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衰紅敗柳,空庭晚
祁禎樾看出了兩人之間的詭異的氣氛,他連忙道:「皇后怎麼不坐下?」邵韻宅皮笑肉不笑道:「不必了,本宮就是來看看珩貴妃順便給送些東西。珩貴妃在本宮懷胎時給本宮送了不少東西,如今終於有了身孕,本宮不能虧待了珩貴妃是不。」
許珺茹也溫和一笑,「皇後娘娘真是為臣妾費心了,臣妾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很是難得,有些大權還是請皇後娘娘收回,臣妾怕力不從心……」
「好啊。」邵韻宅答應的爽快。
祁禎樾起身,「行了,讓珩貴妃好好休息吧,朕送皇后回去。」
「別了。皇上還是再陪陪珩貴妃吧,臣妾自己回去。」邵韻宅不再看他們,轉身出了凌霜殿。出去時,發覺院中的月橘都沒了,她忽然又些悵然若失。
「參見皇後娘娘——」
聞聲轉頭,竟然是許椎。
「喲,許大人來了。」邵韻宅上去笑道:「也是聽聞珩貴妃有了身孕來賀喜的吧。」
許椎點頭,「小女懷胎不易,老臣定是要來看看的。」邵韻宅走近他,「許大人辛苦了,前些日子沒少在皇上提議要弄死本宮和太子吧。」
「呵呵呵呵呵……」許椎忽然發出了一陣怪異的笑聲。「皇後娘娘為何不去皇上的御書房看看?」
顰眉看著他,「嗯?」
「看看吧。」許椎含笑,「趁著皇上沒來。」
肯定不是為她好。邵韻宅伸手,指了一下他的眉心。「大人,當年的一面之緣,本宮謝你;但你做的事,本宮也記下了。」
許椎彎唇,「能被皇後娘娘記下,甚是榮幸。」
離開了御書房,邵韻宅還是命人轉彎去了御書房。她就是這樣,越是說著危險,就越是好奇。
「皇後娘娘,皇上又令這裡外人——」
邵韻宅打斷侍衛的話,「本宮是外人么?」採花也幫腔道:「看沒看清這可是皇後娘娘,還不讓開!」
侍衛冷汗都快下來了,「皇後娘娘,別為難小的了……」
「皇上若是查下來就讓他找本宮,本宮保你不死。」她說得很是篤定。侍衛們難以抵抗她的威怒,不得不讓路。
「採花帶人在外面候著。」邵韻宅如今什麼也不怕,她直接推門進了御書房。
屋內的光又些弱,青煙繞著光柱,塵灰沿著光線走。
也不知許椎讓她來看什麼。
桌子上一堆摺子,邵韻宅白了一眼。幸虧她是女主,還能談談戀愛鬥鬥壞人,要是個男主光是這個業務繁忙她都想吐血。
上去隨手翻了翻摺子,她忽然渾身一顫。
隨後她顫抖著手,拿起桌子上的摺子翻了翻。竟然全是廢后的摺子,後面無一不跟著一句希望皇上處死皇后,以絕再有謀反之患。
指尖泛涼,她眼都有些花了。怪不得不讓她隨意出宮,是怕有人跟她說什麼。
「呵呵呵呵……如今真是……惡名昭彰。」邵韻宅感嘆。祁禎樾還真是能忍,群臣百姓都逼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一副雲淡風輕,歲月靜好的樣子來哄著他。想到此處,她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怎麼回了栩寧宮,邵韻宅躺在貴妃榻上,看著窗外些被凍住的花枝出神。
「皇上駕到——」
「皇后——聽聞你去御書房了……你……」
他果然很著急。
邵韻宅緩緩轉頭看著他,眼中沒了戾氣和疏離。「皇上……你怎麼沒告訴我啊……」
祁禎樾的樣子像是嚇到了,他蹲在貴妃榻前與她直視。「你都知道了?」
她坐起身,微微俯視著他。「你怎麼隻字不提?為何不讓我知道?」
「朕能解決。」祁禎樾低頭不看她。「說白了就是一幫牆頭草,不會真的有怨懟非要個交代的。」
撫住他得臉讓他直視自己,「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們是怎麼想得我還是懂得。」
不等她說下句,祁禎樾攬她入懷。「別擔心,朕不會讓任何事再傷到你。」
「哪怕天下說你是貪戀美色的昏君?」
「哪怕天下說朕是貪戀美色的昏君。」
