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知心底,是愁緒
一路上馬車從景平王府到皇宮一路搖晃,邵韻宅略緊張地搓手。祁禎樾餘光看著她坐立不安,收緊了嘴角的笑意。
「老公,我,我,我說啥啊,也是我要你跟她斷了的,貴妃要是生氣,我真的……」邵韻宅語無倫次,祁禎樾摸摸她的頭,「不怕。」
他這個淡然的態度讓邵韻宅陷入徹底絕望。早知道就死也不要跟他來了,他這可一點都不想會護著她的樣子。
「小祖宗?別遊離了,下車吧。」祁禎樾喚她回神,邵韻宅嘆氣,伸手讓祁禎樾給她扶下車。到了上次來的小門,門口宮女在等。毛珂和其他人被安排在外等候。
邵韻宅垂著頭,暗想若是此次被人發現,她就直接說她是來捉姦的,把關係給撇清了算了……但這樣會不會不夠意思啊,祁禎樾對她這麼好……
胡思亂想間,感覺祁禎樾的手覆在了自己手上。大掌掌心摩擦著她的掌心,十指穿過她的指縫,與之扣在一起。忽然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祁禎樾的拇指安撫地摩過她的虎口手背,彷彿看穿了她的緊張心思,令她安下了心。
宮人走的過道冗長且氣場沉悶,邵韻宅不敢抬頭多看一眼身旁的事物,也不敢與誰對視,生怕橫出什麼事端。
挨著牆根跟在祁禎樾身後,不知走了多久,只聽前面有人道:「七王爺,這位可是……」
「七王妃。同貴妃說,也讓她進去。」祁禎樾言簡意賅,說的皆是明話。邵韻宅聽聲應該上次碰到的竹鈴。
大著膽子抬頭,發覺已到了一處大殿的後門處,比上次去的栩寧宮少了幾分氣勢,卻也是恢弘氣派。
「老公,這是到了?這是哪兒啊?」邵韻宅小聲地問。
祁禎樾也是小聲回道:「這是凌霜殿。」
「婉貴妃……」
她還欲問一些什麼,被過來的竹鈴打斷。
「娘娘說,讓王爺帶王妃進去。」竹鈴深深地看了邵韻宅一眼。邵韻宅深感不適。
祁禎樾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裡面走,邵韻宅不情不願地被扯拉著往裡挪。進了凌霜殿,裡面窗子緊閉,連燈火都沒點上幾盞,昏暗難忍,只有三兩宮女給二人引路。
「娘娘在卧房等著呢。」竹鈴朝祁禎樾道。前方一排珠簾,后是一扇山水屏風,擋住了卧房。
祁禎樾點頭示意知了,轉頭對邵韻宅道:「在外等我么?」
「好好好!」邵韻宅巴不得不進去。
祁禎樾彎彎唇。「我即刻便出來。不要著急。」
「嗯。」邵韻宅帶著鼓勵抱住他,「老公加油。」
「加油?」
「就……馬到成功的意思。」邵韻宅嘻嘻笑。
祁禎樾長舒一口氣。「那親我一個,小祖宗。」不知為何邵韻宅覺得他笑得很苦。
邵韻宅乖乖地摟著他的腰在他嘴角親了一下,而後放開他,竹鈴給他掀開帘子讓他進去了。
他剛進去,邵韻宅便踮起腳豎起耳朵偷聽。這種狗血分手大戲她才並不想錯過啊。
「咳咳----」一旁的竹鈴低聲問道:「你可是宰相家的千金?」
「你認得我?」邵韻宅隨口問。她此時正儘力去聽他倆的交談。
竹鈴道:「只是聽聞過宰相家裡藏著個傾城絕色,今日一見也算是無憾了。」
「嗯……不簽名不拍照靴靴。」邵韻宅皺眉,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交談,卻並不清晰。忍無可忍她暗暗掀開帘子,竹鈴連忙去攔。
「你幹什麼--」她微怒制止邵韻宅。
邵韻宅壓低聲音道:「我不過去,我就只在屏風后--」說罷也不等竹鈴答應,自行掀開珠簾去屏風后仔細傾聽。
「非寒,是我負你吧。今後我再也不會來了。就此斷了吧。」祁禎樾攥緊了拳。
「你敢說你一點對我都沒有情了----」許非寒的聲音是壓抑著的歇斯底里。「伏里,九年啊--我不信你會這麼絕情,皇上你不怕,倫理你也不怕,為何突然就這樣--除非--除非--」她過去瘋狂捶打祁禎樾,「是她對么?你看上什麼了?她勾引的你--她要什麼?嗯?」
「宅兒才十五她哪裡懂這些!」祁禎樾終於怒了些,他按住許非寒的肩,「她還小,她什麼都不要,只是擔心我罷了。你別把她想的這麼壞。」他看著許非寒失了儀態,心頭也是一寸一寸的難受。
「哈哈哈哈……」一陣冷笑,許非寒道:「十五?當年我也是十五……」
「非寒。」
「伏里,你說我是你此生摯愛--」她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非寒。」
「你說你全都不在意,只要我,你能為我死--」她抽泣了起來。
「非寒!」祁禎樾厲聲打斷她。「這麼說罷,宅兒只是提早讓我下決心和你斷了,就算沒她,我也會和你斷了,只是早晚。是我不該搖擺不定。」
