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幀
「冉冉……」
這一聲低低地呼喚響起在耳邊,男人的聲音帶著撩人的磁性,像是情人間的低吟。喬冉冉笑著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心口就傳來了劇烈的疼痛,火焰般的靈力迅速席捲她全身經脈,掠奪了她所有的生機。
依然是那個聲音,熟悉得刺痛了她的神魂:
「別怪我……」
喬冉冉:???你都捅我一劍了還讓我不要怪你?你大概是在想pi吃!!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下這種毒手??
當然,喬冉冉的吐槽並沒有機會說出口,疑惑也沒有得到解答,就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用喬冉冉的話來說,大概就是死得太乾脆了,連當反派的資格都沒有,領便當的速度太快,絕對是沒有台詞的炮灰。
黑暗降臨得很快,消失的更快,就像是一眨眼,她的眼前就再次恢復了光亮,可心口還殘存著被刺穿的感覺,經脈還殘留著被燒灼的疼痛,她不太分得清楚到底身在何處。
她是死了吧?
記憶有些亂,頭很疼。身體上的疼痛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多年從醫的經驗讓她迅速判斷出自己的身體情況:外傷的痕迹多數是擦傷和摔傷,稍微養一養就能好;少數的痕迹居然出自妖獸之手,皮開肉綻傷筋動骨如果不好好處理甚至會留下後患。
最讓她驚訝的,莫過於她沒在體內探查到絲毫靈力,跟靈力耗盡不一樣,這個身體完全是沒有半點修為的樣子。
喬冉冉:「……」所以她這是又穿越了?
腦子脹疼得影響她的思維,她在發燒,而且溫度不低,再加上身上的傷沒有經過處理,她能想象自己此刻的處境應該很是艱難。外界的聲音像是突破了一層屏障,狠狠地扎進了她的腦海里。
「師尊,是弟子無能,不能阻止喬師妹,也幫不了她,才讓她身受重傷。此刻喬師妹身受重傷,必不能承受思過崖的陰冷,還請師尊不要責罰她,要罰就罰弟子吧,是弟子失責,沒有保護好喬師妹……」
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這些熟悉的說辭,喬冉冉突然就想了起來。有些東西不是她覺得不記得,就會遺忘,而是深深埋在她的記憶里。
這不,她就想了起來。
她想起來自己年幼時期,在這個倒霉催的宗門裡,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因為自己膽小怯懦,於修鍊上又沒什麼天賦,知道這裡地處邊陲,沒什麼資源還經常有妖獸出沒,更不敢貿然離開。要不是遇上那個男人,他說她有天賦,給她畫了好大一張餅,她說不定還真就在這小宗門裡蹉跎一生了。
只是外出見世面的代價太大了。
這個時候扯著嗓子說話的人,似乎是叫盛若雨,清羽宗弟子,不到二十歲的築基期,這樣的天賦即使放在大宗門也是優秀的一波,更別說這個荒涼之地的小宗門,更是被宗門放在手心裡的存在。
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盛若雨這個天之嬌女看她不順眼,三番五次的找她麻煩。
她閉著眼睛回憶了一番,終於對上了時間線。這個時候的她,也不過十四歲出頭,來這個宗門好幾年,至今還是一個先天期,尚未引氣入體,比起盛若雨簡直差遠了。
而今天這件事,在她的記憶里也十分鮮明。
她這一身傷,正是在外歷練的時候,被同門弟子推到妖獸面前造成,她拚死脫險回來,卻被同門倒打一耙,說她為了一株靈藥不顧同門生死,引來妖獸,將同門弟子致於險境。
言下之意,所有的錯誤都是喬冉冉造成的,傷人傷己才落到這樣的下場。
喬冉冉不由得冷笑,上輩子她遭受了什麼來著?哦,對,重傷之身,被掌門罰進了思過崖整整三個月。這還是師尊還為她求情的結果,不然她能在思過崖待上一整年。
當時她還覺得對不起師尊,後來才明白,如果真是疼愛她的師尊,為什麼不能站在她的身後,站在她的角度聽她的解釋?
