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慈女孝
這詩哪裡是誇讚,根本就是淫詞艷曲。
沒想到這小蹄子居然用這等話來羞辱她,將她比作那秦樓楚館的風塵女子!
她輕笑出聲,起身走了兩步,平和道:「美貌與否都是一副皮囊罷了,像妹妹這樣的,想必應該更有體會。不過說到這,姐姐倒是好奇,從黃河鎮回來最多也就一日,怎麼這一來就耽誤了五天,可是路上有危險?若無危險怎也不讓人通信傳稟一聲,白白讓家中長輩著急。」
果然,簫婉清比連蓉兒要厲害許多,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將她堵住了。
若說沒有危險,卻不派人通報,便是不肖子孫。
若說有危險,女子獨處在外,近年來又是流民四起,這樣一來,倒更是讓人遐想非非。
幸好早有準備,這平安符還真是保平安的。
蕭塵霜一派溫婉大方:「是,女兒回來的途中聽聞雲林寺的不空大師要與八個有緣人結緣,於是特意去等候,只盼著能為祖母祈福,怎料女兒沒這個福分,也只求來幾道平安符。」
說到此處,她拿出腰間的平安符,恭敬地遞到蕭義手中,接著又給了連蓉兒,就連另外兩位夫人也有。
連蓉兒看著這符半天說不出話,本以為簫婉清能壓住她,沒想到這丫頭似早有準備一樣,看來她顧及的不錯,越是這樣撲騰的烏鴉,更是聒噪更是纏人。
蕭義低頭看了一眼,雖然他不信這些,但母親雲氏潛心修佛,因而也知曉這紙張確實只有雲林寺所有。
李若蘭雖嫌棄這不值錢的玩意,但想著人家鄉下來的,能吃飽飯已經不錯了,哪還敢奢望像大小姐那樣闊綽,出手便是貴重禮物,她假笑一番,將平安符放入懷間。
「聽說在雲林寺祈福得齋戒沐浴,你可真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柳盈臉上全是讚賞之意,將平安符妥善收存,語氣里還帶著敬佩之意。
簫婉清頭也不抬,看似漫不經心的說:「沒想到三娘如此深諳佛法,若有機會,婉清還想向你討教一二。」
柳盈不緊不慢的說:「只是常年陪在老夫人身邊,所以對這些也只是略懂一二罷了。」
現場氣氛逐漸僵硬起來,蕭義最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何況只是一個庶出女兒,他也並不太在乎。
於是稱自己尚有公文沒有處理便先去了書房。
他這一走,在場的人也坐不住。
連蓉兒拉著蕭塵霜往外走去,李若蘭和柳盈也相繼離開,各自回院。
她握了握蕭塵霜的手,這手果然粗糙的很,確實是鄉下來的沒錯。
但為什麼明明已經賣到木家村,還能逃出來呢?
雲嬤嬤之前還信誓旦旦保證過,這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這幾乎成了她的心結,只盼著派去木家村的人能早日打探到消息才行。
二人朝著陰風院走去。
這個院子曾是下人的居所,後來因為有個丫鬟不甘受辱就從水井跳下去了,聽說第二天撈起來的時候泡的全身發脹。
再到後來一直聽到裡面有哀嚎之聲,偶爾還能看到漂浮在井面的頭髮,這件事可是將整個蕭家的女眷都嚇的發慌。
而現在,連蓉兒卻以她回來的太過突然,本想分配別的院子,但都已住的有人的借口,讓她住在這陰風院。
蕭塵霜倒不在乎這些什麼鬼神傳說,只是陰風的院的名字實在不雅。
「不如叫吟風吧。」
連蓉兒點點頭:「這是你的院子,想叫什麼便叫什麼。你不會覺得母親偏心吧?我們相府雖然富裕,但無論主子還是下人,相對來說都比較節儉。眼下你又回來的突然,所以沒來得及準備,你暫且委屈一下,等過些時候母親再給你安排,你看可好?」
這話在下人看來,確實是個寬厚的主母,畢竟是這位二小姐回來的突然,沒準備好,那也是正常的事。
如若此時蕭塵霜板著面孔表露自己不滿的話,那就是太不識趣了。
蕭塵霜仍是一派溫婉:「讓母親費心了。」
連蓉兒微笑著看向她,但眼底絲毫看不見笑意,又再次握了握她的手:「你手涼的很,想來是身子骨太虛了,現既已回家,可得好好補補。」
說完她讓身邊的大丫鬟清荷將錦盒遞來,裡面放著一隻雪芝,下人們見了也是一臉羨慕,聽說此物重值千金,看來大夫人對這位二小姐是真真的好。
蕭塵霜接過錦盒,這雪芝確實是個好東西,不過她天生體寒,要是服了這些,怕是得要她半條命!
