳食的嬤嬤動作很快,因此她也並不覺得自己等了很久。
只是排在越后,能分到的東西,自然就更差了。
今日照樣是稀薄的數的清有幾粒米的清粥,觀若輕輕攪動了一下,與往常不同的是,裡面居然還有一些碎肉,讓這碗粥嘗起來美味了數倍。
這裡距離觀若的營帳其實是有一段路的,於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她身邊大多都是從前梁宮中梁帝的妃嬪,她四下看了看,慧嬪,胡貴嬪,還有一些她叫不上來姓名與封號卻有些眼熟的妃子。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到底還是保持著一點梁宮裡的習慣和講究,都要將清粥端回自己的營帳中再用,而後再將粥碗送回這裡。
畢竟都是貴人,不能叫別人看見自己吃飯的樣子,這樣的不文雅。
要保持著禮儀,付出的代價,就是要用自己每日都所剩不多的力氣重複而無意義的走這一段路。
若不是要照顧呂婕妤,觀若之前便已經在這裡用膳,而後再回自己的營帳中去了。
今日呂婕妤得到格外優待,也算是令她輕鬆了許多。
這些養尊處優的妃子們如今也學乖了,明白那些所謂的體統和禮儀根本就比不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再無畏的折騰,而是如觀若一般,就坐在路旁的岩石上用膳。
她是不怕別人看她的,等大家都選擇這樣做的時候,也就誰都不必嘲諷誰了。
觀若知道自己的人緣不好,從來都是找一個角落。
今日卻難得有人願意同她坐在一起。
「臉上和身上的傷,都已經處理過了?」
藺玉覓在觀若身旁坐下,也端著她的那一碗粥,「那位邢副將帶著我去,已經都處理過了。」
「回來的時候還碰見了被人架到吳先生那裡去治傷的傅嬤嬤,真是暢快。」
觀若並沒有心思看別人的笑話,「臉上也有傷,這幾日還是小心些,別沾著了水,不然怕是不肯好。」
藺玉覓畢竟這樣年輕,兼且很漂亮,弄傷了臉,總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藺玉覓打量著觀若,「那你臉上的傷呢,是誰弄的?」
觀若並不打算告訴她真相,逝者為大,她姐姐在她心中應當是美好的。
「不是什麼大事,也只是一個不小心的旁人。我的傷不比你的嚴重,很快就會好了。」
藺玉覓便和她笑了笑,不再糾纏於此,低頭喝起了粥。
觀若也回過頭去,專心用膳。等用完了晚膳,她回自己的營帳中去,還不知道要被呂婕妤和她的孩子怎樣折磨。
她低著頭,眼前卻忽而出現了一雙繡鞋。
繡鞋之上是一條杭綢做的裙子,並不是頂尖的料子,可在軍營之中,已屬難得,同她昨日被叫到前頭去所穿的那條裙子是差不多的。
觀若愣了片刻,那雙繡鞋就抬起來,一下子踢翻了她手裡的瓷碗。
瓷碗落地,應聲而碎。
她還有大半碗粥沒有喝,真是可惜了。
她還沒來得及去看這雙繡鞋主人的臉,先聽見了一陣笑聲,「殷觀若,這粥好喝么?」
觀若當然是認得這聲音的,是穎妃嚴嬛。
既然是寵妃,嚴嬛的容貌,自然是梁宮中一等一出挑的。唇若丹朱,眉如皓月,更兼膚光勝雪,顧盼神飛。
梁宮中吳地出身的妃嬪不少,也少有幾個如她一般膚如凝脂的。
就是在這軍營之中,她的容顏也並沒有憔悴多少。是還沒有嘗到苦頭。
觀若慢慢的站了起來,並不打算和她爭鋒。
她不想面對她,她知道她這一身與其他女俘不同的衣裙是怎麼來的,她昨夜就在李玄耀的營帳之外,她親耳聽見過。
於是觀若只是和藺玉覓道:「我先回營帳中去了。」
觀若走了兩步,很快就有一隻手橫亘在了觀若身前,是嚴嬛的婢女。
除卻衣裙珠釵,她還有婢女服侍。
她自己覺得值得就好,倒是沒有必要到她面前,到其他的女俘面前炫耀。
嚴嬛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地上的碎瓷片與殘粥,走到了觀若面前,仍然端著梁宮中高高在上的妃子的架子。
「別急著走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更何況你的粥,不是還沒有喝完么?」
觀若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四周的女俘也都注意著她們這裡的動靜。
「和你有關係么?」從前在梁宮中的時候,不是沒有妃子這樣找過她的麻煩。
可是她身邊的袁姑姑是最不怕麻煩的,總是會將所有的事情都擋在永安宮外。
她是梁宮中品級最高的女官,可以約束妃嬪的言行,她手裡總是拿著一本宮規典儀,無論是宮女內侍還是嬪妃,總是最怕她。
但袁姑姑已經不在這裡了,不在人世間了。
嚴嬛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我聽聞永安宮中珩妃用膳,每一頓必有十六道菜肴。」
「若到年節之時,皇帝駕臨永安宮,便是有三十六道菜肴,六十六道菜肴,那也不算什麼。」
她踢了踢腳邊的一塊碎瓷,「如今每日就用這些,也實在是太委屈了吧?」
「更何況就這一點點肉末,還是用藺玉覽這個賤婢的命換的,你吃在口中,可覺得有滋味?」
嚴嬛顯然是認出了觀若身邊的藺玉覓,說到後來,挑釁似的看了一眼藺玉覓。
從昨日藺昭容的話中推斷,她們的關係並不好,所以今日是嚴嬛不光光是故意要來為難觀若的。
她要欺辱自己也就罷了,她覺得出賣自己的身體換來這些事值得的那也由得她,何必還要以藺昭容的悲慘命運來取樂。
藺玉覓立刻便站了起來,將自己的碗摔到了嚴嬛腳邊,反唇相譏。
「賣身求榮的嚴氏賤人,也配在這裡說這些話。我姐姐就是再如何,也比你這樣的人高貴些。」
在梁宮之中,除了觀若,嚴嬛便是最得寵的妃子,早已經蠻橫慣了。
在軍營之中又有李玄耀為她撐腰,她自然不會容得藺玉覓在她面前如此說話。
她低頭看了一眼,繡鞋與衣裙都沾上了殘粥。冷笑了一下,又上前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了身量尚未長成的藺玉覓一眼,而後揚起手,飛快的給了藺玉覓一個耳光。
她打完一下,像是覺得還不過癮,很快又伸手向給藺玉覓第二個耳光。
「嚴嬛,你夠了!」
她方才動手的時候觀若並沒有反應過來,她再次伸手的時候,便被觀若牢牢的捉住了手。
嚴嬛的身量雖然比觀若要高大些,畢竟十指不沾陽春水,這輩子都沒吃過苦,力氣自然是及不上觀若的。
她掙了幾下掙不開,惱羞成怒起來,開始咒罵站在一旁她帶來的丫鬟,「凝香,你是死人么?」
眼看著那丫鬟要走過來幫忙,藺玉覓飛快的蹲下身,撿起了一塊碎瓷片。
她走到嚴嬛身側,將那塊碎瓷抵上了嚴嬛的脖頸,大聲道:「若是想你主子活著,就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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