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讀書郎
康熙二十三年
年節過後,五阿哥胤祺搬進了阿哥所,四阿哥送了一幅跳棋作為搬遷禮物。
阿哥們恢復上課後,五阿哥開始跟著哥哥們去射獵場練習,四阿哥終於擺脫場上最小的豆丁一族了。
當天晚上,四阿哥帶著蘇偉到四所里給五阿哥送紅葯,卻看到已然有兩個老太監在給五阿哥舒筋按摩了。詢問下來,原是宜妃娘娘特意吩咐的。
五阿哥還是收下了四阿哥的紅葯,並聽從四哥囑咐,讓太監給他熱敷。
回到三所里,四阿哥沒像往常一樣去看書,而是搬出了跳棋,讓蘇偉陪他玩。
蘇偉擼胳膊挽袖子的上場,結果贏了兩局,輸了六局。
翊坤宮
孩子的啼哭聲不斷,太醫們急匆匆地進出。
黃昏時,亞嬪紅著眼睛坐在小阿哥的床前。阿哥身子嬌弱,太醫不敢下藥,只能用針灸冷敷來降溫,折騰了一天,小阿哥才算有點起色。
傍晚,皇上到了翊坤宮,神色頗為疲累。羅剎國近年來一直騷擾大清邊境,這幾個月更是盤踞在尼布楚、雅克薩兩城,飭斷其貿易。薩布素已上折,二月即將兵臨雅克薩,這仗到底打不打、打多大,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康熙爺很是頭痛。
宜妃見皇上面色疲累,便沒有提小阿哥生病之事,而是揚著笑臉陪皇上用了晚膳,又勸聖上儘早歇下。
午夜,一聲孩子的啼哭劃破寧靜。
珠兒緊張地邁進卧房,宜妃小心翼翼地下床走進外間問道,「怎麼回事?」
「小阿哥又發熱了,還兼著咳嗽,怎麼哄都哄不好。」珠兒為難地答道。
宜妃回頭看看床上的萬歲爺,可能是累得狠了,一時倒沒有被孩子的哭聲吵醒,可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宜妃皺眉想了片刻道,「你拿著本宮的令牌,叫醒下鑰的宮人,先把亞嬪和阿哥送回儲秀宮,再去太醫院宣太醫去儲秀宮伺候。」
「是,」珠兒領命而下。
亞嬪坐在轎子里,懷中抱著渾身滾燙,啼哭不已的小阿哥。縱然有宮女儘力地擋住轎子口,但是冬末的冷風還是呼呼地灌進來。亞嬪只能儘力地用自己的斗篷擋住,一番折騰下來,小阿哥的病情更加嚴重了。
延禧宮
一大清早,庶妃衛氏伺候著惠妃梳洗。
惠妃看著銅鏡中自己煥然一新的髮髻道,「你這手是怎麼長的,比那專梳頭的嬤嬤都巧。」
衛氏笑笑,「嬪妾就會這點小巧,難得娘娘不嫌棄。」
惠妃轉身拉住她的手,「你就是太規矩了,何必這一大早的趕過來,本宮看你這臉色都不大好了。」
衛氏摸摸自己的臉,「娘娘多慮了,嬪妾是早起慣了的。只是因為昨兒個半夜,亞嬪娘娘突然回了儲秀宮,鬧了半晌,嬪妾沒睡好才這樣的。」
「亞嬪?」惠妃疑惑,「她不是在宜妃那養身子嗎,怎麼突然回了儲秀宮了?」
衛氏搖搖頭,「嬪妾也不清楚,不過昨晚上小阿哥一直哭,還有太醫進進出出的,嬪妾想,許是阿哥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宜妃娘娘吧。」
惠妃沉吟半晌,回身問一旁的宮女,「昨晚,皇上歇在哪兒了?」
宮女俯身道,「回娘娘的話,皇上昨晚歇在翊坤宮了。」
惠妃冷笑一聲,端起茶碗,「這親姐妹的情分也不過如此啊。」
衛氏恍然,「娘娘是說,宜妃娘娘是因為皇上才讓亞嬪娘娘搬回儲秀宮的。」
惠妃抿了口茶,讓宮女給衛氏搬個凳子過來,「咱們是宮嬪,自然凡事要以皇上為重。宜妃這麼做,於理無可厚非,於情就有點兒冷漠了。」
衛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惠妃轉頭沖宮女道,「你去本宮的庫房裡挑點上好的藥材給亞嬪送去。」
「是,」宮女領命而下。
惠妃回身沖衛氏道,「亞嬪因為阿哥的病肯定是手忙腳亂的,你沒事兒時就去幫幫她。跟她說,若是需要什麼東西不好沖內務府開口的,只管來本宮這兒拿,凡是以阿哥的健康為重。」
衛氏站起身俯身行禮道,「嬪妾知道了,謝娘娘慈愛。」
正三所
入夜,
蘇偉不當班,正想美美地倒進自己的小床里睡覺,卻被一聲拉長的秦腔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匆匆地登上鞋,小跑到四阿哥書房窗外,只見曹清腦袋上插著兩根雞毛,擺著架勢,正唱一出竇娥冤。書桌后,四阿哥小臉揪成一團,只差沒拿手捂住耳朵了。