果然是慈母。
送最好的補藥,住最好的鬼院。
連蓉兒忽然想起什麼,又道:「對了,剛才我已經讓雲嬤嬤先去院子候著了,畢竟你剛來,許多不熟悉,二來呢她也能教導一些。眼下我還有些瑣事要做,我便讓清荷送你回去吧。」連蓉兒仍是一副慈母樣。
前世便是因此而被騙了,還以為一切真是雲嬤嬤所為,才造就她悲慘一生,受所有人唾棄辱罵。
可惜當時的她手無權力,為了報復,也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懲罰雲嬤嬤,趁那老東西毫不設防的時候,用簪子刺瞎她的雙眼。
雖然後來又被狠狠打了一頓,那段日子,沒有一天不是在挨打中度過的。
回過神來,蕭塵霜點點頭稱好,清荷也一直跟在她身後,快到院子的時候這才轉身離去,連句話也沒留下。
院里寸草不生,到處都是堆積的枯枝敗葉,院里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婆子,滿臉的褶子,身體有些發福,她悠閑的坐在搖椅上,手邊放著瓜子和茶點。
她身前齊齊站了五個丫鬟和兩個家丁,皆是低著頭,等著訓話一般。
「都給我聽好了,待會那二小姐回來,你們只裝作沒有看到,能多懶散便多懶散,聽明白了嗎?」雲嬤嬤面色陰沉,聲音不大,但有些尖銳。
「明白了。」下人們齊聲回答。
她們也不蠢,都知道雲嬤嬤是大夫人的人,那麼嬤嬤的意思也就代表是大夫人的意思。
蕭塵霜初初回來,又是庶女,在這個相府無權無勢,沒人願意為了她而得罪大夫人。
其中一名丫鬟怯怯的說:「嬤嬤,那到底是二小姐,我們這麼做,萬一她去告我們怎麼辦?」
雲嬤嬤白了她一眼:「蠢豬,老爺主外夫人主內,若她真要去告,老爺哪裡會管這些芝麻小事,至於最後是黑是白,那也得是夫人說了算,都記好了!」
眾人散去,雲嬤嬤依舊悠哉的磕著瓜子,丫鬟們有氣無力的拿著掃帚清掃落葉,心不在焉的擦拭桌椅上的灰塵。
照這樣的速度,只怕天黑了都未必能清理的乾淨。
這擺明了就是告訴蕭塵霜,想要住乾淨的屋子那就得自己動手,要是不想動手那就得憋著!
以和為貴忍氣吞聲都是前世的事情,她天生當不了聖人,想讓她不好過,那就大家都別好過。
蕭塵霜緩緩走進院子里,雲嬤嬤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彷彿沒看見她似的繼續坐在板凳上喝茶吃果。
其餘丫鬟也閑聊著,但唯獨不與蕭塵霜說話,完去將她當做一個隱形人。
她徑直走進屋裡,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喜兒。
蕭塵霜不自覺笑了出來,但很快將喜悅之情藏於平靜,原本還想著等穩定后再向連蓉兒開口要人的。
沒想到這樣就遇到了。
但現在,已不能再暴露自己的軟肋。
她走進屋裡,看著滿床灰塵,淡淡的說:「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