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如何解?」
幾個親族中讀了詩書的男子嘗試著解讀起石碑批言。
「涼風吹塵葉……」葉桑榆反覆讀了讀。
「葉……涼……臣!」她不知不覺就湊出了男配的名字。
儘管她說得再小聲,也有人聽到了。
「葉涼臣是誰啊?」有些不知情的人問道。
「府里有叫葉涼臣的人嗎?」
「對,就是葉涼臣,就是葉涼臣,你們看反面的詩句,頭一句就蘊含了那三個字,就是說有他才能讓能改變第一句的詛咒是不是?」
「好像,有點道理!」
那個人深以為自己解對了碑文,眾人都被他那句話吸引去了。
老太太心裡馬上就猜到定是那小畜生搞出的幺蛾子。
「來人!去把他抓過來。」
葉桑榆聽到這話,心裡一顫,她是肯定不信什麼碑文詛咒的,可是,是他做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隱隱有預感,這定是他的手筆。
「母親,先不必動怒,是真是假,還是要去請了大師過來看一看。」葉行書在一旁勸說道。
「我這就差人去。」李氏接了話茬。
葉藍不想今日回省親,還能遇到這樣的事,心裡也很是疲憊。
她更不知道府里還有個侄兒,怎麼方才的時候,親眷見面未曾出現呢,而且似乎母親很不喜他。
若問誰有這個動機,結合后一句詩,也只有他了。
此時,葉國公府外。
一輛寬敞低調的馬車正緩慢經過。
在靠近大門的那一側,一個身穿黑袍,留著短須,四十左右的男子忽然掀開窗帘一角,神色複雜的抬頭往葉國公府的匾額看了一眼,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眼中情緒翻滾,看了幾許之後,他終是放下了窗帘。
「停車!」
說話的正是與他同在車內的越國國師張衍。
「此處可是國公府?」他冷然問道。
「回國師,正是!」外面駕車的小廝回復他。
「付大人,我有一事需要去看看!下次再會!」
張衍方才在路邊聽到有人說國公府今晚天降奇石,又現碑文,恐有天示。
他正好擅長此類天衍之術,是不是蠱惑人心之言,一看便知。
巧合的是,最近這次出關之後,夜觀天象,竟然發現越國國運有變。
而且帝王星側有一隱星逐漸分明,這個可能就是變數。
原本越國國運最多只可延續百年變會被異族吞噬,多年前告訴皇帝之時,使得他大驚失色,並讓自己絕不能透露於第三人知曉。
皇帝懇求自己尋找破解之法,十多年過去,始終無解。
直到一個月前,天生異象,那個可以延續越國國運之人,就在越安城。
再具體也只能卜算到那人年齡在十至十五歲,二月二生人,可是多日過去,前往國師府登記被他探查者,皆是平庸之人,無任何特別之處。
所以,他困擾多日,正好出宮時遇上付杬付大人,相交多年,他那有珍藏的藥酒,邀請多時,便隨他去貪了半日閑。
兩人熏熏然才從浮雁塔回來,路過正陽街處。
既然遇上這一玄乎之事,他這國師總要過來看看。
「國師!」
付杬看著他的背影,糾結再三,並沒有隨他下車。
此時,原本熱鬧差不多散盡的街道,又因為傳出來的詛咒石碑等事吸引了一批人。
原本也沒有這麼快張揚出來,還是葉涼臣跟葉行亭提了一嘴,要及時將此事散播出去,從而給葉老太太施壓。
葉行亭被葉涼臣威脅著做這做那,都有些後悔答應這事了。
可若是不讓葉涼臣得手,怕是要魚死網破也說不定。
當張衍向府衛亮明身份時,嚇得他們迅速跪下,並立刻放行。
此時正好那個李氏派著去法安寺請筠法主持的人被攔下了。
「還請什麼主持,國師在此,速速引路!」
「是!」
這國師的分量自然要比法安寺的主持大,況且這麼遠還得出城,等回來恐怕都天亮了。
此時,榮景院。
葉涼臣已經被帶了來,在葉桑榆獻完禮,葉行亭計劃開始時,他就回了恨水院等著。
果然,一刻鐘過去,有人破門而入將他捆了過來。
葉桑榆一看到葉涼臣又換回了他那身舊衣服,好像立刻就明白了,這一切就是他的計劃吧!
他是什麼開始的?
