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消失
眉瑾一直靠坐在床榻上,像是一直在等著這件事的結果。她並沒有同觀若交談的意思,觀若也只能保持著緘默。
兩個人都醒著,卻都不說話,這時間未免也有些難熬。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時分,眉瑾麾下的士兵替她們取來了晚膳,觀若也有單獨的一份。
「在我身體復原之前,你都在我這裡用膳。等我喝完了葯,你再回去休息。」
觀若並沒有什麼異議,比起浣洗衣物,自然還是做這些事更為輕鬆。
她打開了食盒,她的那一份和眉瑾的是一樣的,既有蔬菜,也有葷食,比平日她在戰俘營中用的膳食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先將那食盒拿到了眉瑾面前,而後取出了藥包,放進了藥罐之中。
眉瑾的葯都是飯後再用的,此時煎上,用過晚膳之後再等一會兒,也就剛剛好。
貴族用膳,都講究食不言。
這一個多月來,觀若是頭一次吃到這樣好的東西,飢餓的本能,令她也沒有心思再去同眉瑾說什麼。
也許是受了傷,眉瑾的胃口並不好,不過動了幾口,便放下碗筷不再用了。
仍舊靠在床榻上,一副百無聊賴,在等待事情發生的姿態。
觀若看了她一眼,想起了嚴嬛同李玄耀的事,一時間也覺得沒了胃口,放下了碗筷。
她正想站起來收拾膳盒,眉瑾忽而道:「你同將軍……從前相識么?」
觀若覺得有些莫名,「含元殿前那一日,是妾第一次見到將軍。」
不是她同他認識的時候,不過的確是他們今生初相見的時候。
眉瑾的目光收了回去,不知道是信了她,還是不肯信。
觀若並沒有追問她為什麼會忽而問出這個問題,她是在撒謊,眉瑾肯輕輕放過,就已經是最好的。
她也並不覺得今生她同晏既的相處有什麼值得眉瑾這樣問一句的。
等她將膳盒收拾好的時候,小爐上的藥罐子也開始沸騰,已經加過幾碗水,這是已經煎好了。
於是她又忙忙碌碌的將眉瑾的葯倒出來,晾涼了一些,將它拿給了眉瑾。
這一次眉瑾很快就接過去了,只是一直皺著眉盯著碗中的葯,一副躊躇的樣子。
每個人應該都有自己討厭和害怕的東西,也許眉瑾身手不遜於男子,卻就是害怕喝葯。
也難怪晏既要專門找她過來,名義上是照顧眉瑾,實際上只是看著她喝葯罷了。
在自己討厭的人面前,總是希望自己能表現的無所不能的。
眉瑾仍然盯著那一碗葯,看起來是下定了決心,正準備昂起頭一飲而盡,帳外忽而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
而後是一陣又一陣不停呼痛的聲音,令人心中發麻。
「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眉瑾的聲音沙啞,語氣中是明明白白的不悅。
觀若其實已經聽出來是嚴嬛的聲音了,她的營帳就在眉瑾附近。所以觀若其實並不想趟這趟渾水。
可如今眉瑾受傷行動不便,她也只能順從她的話。
於是觀若同她行了禮,「是,妾這便去看看。」
她硬著頭皮掀開了營帳的門,往外走了幾步,便看見了正好從嚴嬛的營帳中走出來的李玄耀。
他臉上始終帶著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彷彿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觀若並不想遇見他,即刻便想轉身回眉瑾的營帳中去,卻被李玄耀喚住。
「殷娘子。」
他緩緩的朝著觀若走過來,「我同殷娘子也算是熟識,怎麼殷娘子一見了我便想走,如同見了鬼一般。」
「我可是風月場上的常客,佳人見我,從來都是笑臉相迎,唯獨在殷娘子這裡碰了數次壁,還真是叫我……」
他勾住了觀若的下巴,語氣輕佻,如那一日在樹林中一樣,「十分不解呢。」
觀若很快別過了臉,被李玄耀觸碰過的肌膚,令她覺得無比噁心。
「李大人,請你自重。」周圍各處都站著值守的士兵,於觀若而言,比那一日在樹林中還要難堪。
李玄耀渾不在意,仍然有心思同觀若說笑,「往常都是我叫那些女人們自重些,原來我也有被人這樣說的時候,有趣。」
眼見著李玄耀是不肯自己走開了,不遠處嚴嬛的呼痛之聲卻仍然在繼續,只是越來越微弱了。
觀若的質問是底氣不足的,「你對她做了什麼?」
李玄耀笑起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不會連她的事情也要管吧?我若是信了她的話,你可是早就沒命活到今日了。」
觀若仍然側身對著他,堅定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李玄耀展開的手中的摺扇,隨意的看了一眼,便將它丟到了地上。觀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摺扇的一角上有血。
「沒什麼,只是哄她喝了一碗葯罷了。」
觀若的目光被那把摺扇牢牢的吸引住了,下意識的追問他,「是什麼葯?」
李玄耀上前一步,一腳將那摺扇踢的更遠了些,一副十分嫌惡的樣子。
「還能是什麼葯?自然是最好的葯了。她不肯好好的喝避子湯,不就是在等著今日的這碗葯么?我成全她了。」
原來竟是嚴嬛自己不肯喝下避子湯,她是覺得自己可以母憑子貴么?
真是蠢到了極處。
李玄耀回頭望了一眼嚴嬛所在的營帳,那裡仍然在不斷的傳來女子的哀嚎。
他看起來是十分滿意她此時的痛苦,「我特意叫她的丫鬟放了雙倍的藥材,想必味道不錯。」
「只是到底可惜了她那張臉,熬不熬得過來,都不能用了。」
他並沒有給觀若反應的時間,他越發逼近了觀若。
「一個多月,誰知道那孩子是我的,還是已經成為喪家之犬的老匹夫高熠的。她一口咬定了那孩子是我的,可是她以為她是誰,也配有我的孩子?」
「天水嚴氏,不過是我妻族姜氏的看門狗,嚴嬛也不過是我的狗罷了。」
「高興的時候就哄兩句,不高興的時候,只配被我一腳踢開。」
下一刻他伸手掐住了觀若的脖子,只是手下並未發力,「不該來到這世上的,就不該來。」
「不該活下去,卻還活在這世間的,我也一定會讓她消失的,誰都保不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