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星稀樹影,鳳竹悅
月色靜謐,風起吹開了窗子。
年糅有些犯困。「娘,明日師父還要我們背書呢。」
「哦,那你先睡吧。」邵韻宅托著腮坐在桌前。月光在她面前灑了一片銀白。毛珂打著哈欠道:「明明你就很在意吧。睡得著么?要不回去吧。」她看邵韻宅魂不守舍的樣子覺得何必如此。
邵韻宅發了會兒呆道:「這都多晚了,若是他有心……應會來找我的。罷了,反正找不找我都無所謂了。珂姐你說的對,男人哪裡有從一而終的,何況他又是王爺。」
毛珂給她倒了杯晚茶,「你想清就好。可你這樣一弄,豈不是跟王爺之間有了芥蒂,他若是不像之前對娘娘寵愛有加,那今後在王府中行走……」她的話沒說出口。
「我本就沒想著靠他如何。我是正妃,他對於我來說只能是錦上添花,我也不會貪圖什麼。」邵韻宅說著把年糅額前的碎發拔開,「糅兒咱們就睡吧。明日別上學了,我叫珂姐給你請個假。」她吹開晚茶上漂浮的花瓣,裡面的紅棗與桂花的甜膩在鼻間縈繞。
年糅驚喜道:「真的嗎----」
毛珂上前拍了一下年糅,「別聽你娘的----不讀書你幹嘛?你是長公子,就應該比其他孩子多學多聞一些,不然出去凈是丟人……」年糅有些失落地看著邵韻宅。邵韻宅一擺手,「老娘是他娘,老娘說啥就是啥----不上學了,明日我有事安排。」
「娘娘,你這又是哪一出?」毛珂對她真是無奈。
邵韻宅朝她眨眨眼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那王爺知道么?出府總是要跟王爺說一下吧?」毛珂隨口問,可剛問完便發覺說的不妥。「不是……娘娘,我想說……」
「幹嘛要他知道。」邵韻宅的語氣有些帶氣。「老娘做自己的事權利還是有的吧?」
毛珂嘆氣,「行……你說的都對。但跟王爺處了這麼久,娘娘就對王爺一點感情都沒有么?」
手一抖,晚茶灑出了些,邵韻宅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什麼感情啊……本來我倆之間就沒說要多海誓山盟啥的,他摯愛婉貴妃,我也沒完全放下桓清,這本就是我們倆說好的,且互相都知道。他喜歡誰不喜歡誰是他的事兒,我才不管。更何況,若是……」她忽然想起了下一世自己的模樣。
「他說他當初決心娶我,是看到我在海棠林中跳了一舞,那你說若是我其貌不揚,身型短小肥胖,他還會看上我么?就像珂姐,若是你還長得跟高曉松一樣三哥會對你這麼念念不忘百般糾纏么?」邵韻宅說完,自己都覺得心涼。
毛珂被她問的愣住,白了一眼。「怎麼又扯到我了。我和三王爺再無可能。我清楚自己和他的身份。」
邵韻宅接她話道:「我和王爺也沒可能。我不可能喜歡他。」
又一陣涼風吹過。門外祁禎樾聽得真切。他緊攥了一下拳,抬手想推開屋門,卻還是放下了。怒火在心頭,到頭來還是消散了下去。
罷了。她哪句錯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轉身離去。
毛珂看到窗子被吹開,起身關上了窗子。長廊中一片月光投下的清朗。
「你這怎麼聽得這麼想氣話?」
一撇嘴,邵韻宅「哼」了一聲。毛珂忍著笑去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呀…。」
卧房中,桃木香焚完了,幾股青煙裊裊而升。
洛酒兒嘆了口氣,起身打算穿衣離開。卧房的門卻又被推開。