此時看他又被捆綁著按在地上跪著,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你看,葉府的下人按著他的姿勢都熟練了。
「這,為何要捆著啊,你們剛剛不是有人說這是三郎的嫡子嗎?」不知情的問道。
「噓,之前好像傳著他命不好,是天煞孤星來著,不得老太太喜歡,自接回來后沒出過府呢!」
「什麼天煞孤星,那剛剛的碑文又是怎麼回事?」
「三郎和他媳婦都被剋死了啊,所以才有的這個傳聞。」
「你也說了只是傳聞吧!萬一要不是,得罪了他,今後應了那碑文……」
後面的話那人再沒有說下去,懂的都懂,萬一人家後來有前途了,碾死你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情,趁著還小,巴結著吧!
葉桑榆要是知道他們某些人的心思,不禁呵呵笑,這大腿要抱的話趕緊從速,晚了可沒地了。
眾人議論之時,葉老太太一看到葉涼臣就一肚子火。
「這個可是你弄出來的?」
一邊問話,一邊怒火中燒的將他往石碑上一推,不料葉涼臣就勢一倒,一頭正好磕在石碑的一角上,旁人都聽到那碰撞的聲音了。
「大哥哥!」葉桑榆立刻沖了出去。
葉涼臣手被綁著,俯趴在那裡半晌才抬起頭,大家看到的就是他額頭血流如注的畫面。
「大哥哥,你怎麼樣?」
葉桑榆蹲在他旁邊,看到那半邊臉都被血糊滿了,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立馬慌亂的用手帕去捂著。
「這!這不會死了吧!」
「話還沒說一句呢?這老夫人不是說向來疼愛幼輩嗎?怎麼說都是孫子吧,我瞧著有些太過了。」
「他可是天煞孤星!」
「即便是真的,關著或者送走就是了,沒必要這麼對他啊,還是個孩子呢?」
親族裡有年長的老人看到這幅畫面有些不忍心。
而這正好是葉涼臣想要的效果,他的額頭挨在葉桑榆肩膀上,任她顫抖著擦拭著鮮血。
「阿榆,別怕,我沒事!」
他用僅兩個人的聲音說給她聽。
「祖母!」葉涼臣說話了,這是時隔多年他再一次喊了這個人祖母。
「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麼,我一直待在恨水院不曾出來過,你們覺得我做得了什麼?」
「是啊,方才晚宴都沒看到他,大家想想一個孩子能做出這些事情嗎?聽說他還不識字呢?怎麼會刻碑文呢?」
「是啊!剛才葉六爺和一眾僕人還說親眼看到這石碑在水底金光四溢呢!難不成六爺會騙老太太嗎?不可能吧!」
「我是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總是葉家子孫,別做太過,對大家都好!」
下面又是一陣議論。
「母親,這事怎麼辦?」葉行書也糾結問道,他也覺得不可能是這孩子搞出來的。
葉老太太聽著眾人對她的妄言和指指點點,她斷定這事是這個小畜生做的,完全不考慮其他人眼見為實的事情。
主要是剛才,她沒有用多大的力,是他自己往石碑上撞的。
可是現在要她怎麼辦?