「為何……」許非寒哭的不能自己。
祁禎樾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咱們就是--狗男女。或許狗都不如。我也噁心。」
「那你為何那晚沒推開我……你想讓我死么……」
祁禎樾放開了許非寒。「所以,是我負了你。今後我不會再來了。除非你想得了『勾引皇子』的罪名。但這是你我的事,無關宅兒,別遷怒她。」他攥緊的拳指節泛白,動了動腮,還是沒再多說些溫情的話。
「今後,兩相歡喜,好自為之吧。」他說完便轉頭走出了卧房。
「日……」邵韻宅連忙跑出去假裝自己沒在偷聽。
祁禎樾出來,面無表情。
邵韻宅上去,「老公,說清了么?」她其實聽得一字不落,那也要擺出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樣子。
祁禎樾還未開口說話,許非寒便跟著追了出來。
「伏里--伏里--你別這麼狠心----」
這是邵韻宅第一次見到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婉貴妃。她穿的淡粉薄紗,裡面束胸緊身,身形凹凸豐滿,此時她頭髮散亂,眼圈紅腫,滿面是淚,雖是狼狽卻抵不住的楚楚可憐,梨花帶雨。
她才看清了邵韻宅,愣了一下,站直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整理了一下髮絲。她絕不失端莊,也生的動人,柳眉杏眼,粉面薄唇,是邵韻宅穿越來這麼久見得最美的面貌。但如此見面卻是頗為尷尬,許非寒十分可憐狼狽,邵韻宅穿著竹青底綉著金絲芙蓉的卡肩羅裙,頭戴金叉綠珠,薄粉紅唇,是讓自己看得更為可憐。
邵韻宅連忙跪下行禮,「娘娘萬福。」她生怕一個不對許非寒就把她拖出去斬了。
許非寒並未理她,而是去問祁禎樾,「是她么?」
祁禎樾一把將邵韻宅拉起,「是。」
「你是真愛她?還把她帶來這兒。」邵韻宅不看許非寒的表情就能聽出她惡狠狠的語氣。剛抬頭想來個眼神的正面剛,便被祁禎樾擋在了身後。
「非寒,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別遷怒她,無關她的事。我今後除了上朝去哪兒都會帶著她。」祁禎樾說罷,自行拉著邵韻宅出去了。她不敢扭頭再去看許非寒一眼,但也是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憫。
一路上祁禎樾走的很快,邵韻宅被他拉著一路小跑。
「老公……你別這麼急----」她問祁禎樾,他也不理,兩人一路出了宮門上了馬車。毛珂給了邵韻宅一個詢問的眼神,邵韻宅微微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二人一路無話,祁禎樾並無表情。這也是讓邵韻宅看不太懂。
回了景平王府,邵韻宅道:「珂姐該去接年糅回來了吧,我同王爺在後院走走。」她倒是有些擔心祁禎樾。
毛珂帶人應聲退下。
邵韻宅朝祁禎樾道:「你不是很好耶,咱們走走吧。」她也不等祁禎樾點頭,便拉著他去了後院。「咱家的後院你也修的太大了吧。不過等春天了,海棠花都開了,你可以----」
「宅兒。」祁禎樾抬頭喚住她。
「啊?」邵韻宅轉頭。祁禎樾一把抱住她,臉埋入她的頸窩。
邵韻宅摸不著頭腦,「老公?」倏爾,一股熱意在頸間蔓延。
他哭了。
他無聲地壓抑著哭著,連抽泣都是極小的幅度。邵韻宅伸手安撫著他的後背。
「沒事……過去了……你比我堅強。」邵韻宅似乎體會到了些他的心疼。
她就這麼默默抱著他,並無過多言語和安慰。祁禎樾緊緊抱著她,微微顫抖地身軀貼緊著她的。
許久后,祁禎樾微微的顫抖漸漸停息。邵韻宅安撫著拍著他的後背,「過去了,都過去了。」
祁禎樾把頭抬起,他的眼眶微紅。
「這裡----」他指指胸口,「每跳一下都疼。」他的語氣惹人心疼。
邵韻宅伸手擦去他眼角的余淚,「後悔么?」
「不。」祁禎樾搖頭。「其實早就該斷了。是我不果斷了,如今,也算是為自己活了。今後,一切我就忘了吧。」他說完,倒是有了几絲放鬆。
伸手又抱了抱他,「為你高興。我沒你這麼勇敢。我沒法說忘了桓清就忘了。」這是實話。畢竟祁禎睿是她的初戀,極其難忘。
祁禎樾回抱著她道:「還是多謝你,小祖宗。今日若不是你跟著,我也還會搖擺不定吧。」
「別了,是你自己下的決心。」邵韻宅微微一笑。
兩人正溫存時,只聽身後有人道:「真是世風日下!」
回頭,只見祁禎央一臉笑意地看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