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難不死
康熙二十二年
承乾宮
皇貴妃端坐在榻上,浣月低頭站在一旁,屋裡的空氣似乎凝滯住了。
半晌后,浣月小心地開口道,「娘娘,敬事房那邊已經備好人了,要不要奴婢去通知趙公公,趕在明天之前換幾個自己人上去。」
「來不及了,」皇貴妃冰冷的聲音響起,「這時候換人上去太惹眼了。」
「那……如何是好啊,這次的事兒,幾乎把咱們承乾宮的老人都折進去了,現在四阿哥那兒只剩了一個王欽,一個還在病中的栗國良,連小太監都不剩幾個了。」浣月低下頭,不敢看皇貴妃的神色。
皇貴妃轉頭看向窗外,冷哼了一聲,「你去告訴慎行司,本宮要在三天之內看到結果。」
「娘娘……」
「劉啟明是個聰明人,你只要告訴他本宮的原話,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是,」浣月領命而下。
皇貴妃獨自坐在榻上,目光森冷。
慎行司
這已經是第二輪問話了,蘇偉咽了口唾沫站在房間當中。
慎行司的刑訊與他想的不同,並沒有一群拿著針的容嬤嬤圍著他們,最起碼他現在還沒看到。
管事的太監只是把他們關在一起,一個個的提出去問話,問到蘇偉時,還給了他一碗水喝。
有小太監關上了窗戶,把蘇偉嚇了一跳。坐在桌前的是慎行司的管事劉公公,劉公公笑了笑,俯身拿出一隻木盒,「蘇公公,這可是你的東西?」
蘇偉點點頭,這盒子他再熟悉不過了,裡面裝的可是他的全部家當。
盒子被打開,劉公公拿出一枚玉環,「這東西?」
「這是四阿哥賞的。」蘇偉趕緊接話道。
劉公公點點頭,「怪不得,好東西啊。」
蘇偉低下頭,心道,好東西也不能給你,那可是主子賞的。
「行了,公公把盒子拿走吧,咱家已經檢查過了。」
「是,」蘇偉躬身上前捧起自己的盒子,又從盒子中拿出兩枚銀錠,推到劉公公面前,「還請公公,多多照顧。」
劉公公一笑,拿起兩枚銀錠塞進袖子中,「蘇公公甭擔心,咱家心裡有數。」
蘇偉心裡寬了一下,跟那公公點點頭,便和小太監出去了。
阿哥所
四阿哥沉著臉,坐在書房裡一動不動。王朝卿小心翼翼地搖著扇子,一聲不敢吭。
外面站了十五個小太監,都是敬事房新領來的。
無奈的是,他們家主子現在心情不好,理也不理。
門口,值守的楊義探頭探腦,王朝卿只當沒看到,他可不是蘇培盛,這時候惹怒了主子,連個說情的都沒有。楊義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王朝卿,院子里站著的小太監眼看快被凍成冰棍了。
王欽跟著納穆圖從東廂出來,納穆圖進了書房見四阿哥,王欽站在門口。楊義湊過去,「王公公,如今這所里的奴才都仰仗著您了,您看這幫小太監要怎麼辦啊,也不能一直站在這兒啊。」
王欽看了看那些凍得哆哆嗦嗦小太監,嗯了一聲,「主子想怎麼安排,咱們也不知道,先讓他們去屋子裡歇著吧。」
楊義應了一聲,招過一位小太監,將人帶進了西偏殿里。
三更時分,納穆圖領著王欽和幾位哈哈珠子悄悄地進了後院。
永和宮
清菊匆匆而入,揮退屋裡的宮女,走到德妃耳邊道,「娘娘,慎行司傳來消息,說是小偷抓到了。」
德妃抬起頭,看了一眼清菊,「抓到了?」
「是,說是一個負責蠟燭炭火的小太監,昨晚熬不住刑,都招了,慎行司的人還從他被子里掏出幾錠金子。」
德妃冷笑一聲,「這真是狗急跳牆啊。」
清菊低聲道,「要不要奴婢……」
「不用了,」德妃捋了捋手中的絲線,「也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了,既然他們說搜到金子了,那就是搜到金子了。」