蘇偉正在思索這是神馬情況,那邊唱得過於投入的曹清一個高音,讓蘇偉不得不後退兩步捂住耳朵。剛好與看過來的四阿哥四目相對,四阿哥小手一比劃,蘇偉立馬明白,隨即衝進屋子裡。結果正看到正殿值守的王家兄弟捂著耳朵蹲在門后,蘇偉一翻白眼,沖他們兩個狠狠地抹了一下脖子后邁進書房。
這邊曹清唱的正投入,後腦勺卻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清醒過來的曹清定睛一看,蘇培盛。
「好,好」那邊四阿哥象徵地拍了兩下手,「唱的不錯,辛苦了,你今晚先回去歇著吧,明天爺賞你。」
曹清有點愣,蘇偉從旁道「主子誇你呢,還不跪下謝恩。」
曹清一愣,趕緊跪下謝恩。
「行了,行了,下去歇著吧。」四阿哥半趴在書桌上,虛弱地揮揮手。
曹清懵里懵懂地退出了房門,蘇偉一臉仰慕地目送他走遠,真沒看出來這人還挺內秀哈。
四阿哥深深地喘了一口氣,蘇偉笑著湊上去道「主子,這怎麼回事啊?」
四阿哥癟癟嘴,「我今天讀元曲時,曹清說他會唱竇娥冤,我就讓他唱了,結果……」四阿哥揉揉耳朵。
蘇偉低著頭倒了杯茶遞過去,他絕不能,絕不能被四阿哥發現他在笑。
承乾宮
皇貴妃梳著散下來的長發,浣月端著水盆站在一旁伺候,「亞嬪的小阿哥怎麼樣了,本宮看太醫送來的脈案,似乎是好得差不多了。」
浣月低聲道,「奴婢從下人房打聽出,小阿哥的病雖然好了,但身子卻傷到了。日日吃的都很少,身子已是虛不受補了。」
皇貴妃微微嘆了口氣,「你吩咐內務府,亞嬪和小阿哥的份例都多加一成,再派兩個有經驗的嬤嬤過去幫忙,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浣月躬身,「是,」隨又站起身道,「娘娘,奴婢還聽說,最近庶妃衛氏跟亞嬪走得很近,惠妃娘娘也經常送東西過去。」
「哼,」皇貴妃把木梳啪地一聲拍在梳妝台上,「納喇氏在想什麼以為本宮不知道,太皇太后還在呢,她就敢公然地拉幫結夥。當初,就不該給她留下大阿哥!」
「娘娘……」浣月上前兩步,揮退了屋裡的宮女。
皇貴妃回頭看著鏡中朦朧的人影,對浣月道「你著人多看著點兒延禧宮,別讓她鬧得太過了。如今看在她和明珠的關係上,本宮就先容著她。那成嬪和衛氏也不是省油的燈,讓她們都離阿哥們遠點,別帶壞了皇子。」
浣月俯身,「是,娘娘放心。」
正三所
蘇偉皺著眉,站在四阿哥書房窗外,看著披著個被單唱崑曲的劉裕運氣。最近是怎麼了,宮裡流行唱戲嗎?
那邊四阿哥已經頻頻向蘇偉使眼色了,蘇偉深吸一口氣,大踏步的邁進屋裡。
劉裕領了賞賜,歡天喜地地告退了,看著他那傻樣,蘇偉恨不得從后再踹他一腳。
四阿哥端坐在書桌后,「我還是覺得魏圖的戲法好看點兒。」
「戲法?」蘇偉給四阿哥倒了杯茶
「恩」四阿哥接過茶碗一飲而盡,「昨天魏圖變給我看的,雖然我看到他把石子兒塞頭髮里了,但還是比劉裕他們兩個強多了。」
蘇偉囧。
四阿哥想起什麼似的,看向蘇偉,「他們三個都表現過了,你不表現表現嗎?」
蘇偉一愣,片刻后,房間里傳出歌聲,「小嘛小兒郎,背著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只怕先生罵我懶哪,沒有學問啰無顏見爹娘,朗里格朗里呀朗格里格朗……」
正殿西耳房
吳全坐在窗前,曹清、魏圖坐在桌子旁。
魏圖嘆了口氣,「還是棋差一招啊,咱們倆費盡心思,只得了十兩銀子,再看那蘇培盛,唉……」
曹清撓撓頭,「咱們伺候的時間短嘛,也不知道四阿哥到底喜歡什麼。」
魏圖又嘆了口氣。
吳全沒好氣地看過來,「兩個目光短淺的東西,就知道盯著那點兒賞賜。咱家讓你們去四阿哥面前表現,不是讓你們出風頭的,是為了讓你們跟四阿哥培養情分。哪怕是笨點、呆點、蠢點都沒關係,得了四阿哥的意才是最重要的。」
「是,」曹清站起身,「徒弟知道了。」
魏圖在一旁,眼珠轉了轉,「多謝吳爺爺提點。」
東耳房裡,
蘇偉坐在桌子旁發愣,王家兄弟正忙碌地把賞賜搬進來。
眼看著桌子上已經沒了空地兒,王朝傾笑呵呵地道「還是咱們蘇公公最有能耐,那幾個連蹦帶跳地鬧了幾天,一人只得了十兩銀子。看咱們蘇公公,隨便唱了兩句,得了這麼些好東西。」
「好東西?」蘇偉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春秋公羊傳》……
「當然是好東西了,這裡雖然沒什麼絕世孤本,但好歹都是主子看過的啊。」王以誠道。
蘇偉哭,他只是隨便唱的,不是真的想學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