石碑是真,難不成以後還真要巴結著他捧著他不成。
石碑是假,她苛待嫡孫的名聲恐怕就會傳揚出去。
老太太皺著眉頭看了旁邊的葉藍一眼,「娘娘——」剛準備請她處置,就被一人打斷了。
「不如我來替老夫人處置!」
眾人往聲音的方向,讓開一條路,「是國師,參見國師大人!」
畢竟,張衍在越國是無人不知的存在。
「娘娘!」張衍看到藍妃,微微弓了下身子算是行禮。
藍妃欣喜道,「國師怎麼來了,府中正有一事,想請國師斷定一下!」
「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太好了。」眾人聽了這句話,終於安下了心。
「石碑呢?」
「桑榆,你讓一下!」
「哦!」她原本蹲在葉涼臣一側的身子往旁邊挪了挪,也沒有起來,依舊扶著他。
反正今日之舉,兩人關係也瞞不住了,乾脆也不想遮掩了。
張衍伸手撫摸了一下石碑上的紋路,他也不曾見過是什麼紋,這交錯神秘的樣子倒是挺像模像樣的。
這石碑上的字也並不完整,應該說並不像是人為刻寫的那樣一筆一劃,而是還有些邊角被摩擦侵蝕掉了,做舊逼真。
翻來覆去看了片刻,心已瞭然,若是劈開這石頭,你就會發現不過是一塊稍微堅硬一些,隨處可見的石塊。
看來真的是蠱惑人心的把戲,這一趟自己算是白來了,還以為會發現一些線索。
可是正當他抬頭,葉桑榆將葉涼臣半邊血糊糊的臉擦乾淨之後,他看到了一張臉,這張臉有種熟悉感令他瞳孔微縮。
他睜大雙眼盯著跪在地上的葉涼臣,看著他的眉眼和模樣,好像一個人,一個他尋找多年卻沒有任何消息的人。
葉涼臣眯著眼回望著他,沒有絲毫畏懼。
「國師,如何?這石碑是真還是假?」
老太太著急問道。
張衍並未回答,從方才的對視中看到葉涼臣的眼睛里隱在波濤下的洶湧激流,不過幾個來回的交鋒,他已察覺了這個少年不一般。
前不久試探了那麼多人,唯有這個人與眾不同,不僅近來面相有更改之兆,而且隱有貴氣凌人之勢。
他想試探一下眼前之人,所以伸手在葉涼臣的肩膀上一按。
立時,葉涼臣感覺到肩膀一塌,一股極大的力道壓著自己,彷彿肩骨要斷了一般。
片刻之後,張衍驚奇的發現這個孩子身體內竟然蘊含著一股神秘力量,類似內力,每次大大小小的傷勢靠著這個股力量溫養,不多久總能好起來,而且還有鞏固他身體的作用,但因為經脈未通,不得其法,而難以被人察覺。
看他的年紀,他突然想到——
「多大了?」
眾人不料他會問出這句話。
「十三。」葉涼臣冷靜的回答,他不知道這個人想幹什麼?
但是他感覺這個人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把戲,他會說出來嗎?
「何時生辰?」
「不知!」
「不知?」
張衍皺起眉頭,看了他跪在地上的情形,以及聯想到石碑之計,便斷定這是他想出來為自己謀利脫困的手段。
此子心智非同一般啊!而且他的長相,還需要細細盤問,不如……
「此石碑是真的。」
張衍開了口,反正看他面相,批文最後一句也算不得假。
葉涼臣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眾人也議論起來,國師都說是真的那大概就是真的了。
「老夫人,那以後還是好生對待這孩子吧!總有出頭的日子!」
「對啊!若是顧著天煞孤星的命數,不如單獨辟一個院子就是了。」
族裡七姑八姨五叔六伯紛紛開了口。
老太太真是騎虎難下,真不知道如何給這些人一個交代。
「天煞孤星?誰說的,若真是天煞孤星,爾等親族焉有命哉?」
「啊?不是嗎?」眾人激動起來,「那不就更好了。」
葉涼臣激動的望著那個頭髮銀白相間,面色冷峻嚴肅之人,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張衍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摸著鬍鬚開口道,「我欲帶他回國師府,老夫人可有異議?」
葉涼臣瞳孔一縮,立刻看了葉桑榆一眼,同樣葉桑榆回望著他。
「這恐怕不妥吧!」藍妃回道,畢竟是葉府的嫡孫,為何要去國師府。
「老身允了。」老太太突然開口。
「既然碑文是真,讓國師將他帶在身邊也能看顧一二,這對我們葉府是最周全的打算。」
其實老太太是懶得將他留在眼皮子底下,還要好言好語供著,她心裡如何能爽利得了,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既然國師想要,便做個人情算了。
其他族人聽到老夫人發話,也紛紛同意,畢竟國師都開口了,誰能回絕,跟了國師,這孩子是何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可是,葉涼臣不想離開,阿榆還在,如何能離開。
「我……」他正要說話,忽然感覺到葉桑榆在背後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朝著葉涼臣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等到他被梁王收入麾下,可是眼下情景,國師應該是幫了葉涼臣的,跟了國師也不失為一樁選擇,總比依舊留在府中強多了。
即便有那石碑之言,老太太為了給族人交代,對他寬鬆許多,可是這於他來說也遠遠不夠。
他只能暫時藉助旁人之手,去接觸更多人更多事,從而站穩腳跟。
「如何?你可願去國師府?」張衍看他猶豫的表情,再次問道。
葉桑榆私底下伸手在他背後綁著的手心裡,寫了一個「去」字。
他聽阿榆的,葉涼臣堅定抬起頭,答道。
「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