「別走了,今晚留下吧。」祁禎樾的聲音冷淡。
「啊?」洛酒兒受寵若驚。祁禎樾幾步走上前,她連忙起身給他寬衣解帶。
祁禎樾低頭看著她,她的雙頰緋紅,解他衣帶的手微微顫抖。他長長嘆了口氣。「酒兒,你總是對我怯生生的,從我們第一次見就這樣。」
洛酒兒更是不敢看他。「王爺……王爺息怒……」
「我沒生氣。」祁禎樾脫掉衣服,朝她伸出手。「來。」
洛酒兒垂著頭,將手伸了過去。祁禎樾一把握住她的手,「手還是這麼涼。這麼多年了,竟都沒捂熱。」
「王爺……」洛酒兒低喃。「妾身心是熱的就行。」
祁禎樾把她扯到床上,墨眸在印著燭火,更為迷人。「酒兒……」他低喃。恍惚間竟讓洛酒兒覺得他也喜歡自己。
印上她微微冰涼的雙唇,洛酒兒身子微微顫抖,祁禎樾溫柔地將她裹在懷中。「不怕……酒兒不怕……」
第一次見面時他也是這麼對她說的。聲如清水延綿,卻讓人沉迷的躲不開。
「酒兒,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習慣啊?」他輕輕吻著洛酒兒的耳廓。
洛酒兒摟著祁禎樾的脖子道:「王爺……只是王爺太久沒來了……妾身有些不習慣罷了……」
「怎麼,嫌我冷落你了?」祁禎樾含笑,壞心地一下把她撲倒在床。
「沒……」她還想再說什麼,可惜情慾迷亂,任何話也說不出了。
天色微明,晨露沾枝。
雨纖打著哈欠被人催使著去了給洛酒兒梳妝,她問採花:「為何這麼早啊?」
採花道:「王爺讓快些帶洛姨娘回去。」
「王爺他……」她還未說完,洛酒兒便披著件風衣散著頭髮出來了。
「姨娘……這是……」
洛酒兒看向屋中,「走吧。王爺催了。」
「可天還未亮……」雨纖不解,略有些怒氣地道:「好歹讓梳洗完吧?」
洛酒兒低頭道:「王爺怕娘娘回來換衣服沒人伺候。走吧。」她有些難過,可也無可奈何。
「是----」雨纖就算心中有氣,也不敢多說什麼。
祁禎樾在房中穿好麒麟官服,等了片刻問採花,「娘娘到底來不來?還是還在睡覺?」
採花頷首道:「奴婢去給王爺問問。」
她出去片刻,回來道:「回王爺,娘娘……娘娘帶大少爺出去了。」
「什麼?這麼早她出去哪兒了?誰讓她出去的?我允了么?」祁禎樾一陣來氣,是一種東西脫離掌控的來氣。
採花一看他陰下了臉,連忙跪下遞上了個條子。
祁禎樾皺眉,「這是什麼?」
「是,是娘娘讓交給王爺的。說若王爺追問起來,就給他看這個……」採花嚇得不敢多說。
祁禎樾拿過條子打開,看完更為氣惱。「她……她……先上朝,上完朝在說……」他把條子捏到手中氣的不行。
邵韻宅頭戴斗笠遮臉,牽著年糅走在大街上。街上的小販剛剛出街,人流稀少。
毛嗑跟在兩人後面問道:「娘娘給王爺寫的什麼?王爺若是知道咱們偷溜出來的話指定生氣。」
「嘿嘿……」邵韻宅笑了笑,「我寫的:你休想管我。略略略~~~」
毛珂一個目瞪口呆,「你可真是找死。」她不禁道:「要不娘娘去讓老爺給找個太醫看看吧?我看娘娘……有時不太清醒。」這若是激怒了祁禎樾她定跟著挨罰。
邵韻宅才不管,「沒辦法,我就是這麼真。」
「滾。」毛珂罵道。「不過你拉著年糅來到底來幹什麼的?」
邵韻宅掀開斗笠道:「糅兒,陳勝吳廣起義的事兒學過吧?等人多了就開個故事攤兒給他們講。完了後娘給你買零食吃,想吃啥吃啥……」
「好----」年糅雀躍。
毛珂一把拉過邵韻宅,「你想幹什麼?」她實在琢磨不透。
邵韻宅掀開斗笠道:「珂姐你想啊,如今朝廷非要修建宮殿,百姓簡直苦不堪言,我若散播點這種煽動性言論。這一下不就一石激起千層浪,說不定就起義------」