邵韻宅摟住他的脖頸,「我是不是……錯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什麼都沒做錯。」祁禎樾倒是沉著。
明明錯了。全錯了。
傍晚時分,許珺茹派人去把邵韻宅送來的補品取了過來。看看竟然還都是稀有藥材。
「這還都是好東西啊。鳳渝,命人把皇上請來跟本宮一起用藥膳吧。」許珺茹道。鳳渝聽後有些為難,「這……皇上還在栩寧宮……」
「那又如何?就說珩貴妃身體不適本宮不信他不來。」
許珺茹抬頭,「清妃妹妹來了。」
「娘娘,就讓人這麼說。皇上准來。」水清蘿的樣子倒是又把握。
栩寧宮中,祁禎樾與邵韻宅用完晚膳,正給止安和若瓷念《中庸》,禾子跑來道:「皇上,珩貴妃那兒來人說娘娘身子不適,想請皇上過去。」
祁禎樾看著書道:「朕過去就好了?朕又不是御醫。多給她派些御醫過去看看。」
正好讓屋內的邵韻宅聽到。
「可是珩貴妃不是才有了身孕……」
祁禎樾放下書,「那行吧……」止安看他要走,識趣地拉著若瓷出去了。
「皇上——」邵韻宅從卧房出來,「臣妾晚些要去清池沐浴,皇上要和臣妾去么?」
難得邀他一起,還是如此暗示,祁禎樾起身,「去。」
禾子輕咳一聲,「那珩貴妃這邊……」
「多派幾個御醫過去。」祁禎樾說話間,一直看著邵韻宅。
沖著他彎起嘴角,邵韻宅點頭。「若是珩貴妃哪兒很著急……」
「朕又不是御醫,去了也沒用。不去。」祁禎樾對禾子道,「就說朕有事——」
「就說皇上要陪本宮。沒事,實話實說。」邵韻宅微微一笑。
入了夜,水清蘿看祁禎樾沒有要來的意思,知道弄砸了,連忙道:「娘娘,臣妾宮中還有事,先退下了。」許珺茹也不想跟她計較,揮了揮手讓她先走,自己則是緩緩走到門邊。
快入冬了,滿園蕭瑟。
她撫上小腹,倚在門框上,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在王府時候,她每夜都等祁禎樾到深夜,這種滋味總是磨心又忿忿,可她毫無辦法。這個人,始終不愛她。
「鳳渝,本宮想去一趟祠堂。」
鳳渝看她如此低落,也不敢說什麼,命人準備步輦,扶她出了凌霜殿。
夜裡的風有些刺骨,許珺茹把貂皮風衣裹好,在宮道上經過一處高閣時,忽然聽到有歌聲傳來。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併立瓊軒,含情慾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
唱了不少曲子,都是深怨的句子。許珺茹擰了擰手中的帕子。
「別唱了——」鳳渝上前怒道,「都是些什麼人在唱,去叫下來,在這裡敗壞珩貴妃的心情!」
等人下來之後,許珺茹看這個褐衣妃子竟然還有些面熟。
「你是……」
「貴妃娘娘恕罪,臣妾真的不知貴妃娘娘從這裡經過……」
鳳渝打斷問:「娘娘問你是誰,為何這時還不回去?」
那妃子抬頭,「也不怕娘娘笑話,臣妾和娘娘都是一同從王府里出來的……」
許珺茹仔細想了想,只能想起她的封號是「佟妃」,名字什麼的實在想不起了。
「佟妃是吧?」
「是,娘娘。」她低下頭接著道:「臣妾自知沒什麼姿色和天賦,只能靠著這種法子看能不能等皇上從此地經過時……注意到臣妾……」
聽罷,許珺茹不禁嘆了一口氣。
都是可憐人罷了。
「你多大了?多久沒見皇上了?」
「回娘娘,臣妾今年已經三十一了。已經……有十幾年沒見皇上了。」她囁嚅著。
許珺茹擺擺手,「退下吧。皇上就算聽見了也不會注意你的,好生過日子吧。」
佟妃低頭久久不語,鳳渝不耐道:「貴妃娘娘說得你聽見了么?」
「是。」她低頭退下,許珺茹看著空中的圓月,真是凄涼極了。
鳳渝看出了她的心事,道:「這個皇後到底有什麼本事,說什麼就是什麼了。皇上就那麼怕她。」
苦笑了一下,許珺茹道:「倒不是什麼怕他。他喜歡她啊,喜歡罷了。」
這深宮裡的夜,的確很冷。
水汽在房中團聚,邵韻宅趴在池邊,墨發浮在水上。「皇上,或許這會兒各宮妃子都在等你呢。」