哦,對,她沒機會解釋,或者說根本沒力氣解釋,在大殿上「受審」沒多久,她就暈了過去,醒來就已經被送到了思過崖。
她是不幸的,遇上的都是些什麼人。她又是幸運的,第一次遇難,能穿進書里重新開始,第二次憋屈的死去,卻又能回到過去重來——所有的不幸,其實都是她自己蠢,才會以為她以善良對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必然也會以善待她。
這個世界確實很善良,給了她兩次機會,可這個世界上的人,就不一定了。
喬冉冉又笑了一聲,讓大殿上的空氣為之一靜,原本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包括盛若雨的,還有她那便宜師尊,蘇念秋。
「冉冉……」蘇念秋,她的師尊,性子柔弱,說話也是慢條斯理,即使跟人爭執也像是情人的低語,總是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有理也要弱上三分。
喬冉冉不想聽蘇念秋說話,睜開眼睛晃過蘇念秋那猶如嬌花般脆弱的眉眼,落在了掌門身上,冷聲道:「既然如此,你們都覺得我不堪大用,為禍師門的話,我就自請離去,不再成為師門的隱患。」話音未落,她已經拿出了弟子玉牌,輕飄飄但卻無比堅定地扔在了眾人的眼前。
清羽宗是真的小,上下門人不足百人,就連掌門也只是金丹中期的修為,而她的師父不過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宗門裡的弟子多數都是鍊氣期,少有幾個築基期的就已經是精英弟子,至於喬冉冉這個還只是先天期的小角色,當然更是排不上號。
小宗門也有小宗門的好處,來去自如。稍微有點天賦能感知到靈氣的只要想拜山頭就沒有不收的,就連那些沒有天賦的,也來者不拒,畢竟宗門不大,但還是有不少的雜物需要有人處理。
即使有人想離開,少一個跟大家爭奪資源的人,所有人都樂見其成,宗門也不會挽留。
喬冉冉上輩子不敢走,這輩子只想離這些人遠一點,再遠一點。即使之後清羽宗有大造化,不管是蘇念秋還是盛若雨都有了更好的去處,可那跟她沒有關係,不是嗎?
「冉冉,不可!」蘇念秋立刻一臉愁緒地走到了喬冉冉面前,想跟往常一般拉住喬冉冉的手,卻被她偏身躲開了。「冉冉,你怎麼能如此衝動,別鬧了。別說要離開師門的話,這話讓師尊聽了心裡難受。是師尊哪裡沒做好,還是你怪師尊沒照顧好你,這才生了這不應當的心思?外面世道艱難,魔道為患,你修為單薄,獨自出去如何生活?散修不好當,宗門才是你的靠山……」
宗門?靠山?
喬冉冉彎了彎眉眼,還染著血污的小臉蛋上綻放出了驚人的光彩。她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彷徨茫然,確實以為宗門會成為自己的靠山,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至於形影孑孓無依無靠。
誰知道呢,居然就這麼倒霉遇上這麼個師門。
「師尊,你真的覺得,會三天兩頭找我麻煩,搶我資源,陷我於不義,置我於險境的師門,能成為我的靠山?」
「冉冉你怎麼能這麼說,你這樣有多傷師尊的心,你不知道嗎?你的師兄師姐是怕你行差踏錯才時時刻刻監督著你,宗門的資源也就這麼多,你修鍊天賦不好,何必占著那些資源,他們都好了,才能好好照顧你,宗門才能更強盛。大家都是同門,又怎麼會陷你於不義,這一次,不還是大家冒著巨大的危險才將你救回來嗎?你怎麼就忘記了?……」
「那如果我說,我甚至連弟子份例都拿不到手上,而這一次的危險,正是師尊口裡那些會好好照顧我的同門急功近利,不顧我的勸阻惹來了妖獸,更是在面對妖獸威脅的時候,將我一個人留在妖獸的面前……」
「冉冉!」蘇念秋柔軟的聲音因為急切,突然變得尖利,「你怎麼能這麼想你的師兄師姐!」
「哦。」喬冉冉無所謂地聳聳肩,「師尊不信我,但是師尊就信了他們。」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蘇念秋的臉上掛著喬冉冉十分眼熟的笑容,以往覺得溫柔可親的笑意,今天多了一層濾鏡之後,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彷彿能看清楚她心底的扭曲,「師尊當然相信你,只是師尊不希望你因為一點點小小的矛盾,跟同門之間產生隔閡,萬事以和為貴,你看你的小脾氣,這不是一激動就任性了嘛!」
喬冉冉揉了揉肩頭,摸上去滿手粘膩的血腥,很是諷刺的,她明明滿身血腥,卻沒人關心她到底傷有多重,「師尊,所以你是覺得我身上這些血,都是假的?你有關心過,我身上的傷到底有多重嗎?你有給過我半顆丹藥嗎?」
並沒有。
蘇念秋說得最多的,都是她的難處,她的不得已,而喬冉冉所有的不平和需求,一點都不重要。
「其實無所謂了,」在蘇念秋再次開口之前,喬冉冉揮了揮手,退了兩步,正視著她,「我確實是感激師尊當初將我從那小山村帶出來,改變了我的命運,對我有再造之恩,可是我特別想知道,慫恿我那父母賣掉我,就能有錢給兄長治病娶媳婦的人,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呢?
喬冉冉看著蘇念秋,笑得特別純善,就跟平時對著蘇念秋一樣,那乖巧柔軟的模樣。
蘇念秋卻覺得一股涼意爬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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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文了!躺平!