「可是,這樣慎行司那幫奴才怕就要放出來了。」清菊皺起眉頭道。
「那又怎樣,」德妃挑了一根紫色的線頭,「放出來也是戴罪之身,那幾個管事的就算與此事無關,也少不得是無用粗心之輩了,即便四阿哥……」德妃略停了停,「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重用他們了。」
德妃的欲言又止,清菊沒敢多過問,只俯身稱是。
慎行司
蘇偉在那個黑乎乎的小屋子裡已經呆了三天了,屋子裡悶熱異常,混著一股汗味和騷味。三天里沒人帶他們去出恭,也沒人來收拾。蘇偉舔舔乾涸的嘴唇,抱膝坐在角落裡。
身邊的人被一個個拖走,又一個個被拖回來,但好在並沒有人傳喚蘇偉,柴玉、劉裕也都好好的。常青、趙新一人挨了一頓鞭子,但都不算重。庫魁、阮祿仗著身子好,熬過了兩輪大刑。
比較凄慘的是那些連主子面都見不著的小太監,一個個血葫蘆似的。趙新的徒弟在受刑當晚,死在了屋子裡,被人拿草席一卷,拖了出去。
第三天中午,兩個太監進了屋子,帶走了劉裕和柴玉。
蘇偉更加用力的抱緊雙膝,他不信自己會死到這裡,他可是蘇培盛。
下午時,柴玉被送了回來,一頓板子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蘇偉過去扶著他,讓他趴在自己身上。柴玉湊到蘇偉耳邊,小聲說道,「放心吧,我們快出去了。」
晚上,劉裕被送了回來,兩隻手腫的像大蘿蔔。
一個因受刑昏迷的小太監被再次拖了出去,劉裕看著那小太監被拖走,死死的咬住嘴唇,將腦袋埋在了膝蓋間。
蘇偉認出那個小太監,是專門給四阿哥上炭火和蠟燭的,前不久劉裕管著鑰匙時,帶著他去過一次庫房。
第二天中午一幫太監打開了門,讓蘇偉他們都出去。
站到院子里被太陽一照,蘇偉還有點頭昏眼花的,還好柴玉在旁邊扶住了他。
慎行司首領太監劉公公站在人群前,「昨晚,真正的竊賊已經伏誅。你們這幫奴才疏忽瀆職,馬虎大意,讓小人有機可趁,皇貴妃有令,每人減三月例銀,杖責二十,以作懲處。」
眾人跪下謝恩,一幫小太監抬來長椅。蘇偉被安排到靠樹下的椅子上。
太監一聲行刑,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落了下來,蘇偉剛想張嘴喊,突然發現不是很疼。鬼哭狼嚎中,蘇偉抬起頭看廊下的劉公公,劉公公沖他微微一笑。
出了慎行司,蘇偉他們被安排到下人房養傷,以後能不能回阿哥所,還得看主子的安排。
當晚,一個太監敲開了蘇偉他們的房門。
「小鴿子?」蘇偉有些驚奇。
蕭二格利落地給蘇偉打了個千,「蘇哥哥,您傷的怎麼樣,弟弟我擔心的要死啊。」
蘇偉撓撓頭,「我沒事,沒受什麼傷,只是有點脫水。」
蕭二格看了看好好地站著的蘇偉,又看了看屋裡趴了一炕的太監,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您真是了不得,去了一趟慎行司竟然一點事兒沒有。」
蘇偉呵呵地笑了兩聲,他心裡清楚,怕是四阿哥的那枚玉環救了他吧,他那四十兩銀子起的作用估計沒多大。
「對了,」蕭二格從袖子里拿出一瓷瓶,遞給蘇偉,悄聲說道「主子給的,上好的傷葯。」
蘇偉接過瓷瓶,心裡五味雜陳。
蕭二格左右瞅瞅,湊到蘇偉耳邊,「我的哥哥,主子惦記著您呢,您傷勢要是沒大問題,趕緊回阿哥所吧,所里最近熱鬧的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