毛珂嚇的捂住她的嘴。「你要死啊!知道這會有多少人血流成河嗎?安穩日子過膩了是吧?這對你有何好處?」
人漸漸多了起來,年糅說時遲那時快,已搶了一個說書人的攤子,給大家講起了起義。周圍圍的人是越來越多。
毛珂又驚又嚇,過去就是要拉走他,邵韻宅攔住毛珂道:「珂姐,你可別這樣--你還不懂么,這樣對王爺有好處,他們肯定不滿,王爺又有路人緣,說不定這立太子……」
「你想什麼呢?!」毛珂氣的罵,「瘋了吧你----」
邵韻宅就是攔著她不讓她過去。「哎----三哥----」
「啊……」毛珂嚇得一慌。
「啊----騙你的略略略……」邵韻宅朝她吐舌。
簡直被她氣的要殺人,「你,你……我若不是看我殺了你年糅就沒娘了,我早動手了----」
邵韻宅賤賤地笑:「感謝不殺之恩讓我還能當幾集主角。」
「娘娘!」
「諾梨?怎麼在這兒?」毛珂正發怒時,一清朗消瘦的黑衣少年驚訝地喊。
「師兄……」毛珂一看平隱在這兒更為頭疼。
邵韻宅扭頭一看,竟是桓清身邊的平隱。她上前扯住他道:「師兄救我----珂姐要弄死我----你管不管?」
「啊?」平隱嚇了一跳。
「屁----」毛珂破口大罵。
平隱驚訝地看著兩人,「諾梨……這位不是七王妃么?」他小心地問。
毛珂沒好氣道:「是。」
「那你們為何在這兒?身邊……也沒個人?更何況……諾梨你為何這麼對七王妃講話?」他實在被驚的不輕。
邵韻宅道:「我們比較另類,個性比較前衛,做事比較社會,愛恨比較絕對。」她看人多了起來,連忙拿斗笠遮住臉。
平隱沖她笑笑,覺得她十分有趣,「娘娘這是出府來做什麼?」
邵韻宅的臉躲在斗笠下,「來……陪珂姐打胎。」她滿嘴胡說八道的毛病又來了。
「啊?!」平隱嚇得又是一跳。
毛珂氣的去捏她的腮,「瞎說----師兄別聽她瞎說……」
邵韻宅笑嘻嘻地問:「平隱,你是出來做什麼的啊?」
「哦,我家娘娘愛吃東城的豆腐腦,王爺特地----」
「停----拜拜。」邵韻宅不想聽下去,拉著毛珂就走。她看年糅已將故事說了好幾遍,人群激憤。時候差不多也該走了。
毛珂扭頭道:「師兄,咱們回來再敘……」
「好……」平隱朝她擺擺手,忽然想起了什麼,沖邵韻宅的背影喊:「娘娘留步……為何王爺給娘娘那麼多信……哎----娘娘----」
人群喧鬧,邵韻宅和毛珂誰都沒回頭。
回到王府時已是晌午時分。
三人悄悄從王府後牆翻了進去。年糅一手提著瓜子蜜餞點心,一手吃著糖葫蘆,邵韻宅一手摟著他也吃著糖葫蘆,「怎麼樣……這餛飩可是比王府的好吃吧……」
年糅嘴裡吃著糖葫蘆,含糊道:「還是糯米糕好吃……」
「唉,就是。但就是那個現吃好吃,帶回來冷了就不好吃了……」邵韻宅吃完糖葫蘆,拿竹籤子戳了戳前面的毛珂,「珂姐……還生氣呢……」
毛珂走在前面不理她。邵韻宅又戳了戳她,毛珂扭頭剛要說什麼,臉色驟變,嚇得不敢說話。
邵韻宅看她不說話,愣愣地道:「不是,珂姐你這是啥表情……」
剛說完她也覺得不對,回頭只見祁禎樾帶著人立在後面,他滿臉陰鷙,渾身戾氣逼得人喘不過氣。
三人嚇得一時說不出話。
毛珂先反應過來,「跪啊……」她小聲道。
邵韻宅剛要跪,誰知祁禎樾道:「你,過來。」
「我?」邵韻宅裝傻。
「嗯。」他一副要殺他示眾的樣子。
電光火石間邵韻宅不知哪根筋兒搭錯了,直接道:「我就不過去。你有啥話在這兒說。」
這一下祁禎樾的臉色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