「嘩啦——」一聲,祁禎樾在水下摟住她的腰,臉靠在她的肩頭,「那你當年有沒有等過朕?」
邵韻宅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等過。」
「說謊。」祁禎樾吻了一下她的側臉,「你才不是會等朕的人。」
「說對了。」邵韻宅笑笑,「老娘逍遙得很。」
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酒,「既然樂得逍遙,那為何今日把朕留下了?」邵韻宅伸手點點他的鼻樑,「今日……我知道你自己也承受了很多,我覺得……」
「得了吧。」祁禎樾渾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兩人緊貼在一起。「朕還不知你,你就是不想讓朕去珺茹哪兒罷了。」
「放屁,我會在意這個?」邵韻宅轉身面對著他,「我還會在意她?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也不在意你。」
依舊摟著她的腰,祁禎樾湊過去靠在她的胸前,「成成成,朕在意你,從頭就是朕在意你成么?」
白了一眼,「那你明日沒事,去檯子上看我跳舞吧,我已經好久沒跳舞了。」
「真的?那自然是好。」他喜出望外,笑著摟她更緊了。
邵韻宅伸手攬住他的肩頭,挑了一下眉。
次日,許珺茹念完經文從祠堂出來時,鳳渝低聲道:「娘娘,老爺在後面。」
「不用理會他,接著走。」
「貴妃娘娘留步。」許椎喚住她。「老臣說幾句便走。」
命人停下步輦,許珺茹冷眼看著他,「什麼話,快說吧。」
「娘娘應該知道皇上近日正因皇後娘娘的事遷怒於老臣,而此時正是立誰為太子的關鍵時候。」許椎看著她道。
許珺茹冷笑一聲,「父親想說什麼快說好了。」
「皇上此時正和皇後娘娘在御花園奏樂跳舞,貴妃娘娘如今懷了身孕,可不能再放鬆了精神。老臣若是出了什麼事,貴妃娘娘盡可以去找老臣的門生顧畫城來問清楚。邵皇后,咱們一定要來下去,而太子,也必須出自許家。」許椎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陰狠。許珺茹聽得不禁撫胸,「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想如何?」
「娘娘稍後便知。」他說完,自顧自地離開了。許珺茹厭惡地白了一眼。
「接著走。」
邵韻宅在檯子上跳完一舞后,祁禎樾正好一曲作罷。「真是好久沒看你跳舞了。」
「其實老娘最牛逼的還是街舞。只是在這個朝代……唉,英雄無用武之地,白瞎我那核武器啊。」
「說什麼呢?」祁禎樾大笑。
一旁的宮人不禁被他的笑聲感染,也放鬆了不少。
「哎,我說——」邵韻宅坐在他面前,「你喜歡姜懷卿真是因她長得像我么?」
「誰?」祁禎樾皺眉。退了他一下,「姜懷卿啊,禧妃。」
祁禎樾大悟,「哦,朕都忘了。或許吧。」
「去你媽的。」為何心中有些竊喜。她都一把年紀了,不喜歡玩這種小女生戀愛情節了。
「嗖——」忽然身後有一聲凌厲的利刃衝破空氣的聲音,邵韻宅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祁禎樾一把拉過滾了一圈,她穩住神才發覺是一位戴著面紗的樂女手拿尖刀正朝她殺來。
「啊啊啊啊啊——」
瞬間全亂了。
她絲毫不慌,抬手制住她的手腕兩人過了一招,祁禎樾伸手護住邵韻宅就是一掌過去,分明看著刺客往後退了一步,她竟又拿刀刺向祁禎樾。
「來人——有刺客——護駕——」
禾子這麼一喊,刺客慌了,推開宮女奪路而逃。
「沒事吧?」祁禎樾連忙摟住邵韻宅查看她有無受傷。
「無事。」邵韻宅出神地搖搖頭。眾人以為她嚇住了,紛紛上去安撫。
祁禎樾怒道:「給朕活捉——」
她細細想著,方才和那刺客對視了一眼。她眉間,有一粒硃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