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竹馬兩無猜7

十日後，天紈的拜師禮在天雲山主峰元天殿正殿釋夢堂舉行，並不繁複隆重。

他如往昔般一身黑衣，面上依舊罩了布巾，一手執香，一手手指呈現淡白熒光，做出「釋夢」指法。同時心中默念心決（觀心法口訣）。

眾人只見那手指翻飛如蝶，卻看不清動作。再聽他輕叱一聲「現」，之後廣場上出現了九道幻彩流離的瑩門。

只見天紈一步步穿向那九道瑩門，每過一扇，那瑩門裡顯出不同景緻，或林間小道、或空曠山頂、或某間房舍、或某處食肆……

他穿過一道，又憑空拈出一枚印錢放在一旁，待九扇門一一通過，他也穿過了寐宗四門弟子整齊排列的隊伍，直到釋夢堂前。

門側一座巨大的瑩門，是素日里各門弟子進入主峰的通道，此時薄霧漸起，九名小童依次而出，雙手捧著一枚印錢。

此時，禮樂響，天紈於殿門前跪下，寐宗四門中，「天門」素由宗主直掌，副門主多年前逝去，未再設立。此時便剩三門。此時，三門中年紀最長的「玄門」門主玄濱為執事，引天紈進入正殿。

「師尊，天紈已完成考驗，皆為上佳。」玄濱奉上一個托盤，裡面整齊隔著九枚印錢。天雲子點點頭，隨後，「黃門」門主黃姒代天紈奉上「六侑」。天紈朝天雲子一步一叩，走了三十六步，終達天雲子座下。

天雲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天紈，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情緒，但他的聲音卻清冷威嚴，並未訓誡寐宗宗旨抑或祖師之訓，卻道出了三句話。

「為學之序：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

處事之要：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眾人看向天雲子，天紈也想抬頭，但按照禮儀，他不能直視師尊。停了半晌，天雲子再未開口，便按照儀式，三拜三叩：「多謝師尊教誨，弟子謹記。」

天雲子微微一笑：「天紈，行了拜師禮，就要改口了。」

天紈一愣，心中一喜，朗聲道：「多謝師傅教誨，徒兒謹記。」

天雲子這才點點頭。

隨著「地門」門主地襄高聲一句「禮成」，天紈成為百年來，第一位寐宗宗主名正言順的弟子。

站在殿外首位的天樞，聽見那兩個字，微微顫了顫，又想起方才天紈輕鬆連續開啟九道特殊的瑩門。

那瑩門並非實體，乃是施法者「化實」而成。素來化實都是形成普通的小物件，如一筆一紙、一杯一碗等等，且存在時間根據施法者的功力有所不同，同時，對施法者有一定消耗。

但，若是化實都能化出帶有傳送功能的瑩門，可見施法者功力之深，修為之高。尤其是，他還在片刻之間連續化出了九道，又同時化出印錢……其觀心法、釋夢法，恐怕都已比肩甚至高於正殿內的三門門主。

天樞不敢多想，深覺自己業荒於嬉，實在是大罪過。立刻給自己定下一個小目標，那就是，待天紈下山後就雞鳴起身勤學苦練，夜闌再睡，等天紈回來時，自己要超過他……雖然，這又似乎是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

他使勁攥了攥拳頭，沒有什麼不可能！

殿內，天雲子召喚天紈上前，上下打量片刻后，輕聲道：「摘去面障吧。」

天紈一愣，天雲子點點頭：「總要叫三位知道，我收的這位徒弟，是個什麼模樣吧。」

天紈手上略有遲疑，天雲子卻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天紈這才將層層罩在面上的布巾去掉，朝眾人頗拘謹地微微一笑。

殿內三人看向他，微微抽了口冷氣，又面面相覷，接著，朝天雲子跪下。

「當年營救之人的記憶，除了你們三人，我都已封閉。如今天紈的真實模樣，你等已經見過。此乃寐宗機密，若有泄露……」他看向三人，眼中鋒芒一閃，威壓令人無法抬起頭：「若有泄露，就休怪我無情了。」

「師尊放心，我們一定恪守秘密。」三人對視片刻，又朝天雲子座旁一幅壁畫看了一眼，諾諾道。他們知道，這秘密不僅是寐宗之秘，也是雲映之秘，甚至可謂天下之秘，不由心中「突突」跳個不停。

天雲子看了看座下的三位門主，輕輕嘆了一口氣：「天紈，向三位師伯行禮吧。」

天紈右臂平伸，左手端肘，微微屈膝同時右臂疊於左臂之上：「給各位師伯見禮。」

這種禮儀動作，與寐宗素日弟子師長之間不同，但三位門主卻無異議，紛紛回禮，只是雙臂的位置相反。

天雲子點點頭，又將腕上一串潤澤光滑的木串遞給天紈。

天紈鄭重接過，手心一沉，他來不及細細觀察，朝天雲子又施了禮。隨著他跪拜在地，其他三門門主也紛紛下拜。

殿門終於打開，陽光正烈，伴著微風，天樞微微眯起眼睛，只見三位門主先走了出來，神情略顯緊張，彼此也未看對方，走回自己所在之位。之後，天雲子緩步走出，又朝裡面伸手。

天樞定神看去，只見天紈垂首步出，他不知何時換過一身白裳，面上的布巾也被一副白銀面具替代，與往昔的神秘陰鬱不同，這一身服飾顯得人天姿靈秀，意氣高潔。他安靜站在師尊身邊，就像皓月旁一顆璀璨的星，並未被師尊的光芒遮掩。

眾弟子見到師尊，紛紛跪拜。

「拜見師尊。」他們的聲音整齊劃一，響徹在廣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