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西出陽關有新人1
天紈站在鎮西竹林里,檢點著通過瑩石取回的行裝。
瑩石是製造「瑩門」的主要材料,僅產於天雲山,還需經寐宗法術錘鍊。
如果在兩個地方分別放置一顆,通過「化實」便可連接兩處。只是,瑩石離開天雲山只能使用一次,每次一炷香(5分鐘)的時間。
他這次下山,天雲子只給了他六顆,不想這麼快就浪費了兩顆。
他將行裝重新打點,既已出了鎮子,又沒來得及給衣服上繡花,天紈舉目四望,此處正在天樞所說的「小道」上,當下便不再猶豫,踏上了前往雲映國都的道路。
一路上碧水青山,草木繁盛,腳下路雖曲折坎坷,但也恰好能欣賞山間美景。
夜幕四合之際,天紈在找到一個淺淺的小山洞,湊合一夜挺合適。火把升起后,他啃了幾口乾糧,發現水壺已空,便去不遠處的小溪打水。又順便捉了條魚,尋了一些漿果野菜,打算第二天食用。
他提著魚和菜走回山洞,簡單收拾了下便靠在山壁上打盹。
外面風聲一陣近似一陣,山中天氣多變,看來夜晚會有場大雨了。
天紈將披在身上的衣服裹得緊了些,又朝里縮了縮,正欲睡下,忽聽到外面傳來細微的,由遠及近的,不屬於風雨的……
腳步聲!
他一個激靈坐起身,手按在隨身的短劍上,警惕地看向洞外。
淅淅瀝瀝的雨夜裡,一人一襲白衣,從樹林后出現。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拄著一把長劍,跌跌撞撞步履不穩,卻還是堅持著踉蹌著朝天紈這邊走來。
天紈一愣,只見來人白衣上皆是斑斑血跡,顏色還很鮮艷,看起來是不久前才負傷的。
他既見到了,便沒有不幫忙的道理,連忙奔出去。
那人甫被他扶住,便卸下全身氣力,軟軟癱在他環抱中,昏了過去。
天紈撇撇嘴,這人心真大,也不怕我是壞人?
但他還是連拖帶拉將此人挪進洞中,仔細檢查起傷勢來。
傷在右胸,羽箭所致,箭尾已被銷掉,但箭頭並未取出,只余短短一節在外。
天紈嘆了口氣,自己果然是下山歷練的,這才兩晚,就要拔刀不平兩次了。
他不由疑惑,這些人不會是師傅授意的吧?
但手上卻不遲疑,將短劍在火上烤了烤,手上飛快地將那箭簇挑了出來,鮮血隨著那箭簇拔出,噴了出來。
天紈顧不得抹一把臉,一手連點幾處穴位,另一隻手將天樞獻寶來的傷葯藥粉灑上去,血立刻止住了,傷者發出哼哼聲,卻沒有醒來。
天紈為他包紮好又安置在山洞最裡面,蓋上自己的外衫。這才取水凈手。好在他衣服是黑色,又沒摘面巾,倒無需更換。
「水。」傷者喃喃道。
天紈用竹筒盛了些水要給傷者喂下,一回身,只見那人醒了過來,他斜斜靠在山壁上,因為傷勢身體不能動,一雙眸子盯住他,帶了點迷惑與探究。
天紈一時怔住,停下了動作。借著火光,細細打量起眼前人來。
男子一襲簡單的白色棉袍,稀疏的流雲紋鋪陳在領口,系一條青玉腰帶,與略帶散亂的髮髻上那枚青玉發簪相稱。
而他的面容仿若神祗般俊美非常,周身氣度高華,即使如此狼狽地在這簡陋的山洞之中,那份高貴風儀也未減損分毫。
他的周身彷彿有金光籠罩般奪目,讓人感到尊貴無匹。「蓬蓽生輝」這四個字,被他恰到好處地演繹得淋漓盡致。眼前這處狹小的山洞,令天紈有一瞬間,因為眼前人,感到自己身處華麗宮廷之中。
其實容顏好的男子,天紈並非沒有見過。無論是天雲子的金質玉相,還是天樞的玉樹臨風,又或者天雲弟子們的奕奕神采。然而,眼前人的龍章鳳姿,天質自然,還是令天紈暗贊了一聲「美姿儀」。
不過他也僅僅讚歎了一刻,震撼之後又恢復如常。將竹筒遞過去,又找了片布浸濕,讓男子擦臉。
男子雖受了傷,但挺堅強,勉力抬手,自給自足。天紈從包袱里翻出一顆藥丸遞過去。
「喏,吃了它,你明天就能走動了。」那是黃門特製的特效傷葯,尤其針對外傷有奇效。
男子竟不疑有他,接過仰頭吃了。這才露出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多謝。」他的聲音也十分好聽,仿如金玉鏗鏘,又溫和有禮。聽起來,有點像師傅,又有點像天樞,令人無端端覺得舒服與親近。
天紈擺擺手,重新燒起一鍋水,將傍晚採摘的野菜和隨身的乾糧丟進去,要煮一鍋菜麵糊糊來。
洞內充滿了溫暖的食物香氣。男子靠坐著,饒有興緻地打量著火邊忙碌的陌生少年。
他今日遭人埋伏受傷,全撿無人之路逃生,好不容易擺脫了殺手,卻再支持不住。好在天公垂憐,就在他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刻,看到了不遠處依稀的火光,然後……
他輕咳了一聲,不知是天紈的葯起了作用還是無端覺得安全,他此刻放鬆下來。
「多謝小兄弟相救。我叫任汝默。敢問姓名,來日一定報答。」
「不用客氣,我救你,也不是為了要報答。」天紈盛出一小碗糊糊,吹了吹,走到任汝默身邊。
「那也請恩公告知姓名。」任汝默堅持。
他這一問,天紈其實不知該如何回答。
自己姓什麼?叫什麼?真名那可是絕對的秘密。除了師傅之外無人能知。
雲天大陸除了各國至尊可用「天」字外,就剩下寐宗「天門」的弟子。所以無論說哪個,都會暴露身份。
至於他的姓,既上了山,當然是拋卻過往,不憶俗家了。
「回任兄,我姓謝,謝弘紈。」他倉促之下,用了這個姓,說出口后,卻十分後悔。
任汝默不疑有他,點點頭,抱抱拳道:「多謝謝弟搭救。」
天紈垂下眼帘,又給他碗里添了勺麵糊:「吃完早點休息。」
任汝默看了看手中木碗,又看看身側天紈的行囊,好奇道:「謝弟出門在外,還帶這些鍋碗瓢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